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童周期性嘔吐綜合征63例臨床與胃鏡分析

宋琳 李玉佳 王健 李寧寧 杜燕燕 賀蘭 徐樨巍

（1.清華大學附屬北京清華長庚醫院兒科，清華大學臨床醫學院，北京 102218；2.北京京都兒童醫院消化科，北京 102208）

周期性嘔吐綜合征（cyclic vomiting syndrome，CVS）是一種特發性功能性胃腸道疾病，臨床以反復、固定特征的發作性劇烈嘔吐為主要表現，發作具有刻板性，呈突發突止，2次發作間歇期可長達數周至數月，發作間期恢復至基礎健康狀態。CVS的發病機制尚不明確，可能是一組異質性疾病，目前認為與胃腸動力障礙、線粒體疾病、偏頭痛、自主神經功能紊亂、下丘腦-垂體-腎上腺軸高反應性、內分泌敏感性、社會心理、遺傳等因素有關［1］。目前國內已有較多兒童CVS的病例報道，主要報道了兒童CVS的臨床特征、治療及預后隨訪等方面，相關研究顯示兒童CVS各年齡段均可發病，無明顯性別差異，除反復發作性嘔吐外常有其他消化道或自主神經紊亂相關癥狀［2］，治療藥物主要有賽庚啶、阿米替林、普萘洛爾、丙戊酸鈉等，聯合用藥治療CVS有效率高［3］，但關于CVS內鏡下表現鮮有報道。本研究除對兒童CVS臨床特征進行分析外，還研究了兒童CVS胃鏡下表現及其可能的影響因素。現通過回顧性分析63例CVS患兒的病例資料，總結其臨床及胃鏡下表現特點。

1 資料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研究對象為2019年8月—2022年3月在清華大學附屬北京清華長庚醫院住院及門診隨訪的確診為CVS患兒63例。所有病例均進行了血尿便常規、血生化、甲狀腺功能、皮質醇、血尿篩查、頭顱影像（MRI或CT）、腦電圖、消化道造影、胃鏡、腹部影像學（超聲或CT）、泌尿系及腎上腺超聲等檢查排除了神經、遺傳代謝、內分泌、泌尿系統等消化道以外系統疾病及消化道器質性疾病，并滿足北美兒童胃腸肝病營養協會CVS診斷標準（必須滿足以下所有條件）［4］：（1）患病以來至少有5次發作，或6個月內至少有3次發作；（2）劇烈的惡心和嘔吐發作，發作持續1 h至10 d，發作間隔時間≥1周；（3）每例患兒具有模式化的特征和癥狀；（4）發作時嘔吐≥4次/h并至少持續1 h；（5）發作間期恢復到基線健康狀態；（6）不能歸因于其他疾病。疾病嚴重程度評估標準按照美國神經胃腸病學和運動學會、周期性嘔吐綜合征協會制定的成人CVS管理指南，將CVS疾病嚴重程度分為輕度和中/重度［5］。輕度標準：（1）不用住院或急診治療；（2）癥狀持續時間≤2 d；（3）嘔吐后很快能恢復正常；（4）發作次數＜4次/年。中/重度標準：（1）需要住院或急診治療；（2）癥狀持續時間＞2 d；（3）嘔吐后恢復時間較長；（4）發作次數≥4次/年。

1.2 研究方法

對63例CVS患兒的病例資料進行回顧性分析。總結患兒臨床表現、胃鏡下表現和組織病理學特征，并將胃鏡下無異常或僅表現為慢性淺表性胃炎/慢性非萎縮性胃炎者設為對照組（25例），伴有除慢性胃炎外其他異常表現者為觀察組（38例），比較2組臨床資料，探討胃鏡下異常表現的影響因素。

1.3 統計學分析

使用SPSS 22.0軟件進行數據處理與統計學分析。對計量資料進行正態分布檢驗，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均值±標準差（±s）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兩樣本t檢驗；不符合正態分布的計量資料采用中位數（四分位數間距）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Mann-WhitneyU檢驗；等級資料的比較采用Wilcoxon秩和檢驗；計數資料采用例數和百分率（%）表示，組間比較采用卡方檢驗或Fisher確切概率法。胃鏡異常改變的影響因素分析采用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當P＜0.05時認為差異具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一般情況

63例CVS患兒中：男30例（48%），女33例（52%）；就診時平均年齡6.11歲；發病年齡范圍為生后2 d至13歲（中位數2.3歲）；確診時平均年齡5.89歲，從發病到確診時間平均2.57年。僅有1例有偏頭痛家族史，21例有食物過敏史。

