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 霞 翁丹霞 湛江幼兒師范專科學校
奧爾夫音樂教育自20世紀80年代末引入中國后獲得本土化的實踐與發展。然而,奧爾夫“音樂戲劇”作為奧爾夫音樂教育和音樂創作的重要板塊,未能在國內引起足夠的關注和研究。事實上,厘清奧爾夫“音樂戲劇”的概念具有豐富的可塑性與延展性。奧爾夫“音樂戲劇”融合了音樂、文學、語言、律動、器樂、繪畫等多種元素,在奧爾夫音樂教育與音樂創作領域充分展現了原本性音樂與“整體的藝術”的概念內涵,形成了課堂教學與戲劇表演兩種獨特形式。
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作為20世紀全球范圍內流行最廣、影響最深的一種音樂教育體系,由我國著名音樂理論家廖乃雄教授于1980年介紹到我國,在本土化實踐和研究方面都取得了可喜成就。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教學理念清晰,形式多樣,常用的教學形式包括語言朗誦、身體律動、器樂教學、聽力訓練、歌唱教學、音樂戲劇教學等[1]。奧爾夫“音樂戲劇”作為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中最有特色的部分[2],具有其他幾個板塊內容所不具備的綜合性和創造性,更加具備研究和實踐價值。然而,在已有文獻中,奧爾夫“音樂戲劇”并未得到充分的重視和研究,尤其是未對奧爾夫“音樂戲劇”這一概念本身作出學術考究。鑒于此,現試圖從奧爾夫“音樂戲劇”的生成背景、概念內涵、獨特形式等方面進行探究。
“一個人的成長背景和文化淵源對其思想發展有著深遠的影響。”[3]奧爾夫“音樂戲劇”教育理念及其創作風格的形成與其成長背景和文化淵源有著密切關系,主要貫穿于幼兒期、青年期、壯年期和中老年時期四個階段。
第一階段:幼兒期。奧爾夫的家庭文化背景使得他對文學、音樂和戲劇耳濡目染。奧爾夫在幼兒以及青少年時期,就已經將生活的主要興趣投入音樂和戲劇中[4]。奧爾夫幼兒時期就迷戀戲劇,他4歲那年,在一次節日慶典活動中第一次看到提線木偶(傀儡)戲,便迷上這種表演形式,5歲在家里搭起了一個戲劇舞臺。上學后,奧爾夫最迷戀和熱愛的仍是木偶戲,10歲時組織了一個表演團體,他常常集導演、舞臺、美工、演員、伴奏、作家、指揮于一身,積累舞臺劇創作和表演經驗。到了14歲,奧爾夫第一次接觸到大型歌劇《漂泊的荷蘭人》,這部瓦格納的歌劇令他著迷,他觀看了一系列古典作家如席勒、歌德、克萊斯特、莎士比亞等人的舞臺劇作品。
第二階段:青年期。奧爾夫17歲考入慕尼黑音樂學院,學習期間沉迷于閱讀德國十八九世紀的抒情詩,還大量閱讀劇作和小說,建立起了音樂創作中音樂與文學的緊密聯系。29歲那年,奧爾夫和多羅西·京特合作開辦了京特學校。這是一所從體操、音樂培訓轉向舞蹈培訓的學校,奧爾夫對舞蹈的熱衷也轉變為對“音樂戲劇”創作的喜愛。
第三階段:壯年時期。這是奧爾夫重回音樂戲劇創作的階段。1935—1942年,奧爾夫共創作了三部獨具風格的舞臺作品,其中《卡爾米納·布拉納》頗具影響力并大獲成功。一系列成功的音樂戲劇作品“不但奠定了奧爾夫在20世紀現代音樂戲劇行業中的地位,同時,也使他邁入了一個嶄新的音樂戲劇天地”[5]。
第四階段:中老年時期。1948—1968年,奧爾夫的代表作對20世紀音樂戲劇發展起到非凡作用。這個時期“他在音樂戲劇作品中努力恢復最古老、也是最具原本意義或者說是原始的藝術形態和精神,這就是在藝術創作中,將音樂、舞蹈與戲劇融為一體”[6]。除了音樂戲劇代表作品的誕生,這個時期也是奧爾夫重返學校音樂教育和奧爾夫音樂教育逐步向國際化發展的時期。
從奧爾夫的音樂經歷可以看出,他的音樂事業主要沿著音樂創作活動和音樂教育活動這兩條軌道發展,音樂創作活動貫穿其一生,且主要集中在“音樂戲劇”方面,而音樂教育活動則成功驗證了其“音樂戲劇”創作的觀念。最終,我們看到奧爾夫對“音樂戲劇”的思考得益于其本人作為作曲家對音樂戲劇、舞臺表演等綜合藝術的喜好。縱觀奧爾夫的一生,他的音樂教學及創作生涯中的絕大部分時間,都與音樂戲劇有著緊密的聯系。不管是早期的學習啟蒙,還是中老年階段的創作,不管是人生的順境還是逆境,高峰還是低谷,他一生都致力于音樂戲劇創作與教育活動。
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以“原本性音樂”為起點,為貫穿其體系的主軸,以及體系的主要原則和發展方向。“原本性”是什么?原本性(Elementar)是指屬于基本元素的、原始素材的、原始起點的、適于開端的,與起源有關的原始事物。原本性音樂又是什么?
