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亞晗
(作者單位:聊城大學傳媒技術學院)
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是集考古學與紀錄片于一體的具有科教性的產物,它運用紀錄片的手法去見證考古過程,探索歷史文化,將神秘的歷史遺跡用一種鮮活的方式呈現出來。考古作為對人類歷史的調查研究,無論是文物的出土,還是考古研究的過程,都是普通人在生活中難以接觸到的,這種陌生化使得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對觀眾具有相當大的吸引力。但是考古研究與紀錄片創作有很大的區別,考古研究對于歷史遺跡的開掘一般是一個長期的過程,準備工作、勘探工作對于外行來說比較枯燥無味,而紀錄片作為視聽藝術的一類,需要在記錄真實的基礎上盡可能地吸引觀眾,所以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要將考古漫長的過程用電視化的手段呈現出來。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之所以能夠吸引觀眾收看,在于它可以使平面的歷史立體起來,鮮活地重現在人們面前,這有賴于其獨特的審美特征與創作手法。
《中國紀錄片公眾形象調查報告》中提到,超過60%的觀眾觀看紀錄片的目的是增長知識、了解歷史文化。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是考古學與紀錄片的融合,知識性更加重要。隨著新媒體時代的到來,大眾傳播的媒介越來越豐富,知識的傳播不再局限于少部分精英人群,知識的普及化促進了大眾文化的繁榮,在這種環境下,知識的傳播愈發日常化。電視作為大眾傳播的一種形式,將電子技術作為傳播手段,以寓教于樂的形式將各類知識進行傳播。考古作為普通人難以接觸到的行業,也在大眾傳播中走進了觀眾的視野。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將歷史文化知識的講解融入神秘的考古過程中,將晦澀難懂的學科知識用能夠被觀眾理解的方式講述出來,使單薄的歷史知識立體起來,利用專家講解、文獻展示等方法,最大限度地展示歷史,普及文化知識,傳播分析問題的方法[1]。
比如,在紀錄片《二十世紀中國重大考古發現》第1集《仰韶文化遺址》中,展示了安特生與其助手對仰韶遺址的開掘過程及遇到的問題,還有對考古專家許順湛、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陳星燦的采訪,使觀眾對仰韶文化有了更深刻的了解,揭開了“中國到底有沒有史前文化”的謎底,否定了20世紀初的“巴比倫來源說”。“中國到底有沒有史前文化”這個問題,在20世紀初困擾了一眾考古學家,對于非考古專業的觀眾來說,更是難以琢磨。該紀錄片通過“設問—解答”的敘事方式,一步步地解決這個極具困擾性的問題,使觀眾甚至考古專業人士都產生恍然大悟的感覺。這便是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魅力所在,其通過視聽語言與考古學的融合,深入淺出地解釋問題,在潛移默化中給觀眾傳遞考古知識。
紀錄片的核心是記錄真實,但是考古過程往往是非常緩慢的,從現場勘測到實地挖掘要經歷非常多的工序,對于非專業人士來說有些枯燥。如果完全按照考古過程進行敘事的話,很難吸引觀眾的收看興趣,所以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采用了故事化的敘事策略,適當設置懸念,引起觀眾期待心理。
在《影視導演基礎》中王心語提到,“懸念主要是指編劇和導演利用觀眾對故事發展和人物命運前景的關切與期待心理,在劇中設置懸而未決的矛盾現象,從而引起觀眾的關注,并急切期待解決的結果,從而達到吸引和集中觀眾的注意力、激發觀眾的觀賞興趣以及誘導觀眾迅速進入劇情的效果,使觀眾獲得飽和狀態的欣賞效果,在接受中獲得審美的享受”[2]。考古的過程對非專業的觀眾來說是陌生的,雖然他們會產生一定的興趣,但是由于考古大多時候注重的是細致搜尋,過程緩慢,而觀眾很難長時間地集中注意力,于是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會先在作品開端時利用考古專家提出的問題設置懸念,引出主題,再一步步解決問題,從而抓住觀眾的注意力[3]。這種懸念的設置可以突出主題,提高內容的觀賞性,使影片在記錄考古過程的同時更具吸引力。
