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特征及影響因素研究
——以潛江市為例

汪 琪，劉玉亭,魏宗財

(華南理工大學建筑學院，亞熱帶建筑科學國家重點實驗室，中國 廣州 510641)

資源枯竭型城市曾為我國經濟增長做出了重要貢獻，但目前呈現出主體資源殆盡、經濟結構失衡、生態破壞嚴重等問題，如何推動其轉型升級、走出發展困境成為現實難題[1]。在經濟新常態的背景下，推動工業經濟轉型是實現可持續發展的關鍵，對于依靠資源發展工業而興的資源枯竭型城市來說更是如此。新增工業用地在資源枯竭型城市的新增建設用地類型中占主導地位，是工業發展的重要載體，能很好地體現該類城市的發展路徑、空間結構演化和未來發展方向[2]。科學認知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特征和影響因素，對優化工業空間布局，實現工業用地高質量發展及推動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具有重要意義。

1 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用地演變

1.1 資源枯竭型城市的研究概述

資源枯竭型城市是指城市依托其建設的主體資源開發走向枯竭狀態的資源型城市[3，4]，相關研究主要包括特征與問題[5]、空間結構[6]、轉型與可持續發展[7]等，該類城市發展的顯著特征是以資源型工業為依托，城市空間布局與地區資源緊密聯系，資源枯竭會導致主導產業退化，最終導致城市發展面臨困境，呈現出“多米諾骨牌效應”[8]，因此，工業轉型、發展替代產業是該類城市實現轉型的關鍵。資源枯竭型城市面臨產業結構單一、經濟發展動力不足、失業人口多、生態污染嚴重等困境[5,9]，隨著近年來土地利用粗放、空間布局不合理等問題的暴露[10]，如何合理配置土地資源、優化城市空間布局以推動資源枯竭型城市實現轉型發展成為研究熱點。

1.2 工業用地演變研究

工業用地演變的研究主要關注總體規模、空間布局、產業結構等方面[11-16]，理清工業用地演變規律有利于為地區工業用地的優化調控提供指導依據，推動經濟、生態、社會的可持續發展。已有研究中，研究區涵蓋全國[11]、城市群(帶)[12]、城市[13，14]、鄉村[15]等多尺度層面。研究方法日趨豐富，逐漸從單一定性轉向與多元定量相結合；定量分析包括采用空間自相關、核密度估計等方法判斷工業用地演變的方向和擴張強度[11,13，14]，采用回歸模型探尋影響因素及其影響程度[12]等。

研究結果表明，雖然不同地區的工業用地演變具有自身特殊性，但近年來也顯現出一定的普遍性：工業用地規模增速放緩，近郊區指向性明顯，向開發區、工業園區集聚等[11-17]；工業用地演變的影響因素歸根結底是成本因素，包括自然條件、社會經濟、土地利用政策等，且土地利用變化影響因素的研究有必要考慮空間自相關[18，19]，如引入空間自相關因子構建Auto Logistic模型以探究工業用地擴張的影響因素[19]。此外，少量研究對單一類型工業用地的演變進行探索，如紡織工業[20]、高技術產業[21]。工業用地是工業發展的重要載體，分析工業用地演變的特征并挖掘背后的影響因素，對研究城市的演變及其未來發展有重大意義。總體來看，工業用地演變的研究較為豐富，但以某種特殊類型城市作為研究區的討論較少，且對類型層面的深度研究有待加強。

1.3 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研究

工業用地是資源枯竭型城市各類用地中的先決和關鍵要素，對城市發展具有巨大的直接作用。研究認為，各階段城市發展定位下的產業結構演變基本體現在工業用地布局上，相較于規模研究，工業用地分布能夠同時影響到城市的空間形態和功能結構[13]，奠定了資源枯竭型城市的空間發展格局。此外，工業經濟發展仍依賴于工業用地要素的投入[22]，但長期以來用地粗放、布局不合理的問題使各級政府壓縮新增用地指標，對工業用地新增產生明顯影響[14]。綜上，新增工業用地分布能有效體現資源枯竭型城市的發展路徑，反映其未來的發展方向[2]，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研究有助于理清該類城市空間布局的發展規律，從而為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用地布局優化提供決策與管理支持，助推其實現轉型與可持續發展。

