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鄭州擺地攤，教人救命

彭寧鈴

“臉貼鼻子尖、眼看胸腹，大約數8 秒鐘，看鼻子里出不出氣。8 秒鐘沒有感覺到他有呼吸，不呼吸這個人就要斷氣了，對不對？”視頻中，身穿白紅短袖、藍色馬甲的馮海河跪在橋邊，朝圍觀群眾講解，“在4 分鐘之內救，就可能完好無損把他救活，10 分鐘之內他還有希望，超過10 分鐘120 沒有來他就死掉了，所以這時你要干什么？”

這是頻繁出現在河南鄭州街頭的場景。視頻中的馮海河是鄭州市紅十字法律工作志愿服務隊（以下簡稱志愿服務隊）隊長，今年夏天以來，幾乎每晚，馮海河和他的隊員都會出現在鄭州街頭，免費教行人急救知識和技能，被稱為“急救地攤”。

“都是地攤，別人賣東西，我們教救人。”馮海河說，志愿服務隊成立于2014 年，目前已有1700 多人，在鄭州設置了三到五個攤位。攤位會靈活設置教授內容，包括心肺復蘇、海姆立克、溺水等應急培訓，針對不同的群體教授，除了急救知識，他們還會教大家相關的法律知識，讓大家“敢救人”。

擺地攤，教人救命

每次培訓前，志愿服務隊都會在其微信號“法佑救人”上公布培訓地點。晚上7 點到10點之間，十多個志愿者在各自的攤位前吆喝：“免費教，免費學，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除了下大雨，天天都去。”馮海河說，有時他們也會等雨停，重復著擺攤、收攤、再擺攤。7 月27 日晚上9 點半左右，鄭州下起大雨，長江公園攤位的志愿者們已經準備收攤，但見一位女孩趕來，便又撐起傘，教女孩心肺復蘇等知識，指導對方親自操練。

這名女孩今年參加了高考，已被一所大學錄取。她看到“急救地攤”的新聞，特意趕來學習，希望在危急時刻可以幫助救人。臨走前，女孩要了志愿者的微信，表示很樂意加入志愿服務隊。

在馮海河的印象中，年齡最大的“學生”是一位86 歲的老太太，她練得很認真，回去還叫來自己的姐妹，兩個白頭發老太太就對著模擬人練習。

減少悲劇的發生

2009 年夏天，馮海河在路上看到一群人聚在一起，他扒開人群，看到一個老太太臉朝下趴在滾燙的柏油路上，他急忙跪到一邊，想將老太太翻過身來，但身邊一個路人提醒：“別翻，別把她脖子弄斷了。”馮海河便不敢再動，他是一名律師，打官司行，但救人是門外漢。

當急救車趕到，老太太已經去世。“我平時是敢管閑事的人，這時候我卻不敢管。”馮海河說，這件事讓他受了“刺激”。

從這一年開始，馮海河決定到鄭州紅十字會學習應急救護知識，到如今，馮海河已出手幫助過上百人。

“我國公眾的急救知識普及率還不足1%。”馮海河說。在急救攤位， 一位中年女士說，之前在親戚宴席上，她就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姐姐離去。當時，姐姐突然趴在桌上，在場的人雖然也對姐姐做心肺復蘇，但按壓的位置和方法不對。“我們不懂正確的急救方法，眼睜睜看著姐姐在面前走了……”這位女士反復說。

近年來，猝死已經成為危害我國國民生命的一大殺手。數據顯示，心臟驟停90% 發生在醫院外，平均每60 秒就會有1 人因心臟驟停來不及救治而死亡。關鍵時刻，心肺復蘇是心臟、呼吸驟停搶救中一種最基本，也是最有效的急救技術。

學會了，你敢救嗎

“今天你在來的路上，突然有老太太倒在面前，敢去扶她的，舉手。”每次宣講急救知識前，馮海河都會先做個現場調查，比如“扶不扶”的話題。

志愿服務隊副隊長李中洲就曾因救助倒在路邊的女子險些被誤會。看到對方額頭磕破流血，他上前給對方摁住，沒多久，女子家中來了三名男子，上來就要打他。“幸虧中洲是做警察的，反應快。如果解釋慢了，就打到身上了。”

所以，馮海河理解大多數人學完只敢救家人，但這樣一來，教學效果會大打折扣。作為一個法律人，馮海河認為自己有普法的義務。他會教大家如何取證，最直接的是事先錄像，留下路邊見證人的聯系方式。

有一次，馮海河救助一名醉酒摔傷的男子，請群眾為其錄制救助過程。舉著手機的群眾突然喊道：“你看，還是有好人吧？我們不管是誰，碰到這種情況都得伸出手來，不要怕。怕啥呀，是不是？”

“不是世人太冷漠，只是有時候法律無法還原全部過程，要教給大家一些方法和技能，讓他內心的愛和溫暖釋放出來。”馮海河告訴大家救人的第一原則是保證自己的安全，要做“見義智為”的人。

這種“救護+ 法律”的培訓使得志愿者的救人事例逐年增多。

“希望全國各地都有”

白巖松曾為“ 急救地攤”點贊：“毫無疑問，這種地攤可以有，應該有，必須有，希望全國各地都有。”

其實，近年來，全國各地一直在積極推動應急救護培訓工作，教育部也印發通知實施青少年急救教育行動計劃，開展全國學校急救教育試點工作。

馮海河也希望“急救地攤”可以在全國開展。現在，他們沒有公開招募過志愿者，只要來學習的對象學得認真、做事踏實，認可彼此在救人上的價值觀就可以。“又不發工資，墊錢的事，愿意付出，他本身就是個好人。”馮海河說，他們沒有外來的經費，都是自己出錢購買模擬人和教具，也沒有出勤考核，但大家只要有時間，都愿意來。

他們也支持孩子學急救，因為孩子也是有認知和學習能力的，馮海河自己的小孩從4 歲開始就跟著學救人，到現在已多次救人。

一個母親曾帶著兩個年幼的孩子前來學習， 后來，6 歲的大兒子在家中氣道異物梗阻，被母親用所學方法拍出。沒過多久，4 歲的弟弟吃東西被卡住，也被哥哥用所學拍出異物。

“意外隨時會發生，有人能伸出援手多么可貴。”馮海河說，“我們要把對方當作有一天可能會救我們的人，認真去教。”

（林一摘自《看天下》2022 年第21 期，本刊有刪節，知止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