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茂泉
“好香!”
站在陽臺上,我就聞到了樓下氤氳的桂花香氣,原來是小區院里的桂花開了,花蕾滿枝,馨香撲鼻。
桂花的馨香,勾起了我對母親的思念。
母親是1927年陰歷八月生人,乳名“桂花兒”。小時候,我經常聽到她的同齡人來家里一口一個“桂花兒姐”地喊她,是那么親切。而我們一家子也與桂花結下了緣。尤其每年適逢母親的生日,我就愈加思念母親。
母親是個疼兒如命的人。她一輩子懷孕九胎,尚在世的,只有我(排行老五)、老大,以及老八、老九兩個妹妹,其他五個都早早夭折,這成了母親一生的痛。我清楚地記得在我十歲時,時齡十七歲的姐姐因患重病,被抬送至一百余里外的縣醫院救治數日,最后不治而逝。當姐姐的遺體被鄉親們再次抬回來下葬時,母親撕心裂肺的哭喊無不刺痛全家人的心,就連周圍幫忙的男女老幼也陪著母親痛哭,那凄慘的場景震撼了一片山野……
隨后一年多時間,母親每天必到姐姐的墳前哭一場。傷心的往事雖已過去了半個世紀,至今卻仍歷歷在目。
我上小學期間,學校安排的勤工儉學任務,比如在山里挖續旦、魚腥草曬干后送到學校,都是母親代我完成的,母親說我人小扛不起挖鋤。我讀高中時每個周末回家,母親總是想盡辦法給我改善伙食,臨走時母親更要熬更守夜,把玉米面蒸熟后再用菜油加豬油將苞谷飯炸干成“雀米飯”,叮囑我到學校后用開水沖泡了吃,那味道,不知有多香。在那個艱苦的年代,這種生活算是比較奢侈了。之后兩個小妹妹出生,我就完全記事了,那時母親再忙、再苦、再累,總是對她倆疼愛有加,恨不得含在嘴里,捧在手心里……
母親是一個勤勞善良、勤儉持家的農村婦女,由于父親常年忙于村里的公務,母親不得不一人操持家務。在她們生活的那個艱難年月中,母親勤勞堅韌的意志,被生生磨礪了出來,她依靠勤勞支撐著我們的成長,支撐著我們的家。
小時候家里貧窮,母親為一家生計日夜操勞。體弱多病的母親,在生產隊時期為了多掙工分、多得口糧,總是起早貪黑,風里來雨里去。打我記事起,母親就當上了生產隊唯一的“牛郎倌”,放養七八頭黃牛,自己家的多只山羊也順便一起放養,這樣不僅可以掙工分、喂豬養羊,年底還可以為兒女們改善生活。直到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土地被分到每家每戶后,母親才終結二十余年的“牛郎倌”生涯。
母親一生非常節儉,她常講:“吃不窮、喝不窮,不會算計一世窮。”生活節儉和精打細算是母親一輩子的習慣。當年的我家由于勞動力少,所以所分的口糧也就少。記得有一年夏季,一家六口人僅分得五十多斤小麥,母親細心地將其換成面條兒后存放在小小的糧缸里,只有來了親戚和貴客,才取少量招待客人,平時就是土豆、紅薯和玉米面打發日子。到了第二年青黃不接的夏季,當有的家庭揭不開鍋時,我家的糧缸里還有結余。那時,一件衣服穿個七八年,破了縫個補丁再穿,補丁破了再補,我清楚記得母親身上的衣裳是大補丁上有小補丁,她常年穿著補丁衣服穿行在大山深處,如此等等,母親成了村里有名的會勤儉持家的人。
就這樣母親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勞作,才換來在鄂西大山里的天娥觀下,十里八村遠近聞名的殷實的家。
母親是個心存善念的人,她樂于助人的品格也在潛移默化中影響了我們。自幼母親就經常教育我們:要多做善事,別人有難,要力所能及地幫一把。平時,左鄰右舍誰家孩子缺穿的,母親就幫忙做鞋、送衣;誰家來了客人缺吃的,母親就送一碗面、送點兒油;即使家里來了要飯的,母親也會馬上把最后的一口飯送出去。我們隊里有那么兩戶家庭非常困難,缺吃少穿不說,有時候連鹽都吃不上,母親非但沒有歧視,還時常拿家里的食鹽、糧食接濟他們。至今,這些受到母親關照的家庭還在念叨母親的恩情。在那個貧窮的年代,母親樂于助人、與人為善的品質,伴隨著我們的成長,影響著我們的一生。
母親是1988年冬月十一因疾而終的,享年六十一歲。母親走時沒有遺言,沒有囑托,但母親的品格鋪就了我們成長的人生路,留給我們的是滿滿正能量的精神財富。
謹以此文紀念母親,愿她老人家在天堂過得安寧、快樂、吉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