在紀錄片《再探三星堆》中,考古工程隊在挖出黃金面具后提出了問題:為什么在中國的四川會出現和西亞以及中東地區同種類型的文物呢?之后該紀錄片便圍繞著這個問題,通過跟隨拍攝考古過程、采訪相關考古學專家等方式進行解謎,在解謎過程中又出現了新的問題。這種環環相扣的敘事方式,使得紀錄片主題更加深化,情節更加跌宕起伏、更具觀賞性。
紀實性是紀錄片的本質特征,紀實性就是追求時間、空間、人物、事件、細節的真實,這個真實不僅僅是創作中拍攝要真實,后期剪輯同樣也要真實。紀錄片的畫面與聲音是其表現真實性的主要手段,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是對考古過程的記錄,而且考古是一門嚴謹的學科,所以,相較于其他類型紀錄片,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對于紀實性的要求更高,此類紀錄片拍攝完成后可以作為影視文獻資料進行保存。在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中,探索式的語言與同期聲的運用增強了它的紀實性,呈現出一種不加修飾的真實感。
在紀錄片《二十世紀中國重大考古發現》第5集《裴李崗文化(下)》中,為驗證裴李崗文化是否是我國新石器時代早期文化遺存,開封、新鄭有關部門與鄭州大學歷史系考古專業聯合進行了第二次發掘,與此同時中國社會科學院考古研究所對遺址木炭標本進行放射性碳素測定。在呈現方式上,該片采用了跟隨拍攝的方式,這種拍攝方式能使觀眾具有身臨其境的感覺,增強了觀眾的現場參與感,從而使觀眾獲得心理滿足。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是對考古過程的真實再現,主要是向觀眾展現考古活動的客觀情形,所以制作人員需要隱藏主觀思想,為觀眾留出獨立思考的空間。紀錄片與故事片不同,不僅需要吸引觀眾,還需要眾多紀實影像的支撐。這些考古過程對于非專業的觀眾來說是陌生的,所以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紀實性本身便是其審美性的來源之一。
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敘事內容主要圍繞著文物的發現過程展開,對文物的發掘和前期準備進行影像記錄[4]。在考古中開掘出的每個文物背后都有其蘊含的歷史故事,值得被深入挖掘,但是由于時代久遠,這些文物的故事并沒有影像資料記載,只有對其進行文字描述的文獻。如果這些歷史故事只通過文物的展示與專家的講解,很容易陷入教條化的誤區,無法吸引觀眾注意力,并且很難將其背后精彩紛呈的故事呈現出來,這時便需要應用情景再現手法。情景再現是在真實內容的基礎上,保證歷史真實的同時,將故事內容戲劇化表現出來,這種手法的應用能夠在一定程度上提高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觀賞性,也是紀錄片創作的一個新的發展趨勢。在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中,由于時空的種種限制,有很多畫面無法呈現,情景再現手法的應用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填充畫面,在敘事上起到起承轉合的作用,帶給觀眾更強的參與感。
情景再現手法通過角色扮演、數字動畫等手段對文物背后的歷史故事進行真實化的模擬,延伸了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敘事范圍,打破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能夠將觀眾的視覺體驗最大化。在符合事實的基礎上,充分利用影視的視聽語言手段,對不能直接拍攝的場景進行再現,彌補了拍攝限制的同時還增強了紀錄片的觀賞價值。比如,在《二十世紀中國重大考古發現》中,有許多因時間久遠缺失歷史影像資料的片段,創作者都是通過解說詞與情景再現相結合的方式進行表現,生動形象地展示出當年考古人員的客觀困境與主觀情感,進一步提高觀眾的心理參與程度。
在《再探三星堆》中,考古人員突破重重困難,出土了文物縱目人面具,經專家分析研究,這個面具的主人是蜀國首位稱王的人——蠶叢。《再探三星堆》采用了情景再現的方式,先使用動畫技術再現蠶叢氏部落在岷山一帶艱難的生活困境,接著利用角色扮演的方式將蜀王蠶叢帶著縱目人面具的祈福活動再現出來。這種情景再現的方式極大地豐富了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畫面內容,也補充了因史料不全而缺失的敘事線。情景再現能夠將文字的內容可視化,將歷史久遠、觀眾難以想象的畫面使用視覺化的形式呈現出來。
