肖遙

在一個酒店隔離,足不出戶的焦慮讓阿貓差點患上幽閉癥。盡管她努力勸說自己權當度假,但每晚零點的核酸檢測就像是灰姑娘的舞會鐘聲,一秒把她打回原形,不習慣熬夜的她總失眠。
直到有天晚上換了一位檢測人員——她迷迷糊糊打開門,從略微佝僂的腰,看出他不年輕了。這晚的核酸檢測,沒讓她感到以往的惶恐——他拿出棉簽,就像拿著一個小刷子對著一個珍貴的瓷器。做完核酸以后,他低頭整理樣本,就著昏黃的光線,動作有點慢,她不好意思當著他的面立刻關門,捕捉到她的遲疑,他欠身道了句“打擾了”,她也鞠了一躬說“辛苦了”。倆人都被這個互動給逗樂了,愉悅地互道“晚安”。她才想起之前連日來做核酸的小伙子總讓她自慚形穢的原因,不是因為防護服也遮不住他的玉樹臨風,而是他的動作,用敏感的阿貓的話說“就像是舉著一把馬桶刷子”。
此后,每晚隔門聽見這位佝僂著腰的大白呼啦呼啦走過來的聲音,阿貓說“聽上去五彩斑斕”。想起前段時間看黎紫書的小說《流俗地》,盲女銀霞能從人的動作里聽出表情,能從走道里鎮流器的聲音聽出鄰家男孩對她的情愫,當時阿貓覺得不可思議,現在她信了。就像在這個深夜的孤島上,沒有過多的言語和交流,隔著面具、口罩和防護服,卻分明地體察到了他的溫情和善意。面具之下,反而更清晰地呈現出人心的不同溫度和底色。這一點點來自陌生人的尊重、耐心和溫暖,令阿貓得到了治愈。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2022年第20 期,劉玉蘭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