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皓喆 牛 楠
(河北大學管理學院,河北 保定 071002)
實施鄉村振興戰略,是新時代做好“三農”工作的總抓手。而推動農民創業是解決“三農”問題的關鍵,是實施鄉村振興戰略、實現經濟發展新突破的重要途徑,是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重要條件。在雙創政策、農創政策背景下,農民的創業積極性被充分調動。
2022年中央一號文件明確指出,要大力推進數字鄉村建設。《2022年數字鄉村發展工作要點》中明確將培育鄉村數字經濟新業態、拓展數字惠民服務空間作為主要任務。數字技術與鄉村創業的有機結合,為實現農村現代化、鄉村振興提供了有效引擎和持久動力。數字經濟在顛覆傳統經濟運行模式的同時,促進了農村經濟發展。包含互聯網在內的現代信息技術為農村創業進行數字賦能,使農民突破收入增長困境、轉變收入增長模式,進而實現農村經濟新發展。數字技術的發展打破了農村原有的社會資本差異,增強了農戶風險投資意識和融資信貸可得性,便利了社會交往和信息獲取,拓寬了農村創業者創業選擇渠道,促進了農村創業概率與績效的提高。
大量學者的研究均證實數字經濟發展為農村創業者帶來“數字紅利”,有利于提升農村創業水平。針對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影響機制的研究,已有學者從農村創業選擇、農村創業績效及其影響因素等角度展開探討。但總體研究較為零散,缺乏對理論基礎、影響機制的系統梳理。基于以上,筆者認為有必要針對現有理論文獻進行梳理總結,深入剖析數字經濟情境下農村創業研究脈絡及影響機制,從而助力學者系統掌握其一般規律,為農村創業者、政策制定者提供一定理論指導。
中國信息通信研究院修訂的《2021年中國數字經濟發展白皮書》表明,數字經濟在國民經濟中的地位愈發重要。截至2020年,15年間我國數字經濟在國內生產總值中的比重由14.2%提升至38.6%,尤其是在新型冠狀病毒肺炎疫情防控期間儼然成為我國經濟穩定增長的關鍵動力。數字經濟(Digital Economy)一詞最早可追溯到1994年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的一篇報道中。加拿大學者唐·泰普斯科特于1996年出版的The Digital Economy:Promise and Perilin the Age of Networked Intelligence一書中首次對數字經濟的概念做出詳細闡釋。該詞被廣泛使用則是在1998年美國商務部發布的TheEmerging Digital Economy將數字經濟納入官方統計范疇之后。早期關于數字經濟的定義以電子商務和信息產業為主。日本政府在1997年的政府官方報告中將數字經濟描述為廣義上的電子商務,雖然其他國家在該定義上略有不同,但電子商務及IT產業基本是那個時代數字經濟所涵蓋的全部內容。近年來,隨著技術迭代演進,各種以信息技術為基礎的產品層出不窮,官方對于數字經濟的定義也存在較大分歧。田麗[1]經比較分析發現,在數字經濟理解上,英國側重于產出角度,法國側重于行業角度,澳大利亞認為應從社會發展進程這一角度進行闡釋。
目前,我國學術界應用最為廣泛的則是2016年G20峰會上發表的《二十國集團數字經濟發展與合作倡議》中給出的定義:數字經濟是指以使用數字化的知識和信息作為關鍵生產要素、以現代信息網絡作為重要載體、以信息通信技術的有效使用作為效率提升和經濟結構優化的重要推動力的一系列經濟活動。盡管當前我國學術界在數字經濟定義上仍存在不一致,但對數字經濟所涉及范疇的認識大體一致,均涉及各種將互聯網及信息技術作為基礎的經濟活動。陳曉紅等[2]對數字經濟提出了更具體的表述:數字經濟是以數字化信息(包括數據要素)為關鍵資源,以互聯網平臺為主要信息載體,以數字技術創新驅動為牽引,以一系列新模式和業態為表現形式的經濟活動。因此,數字經濟在內容范疇上非常寬泛,應當包括數字技術及應用數字技術的經濟活動。數字經濟發展經歷了一個從簡單到復雜、從小眾到大眾的過程。從以基礎技術為表征到融合創新的包羅萬象,數字經濟在我國經濟發展中已占據重要地位并已逐漸下沉向農村經濟滲透,“數字+農村”成為當前及今后一段時期內我國農村經濟發展的主要著力點。