資源枯竭型城市發展有其特殊性，新增工業用地分布與一般性城市相比也會有所不同[23，24]，但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針對性研究較少。部分研究從城市整體空間結構的視角切入，發現轉型期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呈現向工業園區集中[23]、向城市外緣遷移的特征[25]。此外，資源枯竭型城市進行工業轉型升級，各類工業會形成各具特點的新增工業用地演變路徑，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也相應會存在差異。但已有研究通常將工業用地作為一個整體加以考慮，未進行分類研究。雖然近年來工業用地演變研究出現行業維度的探討，但傳統的分類多依據工業用地的功能及形態進行劃分，無法反映主導產業替代的影響[13,26]。總體來看，研究資源枯竭型城市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規律及其差異，有助于理解該類城市發展的進程，更深刻地揭示資源枯竭型城市在產業、經濟及空間結構等各方面的轉型。但現有分類研究未充分考慮研究區自身的工業發展特點，類型層面上的研究不夠深入。

基于此，本文以資源枯竭型城市湖北省潛江市為例，分別從總體和不同類型2個層面，運用核密度估計、空間自相關等方法定量分析2011—2019年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特征，采用Auto Logistic模型定量研究其影響因素，以期為研究區及其他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布局優化和土地利用管理提供參考，助推其實現轉型與可持續發展。

2 研究方法與數據處理

2.1 研究區概況

本文選取典型的資源枯竭型城市潛江市作為研究區。潛江市是湖北省直轄縣級市，地勢平坦，河網交織。全市下轄6個辦事處、10個鎮、6個管理區和1個國家級高新技術產業園區，市域總面積2 004 km2。2019年全市工業用地面積28.51 km2，在城鎮建設用地中占比29%，常住人口96.61萬人，地區總產值812.63億元。潛江市依托石油資源崛起，經過半個多世紀的持續開發，境內石油可采儲量瀕臨枯竭，原有的高度依賴石油開采、加工而建立的地方工業體系受到沖擊，2009年被確定為全國第二批資源枯竭型城市。2011年“十二五”規劃提出”促進資源枯竭地區轉型發展，增強資源型城市可持續發展能力“，自此潛江市大力開展轉型發展，依托高新技術產業園區(下稱“高新區”)，以油氣開采伴生的鹽鹵資源作為主要接續替代資源，探尋從“一油獨大”向光電子信息、石油化工、新能源及新材料等“多極支撐”的工業轉型，至2019年獲評國家資源枯竭城市轉型績效考核優秀等次，因此，本文以2011—2019年作為研究的時間范圍，探尋潛江市轉型期內新增工業用地的分布規律。

2.2 研究方法

2.2.1 空間自相關分析 空間自相關可針對某一變量的集聚特征進行分析，以檢驗在空間上具有一定規律的變量在不同空間的相關性。本文通過莫蘭指數和核密度估計測度新增工業用地的空間關聯性，揭示其分布的集聚特征。

莫蘭指數的計算公式為

(1)

核密度估計的計算公式為

(2)

式中：F(x)表示核密度值；n為空間單元總數；h為帶寬；d是數據維數；(x-xi)為要素x到xi的距離。采用自然間斷點法分為高、較高、中等、較低和低密度區5級[10]，以觀察新增工業用地的集聚分布特征。

