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我的詩和遠方（組詩）

●余公

望夫云

蒼山上有片云愛照鏡子

祖母將洱海擱在她窗臺邊

每當涼雞米線撩起前額流蘇

風花雪月在歌謠中蘇醒

她就會戴上環湖項鏈

十八歲的三月款款走下閣樓

十八歲的三月與鏡中人相會

那片云在陽光中臉色緋紅

恍惚飛入花叢的蝴蝶

洱海花

我看見晨霧打開夢境之門

這是多么幸運的事情

大理石在風中活著

將圖騰一道道紋在身上

蘆葦和水，滋養了濕地

鷗鳥充滿動感與生命力

岸上的城市還活著

船工跟清潔工同時俯下身子

清潔水面與街道錯綜復雜的記憶

坐在船艙或者車廂里的人

可能都在幻想懷抱一口魚缸

回家，喂養兩尾弓魚

小心翼翼讓洱海花繁衍

證明我們的世界多么鮮活

茶馬古道

相比戈壁沙漠大海

行走在絲綢之路的遼闊

茶馬古道選擇崇山峻嶺

將一段歲月越纏越緊

仿佛系在我腰間的草繩

或者被遺棄的蛇蛻

許多腳印的傷疤不忍觸碰

我發現這條古道還活著

時間的鐵蹄敲擊命運的空門

遠方在雨后長出青草

露珠分泌生命力

馱運鹽茶的馬幫何時歸來

青草間的驛站舊址

在我荒蕪的頭頂偶爾發出亮光

知青屋

一座外墻斑駁的房屋老了

黃昏蹲坐在洱海邊

心中那一片牧場遼闊

高原的云彩放逐青春

那些即使跌倒過的雛鳥

多年以后，透過厚厚的鏡片

依舊能夠找到天空的藍

找到星星不熄的光芒

那扇夢想的窗戶

還在細聲細氣講訴神秘童話

偶爾也哼唱青澀的愛情

野菜花

像花園里一個插班生

躲在荒山野嶺的自卑中

偶爾探出頭透透風

羨慕村子里的留守兒童

他們放牧著山羊和山歌

放牧著原生態的快樂

陽光天真無邪

那些沒有離開過視野的遼闊

敞開冰雪封凍的心扉

曠野復制了我們的純真年代

水蜜桃

賣水蜜桃的村姑

站在公路邊，像一棵桃樹

水蜜桃滋潤了她的臉

水蜜桃滋潤了她的胸

她身上散發的氣息很健康

那些興沖沖的眼睛

從車窗里急不可待跳下來

七月，濺了一身蜜汁

一棵桃樹守著老家的大門

鄉音依舊楚楚動人

無名河

一條沒有姓名的小河

恍惚一個獨居老人

卷曲著，一個人自言自語

秋風喋喋不休

心中有說不完的歲月

她愛過一座沉重的山

愛過樹林，愛過

莊稼地和炊煙，飛禽與走獸

他們都沒有名字

但這并不重要，她記得

自己所有的孩子

更多的時候，她像

一位留守村莊的母親

而無盡的流水

恍惚連接我身體的臍帶

空中花園

水泥路一絲不茍遮蓋泥土

長慣了青草和野花的生活

面目全非，仿佛到了異鄉

即使下一場大雪

春色也無處生長

一夜春風小心翼翼

將鄉愁鋪在屋頂上，日積月累

心里就辟出一塊自留地

那些蔬菜從地上爬到半空中

云里霧里，感覺不踏實

一只黑蝴蝶停在花蕊間

頭重腳輕的高原

恐高，空中花園沒有翅膀

唯有鄉音能夠讓我內心平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