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芮
南京理工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江蘇 南京 210094
隨著我國市場經濟發展的不斷推進、市場主體的逐步豐富和市場競爭的日益加劇,信用體系的建設顯得愈加重要。市場競爭需要良好的秩序,在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下,市場主體需要依據合格的信用準則,以信用主體的新面貌參與市場活動。信用的存在,符合各市場主體的長期利益需要,也有利于打造更加優越的營商環境。
2014年6月,國務院印發了《社會信用體系建設規劃綱要(2014-2020年)》(以下簡稱《信用綱要》),將社會信用體系建設作為完善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加強和創新社會治理的重要手段,并將知識產權領域加入加強重點領域信用記錄建設,同時將“知識產權領域信用體系建設”作為全面推進社會誠信建設部分的主要方面,明確提出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頂層設計,基本確立了知識產權信用的宏觀體系和法律框架。[1]
2022年1月,為深入貫徹落實《知識產權強國建設綱要(2021-2035年)》,國家知識產權局印發了《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信用管理規定》(以下簡稱《信用管理規定》),推進知識產權信用管理前進了一大步。
在《信用基本術語》中,“信用”一詞被定義為“個人或組織履行承諾的意愿和能力”,并且“承諾”包括“法律法規和強制性標準規定的、合同條款等契約約定的和社會合理期望等社會責任的內容”。
知識產權信用是知識產權與信用領域的有機結合。知識產權具有專有性、無形性等特征,這些特征影響了知識產權開發、利用、管理、保護等各個環節。知識產權的特點使得知識產權權利容易遭受侵害且侵害的成本較低,而權利人保護知識產權的成本卻相對較高,部分個人與企業甚至缺乏保護自身知識產權的經濟能力。
要推動知識這一要素進行流動,鼓勵創新活動,需要有科學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作為保障基礎。許多新的創造是建立在已有的知識之上形成的,明確知識產權領域的信用邊界并予以保護,既能保護原權利人的權利,也能推進新創造者的加入。一個可以合理預測的信用環境,才能保障市場主體約束自身行為,更好地服務于社會。
知識產權的開發、利用、管理保護都是可以跨地域、跨領域完成的,一個統一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可以容納個人、企業、高校、科研機構、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等主體一同參與知識產權工作。多主體的加入,使得各主體能夠發揮自身所長,共同推進知識產權事業的發展。
企業在市場中經營會碰到各種各樣的風險,有的風險是無法預見或是無法避免的,而有的風險可以被主動降低。建設統一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有利于降低企業知識產權被侵權的風險,從而也有利于方便企業控制加大研發費用投入、品牌建設投入的風險,使企業能夠安心進行經營與擴張。
無論是中小微企業還是規模較大的大型企業,發展都離不開融資。企業在金融機構的信用等級和信用評價,也應當從原先的以固定資產、大額動產為主,到包括知識產權在內的各類資產并重。對大型企業來說,對研發投入的較多且將大量精力投入了品牌的打造,并且企業擁有的專利、商標等知識產權擁有較大商業價值;對中小型企業來說,企業擁有的固定資產較少,很難憑借固定資產、動產等財產獲得需要的融資,良好的信用加上知識產權,就是其最佳的融資渠道。
知識產權信用體系是社會信用體系的一部分,而完成社會綜合治理又依賴于社會信用體系的建成。加快完善以“守信獲益、失信難行”為核心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將有效提升全社會尊重知識、崇尚創新、誠信守法的文化意識,推動“信用中國”“法治中國”的建設步伐。
當前,在市場經濟的大背景下,部分市場主體為了降低成本、提高效益的需要,選擇了損害創造者的利益,將他人的創造直接拿來進行利用。一方面是由于失信成本過低,失信主體具有僥幸心理并且在權衡后認為獲利與失信的法律風險相比可以接受;另一方面是由于我國尚未進行科學的知識產權信用教育,受以往假冒、偽劣產品泛濫的歷史影響,許多市場主體還未形成保護知識產權的意識。如果放任發展而不予以約束,可能市場上會出現失信行為驅逐守信行為的狀況。
2018年12月,國家發改委、國家知識產權局、科技部、工信部、中國科協等38個部門聯合簽署的《關于對知識產權(專利)領域嚴重失信主體開展聯合懲戒的合作備忘錄》的通知,規定了專利領域的六類嚴重失信行為。其后,在國家知識產權局2022年印發的《國家知識產權局知識產權信用管理規定》中,將七種行為列為失信行為。
這些失信行為的危害主要體現在幾個方面:第一,打擊了市場主體的創造積極性。市場經濟的環境下,市場主體參與創造活動的積極性大小受到其創造出的產品的市場效益影響。如果創造出的產品被失信主體大量仿冒、復制,勢必會減少創造主體獲得的收益,甚至會導致投入了大量成本用于研發的主體的虧損,這都會嚴重打擊市場主體的再創造積極性;第二,不利于形成公平的商業秩序。當部分失信主體基于失信行為獲得超出市場規律的大量利益時,也會帶動其他主體一同影響正常的商業秩序;第三,阻礙了社會信用體系的形成。知識產權信用體系是社會信用體系的重要組成部分,知識產權的主體也是社會信用的主體之一。知識產權領域的失信行為也代表著失信主體缺乏對于他人成果的尊重,守信的市場氛圍就難以構成。