其一,從行為層來看。在1963年的《奧爾夫研究所年鑒》中,奧爾夫解釋“原本性”時這樣表述:原本的音樂絕不是單獨的音樂概念,它與語言、運動、舞蹈等緊密結合在一起;同時,它又是一種人們必須自己主動參與的音樂,即人們不僅僅作為聽眾,作為演奏者或表演者參與其中[7]。概括來說,在參與行為上,原本性音樂主張主動參與性,要求人們主動起來,親自參與其中的活動;在操作行為上,原本性音樂主張即興創作,以即興活動形式嘗試創造音樂的能力;在行為方式上,原本性音樂講究整體綜合性,將演奏、歌唱、動作合為一體。這些行為層面的特點,是完全合乎兒童天性的。
其二,從形態層來分析。奧爾夫對原本性音樂所使用的音樂結構形式乃至具體的旋律和音節特征等方面進行了詳細的說明。這種音樂是“心采用的是簡單而不斷反復的固定節奏理前的”,沒有龐大的曲式,沒有建筑學般的概念[8]。奧爾夫采用的節奏是簡單而不斷反復的固定節奏,采用的調式是容易上口的五聲調式,有時也會采用最常見的大小調式、回旋曲式等。在奧爾夫看來,單純的情感和純粹的效果源于音樂形態表達的原本性。
其三,從意識層來分析。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強調的是音樂教育演奏行為中音樂與心靈的對應和交流。在廖乃雄看來,奧爾夫追求通過人類最根本、最自然,也是最古老的即興演奏,與動作、語言、詩句緊密結合在一起的節奏,試圖喚起幾乎一切人(特別是兒童)身上都潛存的音樂本能,使音樂成為人們自發的要求[9]。在奧爾夫音樂教育的意識層追求下,奧爾夫“音樂戲劇”特別注重追求情感和思想的原生表達,培養處在音樂教育過程中的人主動地“從自己內心出發”,要求接受音樂教育的人達成與自我內心的交流。最終學會向他人傳達自己的內心所想,回歸音樂表達最原始的狀態。
音樂學習,無論是節奏還是旋律的練習,其開端都是言語訓練。從口語化詞匯、韻文、詩歌到神話,最后進入戲劇詩,奧爾夫“音樂戲劇”充分肯定和依賴“說詞”的價值。奧爾夫在慕尼黑音樂學院學習之后,京特學校學習之前,就形成了“整體的藝術”的創作觀念。奧爾夫認為“音樂、律動和語言是一體化的”,且“一直運用這種綜合教育理念:音樂、動作和文字”[10]。“整體的藝術”觀念為奧爾夫日后的音樂教育體系,特別是奧爾夫“音樂戲劇”理念奠定了重要理論基礎。奧爾夫“整體的藝術”的觀念從根本上揭示了音樂與文學、舞蹈、戲劇、體育等學科的有機聯系[11]。
綜合來看,“原本性音樂”主要側重于教育理念方面,“整體的藝術”則主要側重于創作理念方面。“原本性音樂”與“整體的藝術”相輔相成,互為補充,為奧爾夫“音樂戲劇”的教育理念和創作理念塑造了人類所理解的最自然、最原本的觀念。奧爾夫音樂教育所極力倡導的“整體性”,是對集音樂、文學、舞蹈等藝術形式于一體的“整體藝術”的追求。它主張整體、開放、靈活的形式,最終成為奧爾夫“音樂戲劇”思想體系的核心。
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最主要的教學特色是將音樂、舞蹈語言等結合在一起進行綜合性藝術教學。奧爾夫“音樂戲劇”是音樂、律動、語言、器樂相互作用的容器,特別是在兒童音樂教學中,音樂戲劇教學容納了打擊樂、朗誦、律動等[12]。奧爾夫“音樂戲劇”的課堂教學作為一種情感式、互動式教學模式,通過感知美、體驗美而達到理解美、表現美的目的,其教學過程遵循兩個主要原則。