2.2.2 Auto-Logistic模型

(1)模型原理

本文通過Auto Logistic模型探討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Auto Logistic模型在傳統Logistic模型的基礎上引入空間自相關因子，以處理地理數據之間固有的空間自相關產生的影響，且有更好的擬合優度和準確率[18]。模型將研究區劃分為多個柵格單元，在總體層面，若一個柵格內有工業用地新增則賦值為1，無新增為0；在類型層面，若有該類工業用地新增則賦值為1。假設某一柵格發生工業用地新增的概率為Pi，其計算公式為

(3)

式中：xki，(k=1,2,…,n)是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β0,β1,…,βn為系數；vi是空間自相關因子。將其作為一個自變量加入傳統Logistic回歸模型中建立Auto Logistic回歸模型，計算公式為

(4)

以距離的負相關作為權重，式(4)中Wij計算方法為

(5)

式中：Dij為空間單元i和j的距離，本文d根據數據信息及劃分的格網大小取2 km。

根據式(3)計算工業用地新增發生與不發生的比率，OR(Odds Ratio)指自變量每增加一個單位，工業用地新增發生比的變化，以解釋自變量對因變量的影響，計算公式為

(6)

擬合優度采用Pontius等提出的ROC方法進行檢驗[18，19]，一般認為ROC≥0.7時模型具有較高精度。

(2)自變量(影響因子)選取

考慮全面性、代表性及數據獲取性，從礦產資源、自然環境、地理區位、社會經濟、政策制度、土地供給、空間自相關等方面選取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12,14,16,19]。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用地變化的影響因素研究必須考慮資源開發因素[10]。到油田、鹽鹵及其他礦產資源的距離作為主體資源、接續替代資源的距離成本表征被引入模型；良好的自然環境和地理區位是新增工業用地的首選地，到主要道路、居民點、市中心、鄉鎮中心、河流的距離被引入模型；人口數量、工業總產值、固定資產投資的變化能反映地區社會經濟發展水平被引入模型；選取是否位于高新區、工業地價以反映政策對新增分布的指導作用；不同類型的工業對土地規模的需求不同，直接影響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用地面積是土地供給的重要指標而被納入類型層面模型；考慮空間自相關影響引入空間自相關權值。需要說明，海拔、坡度的提升會增加工業用地利用的難度和成本，但潛江地勢平坦，多平原，因此未將高程、坡度納入模型。具體因子選取見表1。

表1 自變量解釋

2.3 數據來源與處理

2.3.1 數據來源與預處理 土地利用數據來自中國土地市場網(https://www.landchina.com)潛江市工業用地出讓結果公告，包括項目名稱、位置、面積、行業分類、成交價格等信息，共獲取2011—2019年270宗。利用企業名錄校對行業分類，利用百度地圖獲取經緯度并輔以衛星影像圖校對，導入ArcGIS軟件獲得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圖，如圖1所示。工業用地出讓數據能反映新增工業用地的規模、分布和類型，具有較強的真實性和可比性。油田、鹽鹵、道路交通、居民點、河流水系、高新區等要素的分布圖通過2019年土地利用現狀圖和2008年、2013年、2017年3版城市總體規劃圖獲取,并通過2019年高清衛星影像更新數據。基準地價來自2011年和2019年潛江市中心城區及各鄉鎮工業用地基準地價圖。人口、經濟數據來自潛江市2011—2019年統計年鑒。采用ArcGIS建立影響因子的空間數據庫，將所有因子空間化處理結果轉換為200 m×200 m的柵格數據，柵格大小根據單宗工業用地出讓面積及已有研究綜合確定[18，19]，并將新增工業用地的點數據與柵格進行空間連接，整合各類數據導入SPSS軟件進行回歸分析。

圖1 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圖

2.3.2 工業用地分類 資源枯竭型城市用地特征和格局演化具有明顯的資源烙印[23]，以資源型產業為依托，對某種單一不可再生資源的過度依賴是該類城市發展最顯著的特征和問題的最重要來源[5]，資源接續、培育發展替代產業無疑是實現資源枯竭型城市轉型的重要途徑。基于此，將潛江市工業用地類型按照“資源要素的密集程度”劃分為5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其他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勞動密集型工業用地、資本技術密集型工業用地和服務配套型工業用地。鑒于工業行業的典型性及用地分類的可操作性，對照《國民經濟行業分類與代碼(GB/4754-2011)》并參考現有分類成果進行歸類[27，28]，具體類別如表2所示。

