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劍冰

有些草從一個個石階縫隙擠出來,多是趁著夜色。
縫隙很小,草們爭著往外擠。也是,它們不從這里擠出來又從哪里擠出來呢?不能就此被壓在石階下面。既然是風或鳥兒把草籽丟在這里并且生根,就只有往外擠,擠出來才能挺直身體享受陽光。
只是這實在不是個地方,它們擠在了鞋子的必經之處。無數雙鞋子踏過,有一些被踏爛,再有無數雙鞋子踏過,擠出來的幾乎全軍覆沒。但是后邊的草還在往外擠,白天的慘烈不足以阻止它們的堅毅。于是,就有了一次次的循環往復。鞋子踩踏得久了,竟然在石階上踩踏出了草的印跡,草以另一種形式完成了生命的意義。
那些印跡完全是一個個草的鮮活形體,它們依然擠在一起。這是怎樣的層層伸展又層層踩踏而出現的驚人結果,就像石階的裝飾畫。
這天我上到一個高處,看到一片瓦上,竟然有一枝花在開放。不是風,便是鳥兒,給了瓦一個生命,瓦便精心地守護它。瓦將身下的一丁點兒泥土貢獻出來,讓人感覺是瓦挪了挪身子。那么舒展的花,先讓人想到了舒服。是的,花兒必然是感到了舒服,否則它怎么那般自在?于瓦的這片世界里,它開出了異樣的美麗。
本來是看瓦的,卻看到了瓦上的花。
(摘自《長江文藝》2021 年9 月上半月刊,禹天建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