2.2 臨床表現

2.2.1 嘔吐63例患兒均表現為發作性嘔吐，僅6例有明確的誘因，其中3例由呼吸道感染誘發，2例由乘車誘發，1例由月經誘發，其余患兒無明確誘因。嘔吐期最短持續0.5 d，最長持續7～8 d，平均4.04 d；間隔期最短3 d，最長6個月。嘔吐均為非噴射性嘔吐。41例（65%）嘔吐物可見黃綠色膽汁樣和/或咖啡色胃內容物。疾病程度評估顯示10例（16%）為輕度，53例為中/重度（84%）。

2.2.2 伴隨癥狀最常見的伴隨癥狀是精神萎靡或嗜睡（55/63，87%），其次是厭食（45/63，71%）、腹痛或腹部不適（40/63，63%）、便秘（19/63，30%）、流 涎（12/63，19%）、惡 心（11/63，17%）、頭痛（11/63，17%）、發熱（6/63，10%）、皮疹（1/63，2%）。間歇期除部分患兒（4例）仍有便秘外，其余上述癥狀均緩解。2例住院期間合并急性胰腺炎；2例有明顯的生長發育遲滯，均存在染色體微缺失，其中1例存在22號染色體微缺失，1例存在8號染色體微缺失；4例有情緒障礙（焦慮和/或抑郁）。

2.2.3 營養狀況63例患兒中，31例（49%）存在營養不良，其中輕度營養不良15例，中度營養不良9例，重度營養不良7例。

2.3 胃鏡下表現

63例患兒均進行了≥1次的胃鏡檢查，其中3例（5%）胃鏡下未見異常，22例（35%）表現為單純慢性淺表性胃炎或慢性非萎縮性胃炎，38例（60%）除慢性胃炎外伴有其他異常表現（16例反流性食管炎，12例膽汁反流性胃炎，10例糜爛性胃炎，13例十二指腸炎，5例胃或十二指腸潰瘍）。CVS患兒典型胃鏡下表現見圖1。

圖1 CVS患兒胃鏡下表現 A：反流性食管炎，齒狀線上方可見三角形糜爛；B：賁門潰瘍，賁門處可見條狀糜爛及潰瘍；C：糜爛性胃炎，胃竇黏膜充血水腫，散在點狀糜爛；D：膽汁反流性胃炎，黏液池黃綠色，胃體黏膜水腫；E：十二指腸炎，十二指腸降部黏膜粗糙，呈撒鹽樣改變；F：十二指腸潰瘍，十二指腸移行部小潰瘍。箭頭所示為相應病變。

2.4 胃組織病理學檢查

63例中42例進行了黏膜病理學檢查，其中胃竇黏膜無明顯異常改變的有5例，提示輕度慢性胃炎34例，中度慢性胃炎2例，重度慢性胃炎1例。3例幽門螺桿菌（Helicobacter pylori，Hp）檢測陽性，其中1例為重度慢性胃炎。

2.5 觀察組和對照組臨床資料的比較

觀察組入組年齡和診斷年齡均大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2組其他臨床資料的比較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對照組和觀察組臨床資料的比較

2.6 胃鏡下異常改變的多因素分析

以胃鏡下除慢性胃炎外是否伴有其他異常改變為因變量，以入組年齡及診斷年齡為自變量，進行二元logistic回歸分析，結果顯示入組年齡和診斷年齡均不是胃鏡下表現的獨立影響因素（表2）。

表2 影響胃鏡下表現的多因素分析

2.7 胃鏡下表現與24 h食管pH監測結果的關系

63例患兒中有15例在發作間期進行了24 h食管動態pH監測，其中9例陽性，即存在病理性酸反流。這9例患兒中，7例胃鏡下表現為反流性食管炎或膽汁反流性胃炎。6例患兒24 h食管pH監測無異常，其中1例胃鏡下表現為反流性食管炎或膽汁反流性胃炎。15例患兒中，胃鏡顯示8例存在反流性食管炎或膽汁反流性胃炎，定義為異常組，另外7例沒有反流表現，定義為正常組。異常組24 h食管動態pH監測陽性率高于正常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3。