當前,我國數字經濟總量位居世界第二,已然跨入數字經濟時代,但平等共享的“數字紅利”并未在農村同步實現。正因如此,數字鄉村戰略的實施成為打通數字中國“最后一公里”的關鍵舉措。創業是經濟的根本推動力之一,也是數字鄉村建設的重要內涵。隨著數字技術不斷進步、數字鄉村建設政策逐步落實、農村互聯網基礎設施逐漸完善、農村普惠金融質效不斷提高,各類農村創業主體得以突破地域、資本、社會網絡等限制,進而實現與其他市場主體的零距離、實時化、低成本的溝通交易,并逐漸成為數字農村建設最活躍的主體。目前,已有諸多學者從不同角度對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的影響展開探討,但主題較為分散,缺乏整合性研究。
結合以上,筆者對涉及數字經濟內容的農村創業研究文獻脈絡進行回溯分析。筆者參考項典典等[3]采用的文獻分析方法,同時考慮我國與國外鄉村的差異性,僅選取中文社會科學引文索引(Chinese Social Sciences Citation Index,CSSCI)核心期刊所發表的相關中文文獻進行檢索,共得到222篇文獻,剔除無關文獻后,得到150篇文獻。結合檢索結果并參考劉志陽等[4]研究內容,整合出數字經濟影響農村創業的基于“情境-選擇-行為-結果”邏輯的研究框架,并將主要文獻歸納為三類:第一類聚焦于對數字經濟下的農村創業選擇進行研究,主要探討的是數字經濟內容對農村創業選擇的影響;第二類從創業過程的角度考察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的影響;第三類則聚焦于從結果變量——創業績效,考察數字經濟內容對農村創業的影響。
情境因素往往對創業決策產生重要影響,農村創業選擇是農村創業行為發生的前提,同時是學者們討論的熱門話題。現有研究主要關注數字技術應用對農村創業選擇的影響,研究主體側重于微觀農戶,研究方法以大樣本定量研究為主。相比城市家庭,互聯網使用對農村家庭的創業選擇具有更顯著的促進作用。王劍程等[5]基于“寬帶鄉村”建設的準自然實驗,發現寬帶建設可顯著提高農村家庭創業概率。張劍等[6]證實外出務工經歷對農民創業具有正向影響的同時,發現互聯網使用對外出務工經歷存在替代效應。龐子玥等[7]在證實互聯網使用對農戶創業選擇存在正向影響的基礎上,通過異質性分析進一步提出農戶的互聯網使用時間與上網類型是創業行為發生率存在差異的重要因素。特別地,劉漢輝等[8]探討了互聯網使用對女性創業的影響,結果證實使用互聯網的女性有更高的概率從事創業活動。其他學者也分別從不同角度探討了互聯網使用對農戶創業行為選擇的正向促進作用。互聯網的使用無論是從現實信息獲取上還是思維認知上,都為農村創業者提供了創業行為選擇的土壤。
早在2017年,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發布的《IDF年度研究報告:數字金融支持實體經濟發展》就已指出,數字金融發展能顯著提高創業者的創業積極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在城鎮化率低的地區表現出更大的邊際作用。何婧等[9]研究發現,數字金融使用對農戶創業行為具有正向影響,數字金融除了能夠有效緩解農戶信貸約束外,還提高了農戶信息可得性。黃倩等[10]的研究同樣證實了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戶創業的正向影響,并進一步發現農戶創業概率會受數字金融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及數字化程度的影響。宋帥等[11]認為,數字金融可從3個方面促進農民創業決策選擇:數字金融服務的廣度與可達性、緩解信貸約束、提供更多創業機會。隨著數字金融向農村下沉覆蓋,數字金融的普惠性降低了農村創業者創業選擇資本的準入門檻,但對創業者的金融素養提出了更高的要求。