表2 潛江市工業用地分類

3 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特征分析

3.1 新增工業用地的總體格局

3.1.1 新增工業用地規模呈下降趨勢 2011—2019年潛江市共出讓工業用地270宗，面積共計1 107.82 hm2。2013和2018年出現較大幅度增長，2014年以來新增規模收緊，這主要是受土地供應制度、產業發展規劃等政策的影響。總體而言，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規模波動變化，總體呈下降趨勢，與一般性城市工業用地規模演變特征相同[13]，資源枯竭型城市靠土地寬供應促經濟增長的方式正在逐漸改變。

3.1.2 新增工業用地分布主要集中在中心城區、鎮區、高新區及道路周邊 2011—2019年各鄉鎮均出現新增工業用地，以中心城區、鎮區和高新區分布為主，這些地區較為充足的勞動力、公共設施、產業基礎為工業發展提供保障。主要道路周邊因便利的交通條件也成為新增的首選地。此外，莫蘭指數測算結果為0.10>0，Z值得分53.97通過檢驗，表明新增工業用地呈集聚分布態勢。通過核密度估計進一步探析分布的集聚特征，結果顯示江漢鹽化工業園、楊市工業園、華中家具產業園為分布重心。得益于基礎條件的改善與相關政策的指引，潛江市粗放式工業用地增長向集聚性分布轉變效果顯著，近郊區導向明顯，向城市外緣遷移現象初顯，與相關研究結果一致[11,13]。總體來看，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集聚特征明顯，主要分布在基礎條件較好的中心城區、鎮區、高新區及道路周邊地帶。

圖2 2011—2019年工業用地出讓宗數與面積變化

3.2 新增工業用地的類型特征

3.2.1 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規模不同，勞動密集型、資源密集型占主導地位 2011—2019年潛江市勞動密集型工業用地是新增主體；其他資源密集型和資本技術密集型新增規模其次，資本技術密集型出讓規模明顯增加；主體資源密集型、服務配套型新增規模較少，但這兩類用地單宗面積較大。總體來看，不同類型工業用地的新增規模不同，勞動密集型、資源密集型占新增主導地位。

3.2.2 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存在差異，集聚效應初顯 2011—2019年，潛江市新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主要分布在北部，依托金澳科技、中國石化等龍頭企業發展；其他資源密集型分布范圍更廣，以高新區為重要載體；勞動密集型分布呈“全域分散，組團集中”；資本技術密集型距市中心較近；服務配套型更分散，但緊鄰其他4類工業用地布局。測算各類用地的莫蘭指數值，結果顯示服務配套型莫蘭指數值為0.02，Z值為0.35未通過檢驗，該類用地隨機分布；其他4類莫蘭指數值分別為0.97，0.81，0.95和0.63，數值均為正，Z值分別為10.22，8.16，9.61和6.38，均通過檢驗，呈空間集聚態勢。對這4類進行核密度估計，如圖5所示，新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以北部園區為發展重點，其他資源密集型主要在北部園區、張金鎮形成集聚，北部園區距油田、鹽鹵等資源較近，這2類用地分布具有一定的礦產資源指向性；勞動密集型在楊市工業園集聚，資本技術密集型則在華中家具產業園形成集聚重心，這4類新增用地的空間分布重心與高新區范圍基本吻合。綜上，依托地區自身的資源稟賦與土地條件，在城市總體規劃、高新區規劃等相關規劃的指引下，潛江市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差異性分布，但集聚重心與高新區范圍基本重合。