當前,各地知識產權相關部門,依據中央的《信用綱要》制定了不同的政策法規。然而,各地由于發展水平不一、發展歷史不同等因素的影響,所使用評判是否失信的標準、失信的懲罰力度、失信的恢復手段等都有不同程度的差異,使得市場主體難以擁有穩定一致的預期。知識的傳播不應受到地理條件、發展水平的限制。標準不一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雖然有著各地方的考量,但也影響了“全國一盤棋”的知識產權整體保護,不利于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長遠發展。[2]
目前出臺的文件,明顯都側重于保護企業作為主要主體涉及的專利、商標權等,而對于大量為個人創造的著作權卻缺乏規定。《信用管理規定》中列舉的失信行為并沒有出現侵犯版權或是著作權的規定,第七種行為作為兜底條款又過于寬泛。當前我國已經全面步入互聯網時代,個人作為主體的自媒體作者貢獻了大量的媒體內容,知識產權監管機構也應當注意保護個人的權利,規范失信主體中個人的行為。
目前出臺的文件對于失信主體的懲戒措施已經比較完備,但是尚且缺乏對應的守信激勵措施。失信懲戒作為一種事后的救濟行為,只能彌補部分的損失,并不能完全保護好市場主體的利益,并且失信懲戒還嚴重依賴于被侵權的創造主體的舉報投訴等行為,很難主動發動。將激勵市場主體主動守信與事后失信懲戒相結合起來,更有利于打造完善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激勵的措施可以采取對于優秀的守信主體政府優先采購、對企業和個人進行經濟獎勵、頒發相應的榮譽證明等。
目前雖然有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相關的管理部門、管理體系,然而作為知識產權信用體系構成基礎的知識產權數據、信息平臺的建設還存在一定的不足。一方面,已有的知識產權數據太少,難以對知識產權的價值進行合理的評估;另一方面,對新出現的行為進行比較分析時,難以得出其是否侵權、是否為失信行為的結論。
《信用管理規定》第十三條規定,主體被認定存在失信行為滿6個月,已糾正失信行為、履行相關義務、主動消除有關后果,且沒有再次被認定存在失信行為的,可以向失信行為認定部門提交信用修復申請書及相關證明材料申請信用修復。該條款中對于信用恢復的規定較為死板,且需要達到的條件較高,不利于失信主體維護自身的權利。失信主體雖然實施了失信的行為,但是失信主體依然也擁有創造的能力,且也依然具有創造的動力,應根據實際情況適當調整失信主體信用修復的途徑。
蘇浙皖滬長三角地區共同簽署了《推進知識產權領域信用一體化建設框架協議》,該協議的簽署有利于推動當地信用信息、知識產權信息實現共建共享,互相交流學習試點成果,并且可以共同推進統一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建設。[3]蘇浙皖滬的經驗也可以向全國進行推廣,各自為營并不是長久之計,知識產權信用體系不應當是由各個地方各制定標準管理當地的知識產權信用,而是應該全國統籌規劃,進行知識產權信用的整體高效保護。統一標準,也有利于“信用中國”這一平臺上知識產權信用領域的搭建與服務,消除“信息孤島”,提高資源利用效率。
目前國內在進行各地區的大數據中心建設,大數據的應用不僅可以直接服務于二、三產業的發展,也可以運用于知識產權信用領域。知識產權的管理、保護依賴于知識產權相關數據的收集、整合、分析等全流程數據服務作為支撐,通過構建知識產權大數據倉庫,提供知識產權數據監測統計分析、企業及機構知識產權備案資格審查、市場主體知識產權信用信息分析、知識產權案源管理等功能。[4]
目前知識產權信用體系還缺乏相關的專門法律予以規范化,“知識產權信用”“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概念內涵還比較模糊,與普通的“信用”或是“信用體系”還缺乏嚴格的區分。這都不利于對于知識產權的系統保護和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建設。
目前對于失信主體失信懲戒的手段比較單一、期限的規定比較僵化,不利于保護失信主體的權益。將失信主體列入信用黑名單、行業禁入、禁止獲得相關榮譽、禁止獲得補貼等手段的使用需要進行有機結合,并且應當根據個案情形進行具體使用,力爭在對于失信主體損害最小的情況下完成對于失信主體的懲戒,并使失信主體能夠繼續從事創造活動。[5]并且可以根據失信主體失信懲戒期間做出的發明創造的價值和社會貢獻酌情給予一定的懲戒期間減免,靈活地運用懲戒手段服務于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運行。
知識產權評估是維持有機的知識產權信用體系的一部分,沒有合理高效的評估系統,就無法對于知識產權的作用、價值以及知識產權權利的邊界進行有效的界定,知識產權的失信與否就很難判斷。單憑個案判斷知識產權的是否侵權效率太低,并且只能在事后提供一定的救濟。完善的知識產權評估產業,是知識產權信用產業下的重要基石。[6]
知識產權服務機構包括專利代理機構、商標代理機構等,機構擁有專業且具有合作能力的知識產權服務團隊,其成員大多具有不同程度的知識產權知識。然而近年來,知識產權服務機構侵害他人權利、失信的行為卻屢屢發生,“明知故犯”這樣惡劣的行為對于公平市場秩序的搭建、市場主體創新積極性的保護都帶來了消極的影響。一方面,知識產權服務機構應當進行自我的調整并規范自身的行為,以求更好地服務于知識產權事業;另一方面,知識產權監管部門也應當加大對于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監管力度,并將知識產權服務機構的信用評級放在優先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