對于農村創業過程的研究,更多學者選擇從案例分析入手,研究對象多集中于農村電商群體,且文獻較少。從宏觀角度來看,楊忍[12]通過對珠三角地區淘寶村重構過程的研究發現,依賴于數字技術驅動下的農村重構過程逐步走進同鄉社會網絡主導的電子商務階段,無論在鄉村重構過程中,還是在農村創業過程中,數字經濟的到來都為其帶來了深刻變化。從微觀角度來看,宋瑛等[13]從電商創業渠道角度出發,對農戶渠道選擇進行研究,發現互聯網嵌入使得農戶社會資本增加,從而在創業渠道上更傾向于自主型。
隨著數字經濟時代的到來,電子商務對整個市場容量及交易效率帶來了巨大影響,進而引發了產業分工與空間組織的深刻變革[14]。由于互聯網“去中心化”“去中介化”等特征,使用互聯網的農戶能夠更為便利地獲取到創業信息,從而有效把握創業機會[15]。互聯網思維隨互聯網基礎設施建設入村,農戶得以淘汰先前的傳統創業模式,轉而接受新的管理理念、管理工具與管理組織[16]。農村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可以借助互聯網拓展創業思路,培養創業能力。互聯網的使用在降低交易成本的同時,有效降低了農戶的創業成本和學習成本[17]。
農村創業績效直接反映了創業者創業水平,諸多學者從結果上考察了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的影響。學者們從互聯網、數字金融角度進行了探討。例如,華語音等[18]從微觀層面證實互聯網對農村家庭的創業收入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蘇嵐嵐等[19]以互聯網采購和互聯網銷售參與兩個維度表征互聯網使用,運用內生轉換回歸模型探究了互聯網使用對農村創業績效的影響,結果表明互聯網使用有利于提高農戶創業績效,同時擴大了創業農戶之間的創業績效差距。另外,石丹淅等[20]在農民工返鄉創業質量研究中發現,應用互聯網的返鄉創業質量相比未應用高出25.8%。何婧等[9]從數字金融角度探討了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者創業績效的影響,并發現這種影響在非農創業和生存型創業者上體現得更為明顯。嚴愛玲等[21]分析了互聯網金融對新農人創業績效的正向影響。
除了互聯網、數字金融,一些學者也從其他角度進行了分析。吳春雅等[22]從現實與虛擬社會網絡角度對農民電商創業績效進行探討,研究發現虛擬社會網絡相比現實社會網絡對農民電商創業績效的正向影響更大。何曉斌等[23]的研究證實了電子商務的使用對返鄉創業企業績效存在顯著的提高作用,對城鄉之間數字鴻溝的縮小存在正向影響。
基于以上,筆者對當前學術界數字經濟影響農村創業的文獻按照“情境-選擇-行為-結果”進行了歸納梳理。研究發現,數字經濟的到來為農村創業者提供了更多的創業機會和選擇基礎,利用數字經濟內容的農村創業者能夠享受到更多的數字紅利。數字經濟對農村創業存在顯著的正向效應,這種正向效應具體表現在互聯網的發展為農村創業者提供了創業機會,互聯網金融的普惠性滿足了農村創業者的創業貸款需求,降低了創業資本準入門檻;以互聯網為主要驅動力的數字技術可以為農村創業者在創業過程中提供更多創新機會、學習機會、社會資本,管理手段得到變革,特別是能使創業者在交易成本、學習成本上得到有效節約;互聯網、數字金融的使用正向影響農村創業績效,同時虛擬社會網絡有利于創業者規避固有的現實社會網絡限制,作為數字經濟典型產物的電子商務為農村創業者共享數字紅利提供了重要途徑。
通過歸納分析,當前文獻較多集中于互聯網及數字衍生品對農村創業者選擇和績效的影響,少有學者從創業過程展開分析;研究多集中于大樣本的定量分析,欠缺源自質性研究的歸納與深度刻畫,并未體現我國數字經濟情境與鄉村情境獨特性;忽視了我國幅員遼闊,各省(自治區、直轄市)制度和文化觀念存在差異的現實;缺乏對農村創業者消極影響的探索。因此,筆者認為,未來學者可以從質性分析入手,扎根農村創業群體,深挖農村創業研究價值,研究我國農村創業獨特性與數字經濟情境的有機結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