圖3 新增工業用地的核密度分布圖

(a) 主體資源密集型；(b) 其他資源密集型；(c) 勞動密集型；(d) 資本技術密集型

4 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影響因素分析

構建Auto Logistic模型，分別從總體和不同類型2個層面研究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數據經標準化及多重共線性檢驗后，利用SPSS軟件進行向前逐步回歸，各模型的ROC檢驗均達到0.70以上，效果較好。

4.1 總體層面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

4.1.1 礦產資源：突破主體資源依賴，影響不顯著 已有研究認為礦產資源會貫穿資源枯竭型城市的整個生命周期，對工業用地分布產生深刻影響[10]，但潛江礦產資源方面的影響因子均不顯著。和多數資源枯竭型城市一樣，為避免落入“資源詛咒”陷阱，潛江市工業用地正逐步從主體資源地的傳統礦區向規劃的工業園區遷移，突破“舊區”，另辟“新區”[32]。總體來看，主體資源依賴度降低、接續替代產業尚不成熟導致“到主體資源距離”、“到接續替代資源距離”不顯著。

圖4 2011—2019年不同類型工業用地出讓情況對比

4.1.2 自然環境：傾向于靠近河流水系分布 自然條件是潛江市工業用地新增的物質基礎[2]。潛江市自身河網密布，且以漢江為重要依托發展水運交通，鄰近河流新增工業用地既便于水運交通，又能充分發揮河流水系在稀疏污水、排除雨水、隔離污染方面的重要作用[29]。總體來看，為了節約生產成本，資源枯竭型城市選擇鄰近河流水系新增工業用地。

4.1.3 地理區位：傾向于分布在距主要道路和鄉鎮中心更近的地區 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受到地理區位的重要影響，既遵循一般規律，也顯現出資源枯竭型城市的差異性。與一般城市相同，距鄉鎮中心越近則區位條件較好，沿主要交通干線可達性更高，工業用地新增的可能性就越大[16]。市中心影響不顯著是由于正負作用相互抵消，工業用地分布既受到中心的輻射帶動[30]，又受到環保要求的抑制[25]。此外，工業用地不僅考慮到工業生產對居民生活的負面影響而遠離居民點，也由于居民就業的時間成本和配套設施的服務需求而鄰近居住點，兩者相互作用導致“到居民點距離”影響不顯著。總體來看，資源枯竭型城市傾向于靠近鄉鎮中心，沿主要交通干道新增工業用地。

4.1.4 社會經濟：傾向于分布在工業總產值增量大、固定資產投資額增量小的地區 社會經濟發展是潛江市工業用地新增的直接動力。“工業總產值變化”結果表明，工業經濟發展是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用地新增的重要驅動力[31]。值得注意的是，已有研究指出固定資產投資、人口數量對工業用地開發有促進作用[12,29]，但潛江“固定資產投資額變化”影響為負，人口數量影響不顯著。究其原因，與一般城市相比，一方面，資源枯竭型城市用地集約利用的要求推動政府、企業對存量工業用地潛力的挖掘，固定資產投資成為替代土地投入而緩解土地供需矛盾的途徑之一；另一方面，固定資產投資往往在工業區建設初期產生巨大投入，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更傾向于在已經具備一定工業基礎的地區分布，節省外部成本，形成產業集聚。此外，人口外流且人才引進不足的特征導致人口數量變化影響不顯著。

4.1.5 政策制度：傾向于分布在高新區內，并受到高地價的約束作用 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受到高新區的吸引作用和高地價的約束作用。對資源枯竭型城市而言，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不合理會加劇生態破壞、失業等問題，相關政策有助于避免工業用地盲目擴張[19]。工業園區是工業生產的重要載體，由于設施完善、政策優惠、集聚效益明顯而對工業用地產生吸引。就工業地價而言，中等地價比高地價對工業用地的吸引力更強，究其原因，高地價范圍與主城區核心范圍基本吻合，研究期內潛江市通過提高工業地價，對新增工業用地產生一定的約束作用，以促進主城區第三產業的發展；“低地價”的影響效果不明顯，這可能是園區規劃的間接影響所致，“所有廠家入園區”使工業選址打破了基于級差地租的空間分異原則，導致原本處于自由環境下的經濟區位競爭活動必須接受規劃政策的引導和約束[25]。總體來看，政策制度對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產生強影響。