一是有機綜合原則。在奧爾夫“音樂戲劇”教學課堂中,講究學科間的有機結合,講究音樂與樂器演奏、音樂與戲劇表演、音樂與舞蹈律動、音樂與兒歌對白,甚至音樂與雕塑、文學、繪畫等各種不同藝術形式的有機聯系,創造出一種“有機”課堂,讓處于身心發展初期的兒童獲得綜合、全面的藝術審美與體驗。
二是即興創作原則。在練習實踐的過程中,強調學生應該親身實踐,主動參與音樂活動,教師負責引導學生并激發學生的興趣。通過自主參與,提高學生的參與意識和音樂戲劇創造的能力。
基于以上兩個課堂教學原則,在奧爾夫“音樂戲劇”的課堂上,學生的肢體與思維得以打通,并借助音樂運轉起來;學生在教學過程中,可以根據自身的理解,使用嗓音或各種簡單樂器表達情感和思維,達到能動的即興參與和創作目的,全身心地通過戲劇展現音樂,表達思想。
奧爾夫“音樂戲劇”起源于瓦格納的歌劇創作理念,將音樂、舞蹈、語言以及節奏相結合,提倡故事情節、音樂舞臺以及表演場景糅合的“整體的藝術”創作觀念。
奧爾夫憑借《聰明的女人》等十多部音樂戲劇舞臺作品的巨大成就,成為“與瓦格納相對的整體藝術”的音樂戲劇大師。因此,奧爾夫音樂教育體系中較完整地保留了“音樂戲劇”的戲劇表演特性。奧爾夫“音樂戲劇”有機地將欣賞、表演、誦讀、歌唱、舞蹈、演奏等多種藝術表達方式綜合到一起,讓兒童在音樂綜合教學模式之外,得以打造一個戲劇表演的舞臺,調動多方位思維,使身心得到全面發展。同時,奧爾夫“音樂戲劇”的戲劇表演與一般的戲劇表演是截然不同的,它確立的是互動型和多元化的表演形式,在很大程度上給予了不同能力的學生參與展示的機會。
同時,教師還可以根據不同孩子的特點分配角色和任務來進行表演。課堂教學與戲劇表演是奧爾夫“音樂戲劇”的兩翼,一方面是能大幅度提升兒童即興創造能力的教學方法,另一方面是能夠更好地幫助兒童積累表演經驗的舞臺表演。兒童在奧爾夫“音樂戲劇”教學與創作實踐中不斷激發自己的想象力和創造力,并逐步掌握即興創造、音樂表演、角色扮演以及心靈交流等方法。
音樂源于動作,源于舞蹈。奧爾夫創立其音樂教育思想體系時,在很大程度上綜合了戲劇、舞蹈、文學等不同領域的教育成果,汲取了它們有影響力的藝術觀念和實踐成果,并最終融合性地應用于他的教育活動中。尤其是奧爾夫“音樂戲劇”,從內涵層面來看,可以說是語言、詩歌、音樂、舞蹈的結合,同時也是文學、音樂、舞蹈相應的教育和表演行為方式的融合,充分體現了奧爾夫音樂教育原本性音樂與“整體的藝術”的概念內涵。從形式特征上看,奧爾夫“音樂戲劇”將課堂教學與戲劇表演融合起來,實現了兩種獨特形式——“教”與“演”的有機結合。
奧爾夫“音樂戲劇”在融合了音樂、文學、舞蹈、戲劇表演等多種藝術形式的基礎上,從整體上呈現出“語言與歌唱的自然融匯流動,詞匯的形式在模仿與創新中嬉戲”[13]的圖景,最終造就了一代代“在探索、在尋找、在創造屬于自己的音樂”的孩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