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溫暖燦若星空

楊新華

警察入室抓捕嫌疑人時，嫌疑人正跟兒子做游戲。面對驚恐而疑惑的孩子，警察蹲下去和顏悅色地說，叔叔請爸爸去幫一個大忙，要走很長時間，你在家好好學習，乖乖等爸爸回來，好嗎？孩子堅定且驕傲地點點頭。之后，爸爸被兩個警察夾在中間，像朋友一樣左右相隨離開，直到上了警車才被戴上手銬。

爸爸很感動，如實交代所有罪行，入獄后努力改造，提前釋放。此時，兒子已經是一個品學兼優的大學生。

警察那瞬間的俯身雖然很微小，但無論對于父親還是兒子，無疑都是人生由此向好而行的巨大拐點。

多年前，我處理過一起鄰居間的糾紛案。在我承辦此案之前，他們由之而引起的訴訟已經進行了好幾起。每一場都經歷一審二審，而原告都敗訴。這一次也不例外，他一審敗訴后上訴，被二審裁定發回重審。庭前閱卷完畢，我不由心中嘆息，如果原告不能提供扎實有力的新證據，恐怕還得敗訴。

他并非惡人，反而一副典型的忠厚老實的農民形象，他的官司涉及祖輩的宅基地，因為始終找不到有力的證據，所以他的官司一敗再敗。

開庭時，對方又提供了兩個證人，還請了兩個律師，他果然沒有新的證據，而且他的發言大多是之前的重復或與爭議無關的內容。本來完全可以制止，但我看他孤身只影，忽然心頭一軟，就任由他暢所欲言了。

沒想到，這一剎那的心頭一軟竟取得了意外的效果。休庭后簽字時，他誠懇地跟我說，我早知道我的官司打不贏，我只是想把事說透，但好多時候，往往我剛說到半截就被打斷了，今天我終于把我想說的話都說完了。你判吧，無論什么結果，我都不上訴。

他真的輸了，卻也真的沒有上訴。之后，我與他再無交集。我早已記不起他的名字，但這個案子卻時不時地闖進我的記憶，讓我感慨不已。我的柔軟于他，他的肯定于我，都是那么地微不足道，但他由此擺脫了訴訟之累，而我日后與人交流時更愿多做傾聽。

前幾天，我去省城辦事。當一切就緒，正要交接時，卻發現少一張照片，所幸手機里有保存，只要打印出來，就可以了。

我只得外出尋找打印店。但一條街快要走完了，卻連“打印”二字都沒發現。心急之下，我貿然沖進一家汽車專營店。

前臺的小姑娘有一雙清澈明亮的眼睛，古道熱腸，聽我簡述來龍去脈后，二話沒說，就加了我微信。沒出兩分鐘，照片到手了。

我連連感謝，詢問費用多少。小姑娘連連擺手，笑意蕩漾著說，舉手之勞而已。

小姑娘那一抹微笑，久久留在我的腦海，讓我感到世間溫暖。

那自然涌現的瞬間溫暖，像一顆又一顆綴在夜空的星星，抬眼望去，雖然微光螢然，卻盡是閃亮黑暗的希望。

（編輯? 余從/圖 視覺中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