4.1.6 空間自相關：受鄰域影響顯著，呈空間正相關 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受鄰域影響顯著，分布趨向集聚。與一般城市相同，在資源枯竭型城市中，不同地塊間并非相互獨立，一般情況下若某地塊的周圍有工業用地新增，則該地塊轉變為工業用地的概率會升高[18]。

綜上，總體層面上，研究期內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按影響程度排序為：“工業地價”>“到主要道路距離”>“是否位于高新區”>“到鄉鎮中心距離”>“固定資產投資額變化”>“空間自相關權值”>“工業總產值變化”>“到河流水系距離”。值得注意的是，在潛江市工業轉型、逐漸突破主體資源枯竭限制的背景下，主體資源石油對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不顯著。

表3 總體層面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回歸結果

4.2 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

4.2.1 主體資源密集型：突破主體資源依賴，傾向于分布在距接續替代資源更近、距鄉鎮中心更遠的地區 新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按影響程度排序為：“到接續替代資源距離”>“到鄉鎮中心距離”。雖然已有研究認為該類用地分布具有明顯的主體資源導向[19]，但“到主體資源距離”并未通過顯著性檢驗。究其原因，潛江市正處于轉型期，為擺脫對主體資源的高度依賴，工業發展提出以鹽鹵資源逐步替代主體石油資源。因此，資源枯竭型城市綜合考慮資源開采便利性、運輸成本經濟性及“資源循序漸替、產業循序漸轉”的轉型需要，最終導致該類用地的發展重點由主體資源開采區轉向接續替代資源開采區。此外，該類工業用地占地面積較大，經過長時間的發展，鄉鎮中心用地已經接近飽和，加上工業生產對中心居民生活的影響，導致其向鄉鎮外緣擴散。

4.2.2 其他資源密集型：受政策影響大，傾向于分布在高新區內、距主體資源更近的地區 新增其他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按影響程度排序為：“是否位于高新區”>“到市中心距離”>“到鄉鎮中心距離”>“到主體資源距離”。該類新增用地更傾向于分布在高新區內，符合潛江高新區的產業發展定位。考慮到環境保護要求分布在距市中心較遠的地區[25]，該類用地單宗面積最小，與其他類型工業生產關聯性強，考慮到經濟輻射效應鄰近鄉鎮中心分布。值得注意的是，主體資源石油對該類用地具有一定的吸引作用，一方面因為石油開發區歷來是工業發展的重點地區，具備一定的產業基礎[30]；另一方面，靠近石油資源分布，有助于推動其他資源密集型工業實現“與石油產業共生”的轉變。對資源枯竭型城市來說，該類新增用地鄰近主體資源分布，有助于培育接續替代產業，加速實現新舊動能轉換。

4.2.3 勞動密集型：傾向于在高新區之外、距礦產資源更遠的地區形成集聚 新增勞動密集型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為：“是否位于高新區”>“空間自相關權值”>“到接續替代資源距離”>“到主體資源距離”。相較于其他4類，該類新增用地分布呈現出明顯的空間正相關，以發揮集聚效益[33]。由于勞動密集型工業與高新區定位不匹配，導致其更傾向于在高新區之外集聚。此外，多數資源枯竭型城市仍以勞動密集型、資源密集型工業為主體，為避免用地競爭，該類用地往往遠離礦產資源分布。