表3 胃鏡下表現與24 h食管pH監測結果的關系［n（%）］

3 討論

CVS可發生于任何年齡段，但以兒童為主，因CVS診斷困難，兒童CVS患病率沒有確切的統計數據。在0～48個月的哥倫比亞兒童初級保健橫斷面研 究 中，約0.5%～7%的 兒 童 診 斷 為CVS［6］。Boronat等［7］研究顯示，4～18歲兒童CVS的患病率為0.2%～6.2%。美國早期研究發現，CVS出現癥狀和診斷的平均年齡分別為（5.7±0.3）歲和（8.0±0.3）歲［8］。國內近期研究顯示兒童CVS發病年齡中位數為5.5歲，診斷年齡中位數為8.3歲［2］。本組病例發病年齡中位數為2.3歲，確診時平均年齡為5.89歲，均早于之前的研究［2，8］，可能與臨床醫生及患兒家長對該病的認識提高有關。至少75%的CVS患兒可找到觸發因素，情緒壓力（通常是興奮性的）和感染是最常見的觸發因素，某些食物（如巧克力、奶酪和咖啡因）、禁食、發熱、睡眠不足、過敏、飲食和月經也是常見的觸發因素［4］。本組病例大多數無明確誘因，僅6例有明確誘因。目前研究顯示CVS與線粒體功能障礙有關，CVS個體也可能存在單基因突變，包括RYR2（染色體1q43）、SCN4A（染色體17q23.3）、CNR1（染色體6q15）基因等［9-10］。本研究中2例患兒存在染色體微缺失，提示染色體異常可能和CVS發病有關。按照美國神經胃腸病學和運動學會、周期性嘔吐綜合征協會制定的成人CVS管理指南中疾病嚴重程度的標準［5］進行評價，本組病例絕大多數（84%）為中/重度。有研究顯示，除嘔吐外，兒童通常伴嗜睡（91%）、蒼白（87%）、腹痛（80%）、厭食（74%）和惡心（72%）［11］。本研究顯示CVS最常見的伴隨癥狀是精神萎靡或嗜睡（87%），其次是厭食（71%）、腹痛或腹部不適（63%），與既往報道［11］基本一致。除此之外，部分患兒還有便秘、流涎、頭痛、發熱等表現，可能與自主神經功能紊亂有關。

CVS內鏡下表現鮮有報道。國外曾報道1例成人CVS合并嚴重的氣腫性胃炎，內鏡檢查可見胃體有大片的壞死組織［12］。本研究發現95%（60/63）的CVS患兒有慢性胃炎表現，35%（22/63）表現為單純慢性淺表性胃炎，60%（38/63）合并反流性食管炎、膽汁反流性胃炎、糜爛性胃炎、十二指腸炎等改變，少數（8%，5/63）有胃或十二指腸潰瘍。Hp感染是成人慢性胃炎最主要的病因［13］。本研究中42例患兒進行了黏膜組織病理學檢查，39例（93%）不存在Hp感染，絕大多數（81%，34例）病理學檢查提示為輕度慢性胃炎，與疾病程度不成正比，僅1例為重度慢性胃炎，與Hp感染有關。這提示胃鏡下表現與Hp感染無明顯關系。本研究單因素分析顯示胃鏡下改變與入組年齡和確診年齡有關，但多因素分析顯示入組年齡和確診年齡并不是胃鏡下表現的獨立影響因素。

15例患兒進行了24 h食管pH監測，9例顯示存在病理性酸反流，其中7例胃鏡顯示存在反流性食管炎或膽汁反流性胃炎，提示24 h食管pH監測顯示的病理性胃食管反流與胃鏡下反流性食管炎或膽汁反流性胃炎相關。胃食管反流病是由于胃內容物反流到食管引起消化道不適癥狀的一種疾病，發病機制與暫時性食管下括約肌松弛、食管下括約肌壓力降低、食管清除障礙、胃腸動力障礙等有關［14］。CVS合并胃食管反流病的原因尚不清楚，可能與兩者均可能存在胃腸動力障礙有關。膽汁反流性胃炎是由于十二指腸液反流引起，精神心理因素可能與膽汁反流程度有一定關系［15］。雖然本組病例中僅4例患兒報告存在焦慮或抑郁，但大多數患兒并未進行心理會診及評估，因此對于CVS的患兒，建議進行精神心理評估。

綜上所述，本研究顯示，兒童CVS臨床以反復發作性嘔吐為主要癥狀，多數伴隨嗜睡或精神萎靡、厭食、腹痛等表現，內鏡下主要表現為慢性胃炎，約60%的患兒伴有反流性食管炎、膽汁反流性胃炎、糜爛性胃炎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