4.2.4 資本技術密集型：受地理集聚的影響更低，傾向于分布在距市中心更近、距鄉鎮中心更遠的地區 新增資本技術密集型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按影響程度排序為：“到市中心距離”>“空間自相關權值”>“到鄉鎮中心距離”。該類用地受市中心的輻射帶動作用明顯，所依賴的創新資源和人才對城市服務的需求更高[16,30]。資本技術密集型工業仍處于發展初期，產業規模尚未形成[23]，地理集聚對該類新增分布的影響明顯低于其他4類；同時，互聯網的發展放寬了資本技術密集型工業分布受到的地理空間約束，進一步促進了該類用地空間布局的擴散，導致其向鄉鎮外緣分布。

表4 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回歸結果

4.2.5 服務配套型：用地需求更大，傾向于靠近接續替代資源分布 新增服務配套型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子按影響程度排序為：“到接續替代資源距離”>“用地面積”。該類用地單宗面積大，對用地規模要求更高，充足的土地供給會促進其新增[30]。此外，“到接續替代資源距離”結果表明，該類用地在資源枯竭型城市中歷來以服務主體資源產業的建設為主，但在工業轉型的背景下，呈現出向接續替代資源靠近以提供服務的態勢[2,13]。

綜上，影響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因素存在差異。研究期內，潛江市新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的分布逐漸突破主體資源依賴，在“資源循序漸替、產業循序漸轉”的轉型思路下，受到接續替代資源的吸引作用；其他資源密集型受政策影響大，考慮集聚經濟而優先入園發展，并傾向于鄰近主體資源產生新增；在政策制度和空間自相關的影響下，勞動密集型更傾向于在高新區之外集聚發展，并遠離礦產資源分布以避免用地競爭；資本技術密集型受市中心的吸引作用較強，受地理集聚影響更低；服務配套型單宗面積較大，傾向于靠近接續替代資源分布。

5 結論與討論

本文以潛江市為例，分別從總體和不同類型2個層面探究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特征與影響因素，得出主要結論如下：

(1)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的規模總體呈下降趨勢，分布呈空間集聚態勢，沿主要道路集中分布在中心城區、鎮區和高新技術產業園區。總體分布特征與一般性城市一脈相承，但因其特殊的城市職能和歷史過程，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呈差異性分布，主體資源密集型、其他資源密集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呈現出較為明顯的礦產資源指向性，有別于一般城市的工業布局形式。

(2)資源枯竭型城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是多因素綜合作用下的區位與效益擇優過程。總體層面上，潛江市新增工業用地分布逐漸擺脫主體資源的依賴，一定程度上體現出一般性城市的規律。

(3)各類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不同，同一因素的作用方向和程度也可能有區別。類型層面上，主體資源對新增主體資源密集型工業用地分布影響不顯著，其他資源密集型在發展基礎、接續替代產業培育的綜合考慮下反而受到主體資源的吸引。總體來看，接續替代資源的影響逐漸超越主體資源，發揮出更明顯的作用。

近年來潛江市工業發展逐漸突破主體資源依賴，向高新區形成集聚，轉型初見成效，但接續替代工業體系尚不成熟，多點多極支撐的轉型發展格局并未完成。加強工業用地集約高效利用是優化國土空間開發格局的重要內容，基于本文研究結論提出如下建議：由于不同類型新增工業用地分布的影響因素不同，需因地制宜，分別預測各類用地需求和擴張方向，預留必要的發展空間；提升集聚效應，加大高新技術產業園區培育，建設特色工業園區，并適當提高入園門檻，通過控制工業項目類型推動工業轉型；政策制度是規劃管控的重要手段，需要加強工業用地管理，對新增工業用地分布進行監督檢查。

本文研究能夠為產業、空間等相關規劃及土地管理提供依據與參考，但仍存在一定的不足。考慮到數據資料的獲取性與可量化性，本文以“人口數量變化”作為勞動力資源的間接表征，科學技術因素未參與到模型構建。此外，本文僅針對新增工業用地進行分析，下一步可以借助多元數據，補充退出工業用地的研究，對資源枯竭型城市工業用地變化特征及影響因素進行更全面、深入的探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