格里爾遜對紀錄片的定義中最重要的一點就是它的非虛構性,即記錄的真實性。在科技不斷發展的今天,數字媒體藝術被廣泛應用,尤其在影視創作方面,數字動畫的應用更加廣泛,但這對紀錄片的真實性提出了挑戰,如何在創作與真實之間進行平衡成為在紀錄片中應用數字動畫技術要考慮的首要問題。由于考古的專業性,在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中有很多實景拍攝難以呈現的畫面,但數字動畫技術可以輕而易舉地滿足紀錄片畫面的需要,它以其形象的影像構建,打破了時空的限制,為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畫面呈現營造了振奮人心的效果。
數字動畫技術在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中的應用范圍十分廣泛,如虛擬場景的構建、歷史人物的塑造、歷史畫面的調色、氣氛的營造與畫面的合成等,雖然手段是虛構的,但是敘事視角立足于當今時代,內容的真實性與敘事手段的虛構性并不互斥,反而形成了相輔相成的狀態[5]。這些現代化手段的應用使得這類紀錄片更加鮮活,觀眾觀看的代入感也隨之提高。對于觀眾來說,他們在觀看這類紀錄片時更注重的是在其中的收獲,豐富的表現形式也使得畫面更加多樣化,能夠吸引觀眾注意力。
紀錄片《追尋失落的瑪雅文化》使用數字動畫技術制作了歷史上的地圖,并將重點位置進行閃爍標紅,用這種方式直觀地展示瑪雅文化起源地的地理位置與地形地貌,能夠讓觀眾更易理解。雖然是后期虛擬創作的動畫形式,但所呈現的內容是通過無數考古學者對史料記載的分析和地理學家們對地形演變的分析所得出的結論,無論是科學性還是真實性都能得到滿足,觀眾在觀看此類紀錄片時能在潛移默化中學到考古知識,審美體驗也能得到滿足。
口述歷史是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主要敘事形式,以考古學家和各地歷史現場見證人為敘事主體,立足于歷史情境之中,以考古事件參與者、歷史事件見證人的身份重述歷史事件、構筑歷史細節,從而營造歷史氛圍。這類歷史資料來源于人的記憶,所以難免會受到個人經歷和回憶碎片化的影響,但通過歷史資料與多人視角的結合,會將歷史更加多元化地呈現在觀眾面前,同時也為冰冷的歷史增添了情感,使得歷史事件更加鮮活。
在浩瀚的歷史長河中,中國經歷了無數的事件,發生了許許多多的故事,這些都在時間的長河中被塵封。考古是一個挖掘歷史、回望過去的過程,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將紀錄片創作與考古專業相融合,將無數埋藏至深的神秘故事通過可視化的視聽語言呈現到屏幕上。由于古代的技術限制,有許多歷史未被正規歷史資料所記載,而是通過口口相傳的方式在當地流傳,俗稱“野史”。當在某地發現了未經開采的歷史遺跡時,對當地居民進行走訪,能夠獲得極多的歷史資料,口述歷史與記錄在冊的歷史文獻相結合,往往會碰撞出不一樣的火花。在《再探三星堆》介紹青銅立人像的時候,通過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中的人員陳德安、萬嬌的講述,觀眾可以了解到在銅料欠缺的年代塑造出這樣一具銅像,說明這個人像的身份是非常顯赫的。雖然沒有明確的史料記載,但是通過有限的歷史資料,并結合不同敘述者的敘述內容,也向觀眾提供了一個開放化的視角,提供了更多的想象空間。在《二十世紀中國重大考古發現》第2集《鄭韓故城(上)》中,受限于歷史條件,很多歷史無法通過文字或者影像的形式記錄下來,時任河南博物院副院長的田凱通過自己的敘述填補了這一空缺,他向觀眾復述了當年這一批文物的挖掘、保護、運輸過程,通過他的敘述,觀眾能夠更真切地體會到文物保護者當年的緊張情緒。并且該片還邀請了河南省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員郝本性,他是當年文物開發的親歷者,通過他的講述,將發掘過程中的種種事件串聯起來,將專業知識與現場實踐相結合,使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的敘事更加鮮活生動,事件更全面立體。
口述歷史是以群口的方式進行敘事,敘述者從不同的方向對同一件歷史事件進行敘述,這種敘事方式能夠多視角地評論歷史事件,使觀眾獲得“見證歷史”的審美體驗。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屬于科教性、學術性、專業性較強的紀錄片,所以觀眾在觀看時難免產生審美疲勞,口述歷史的敘事方式使觀眾有了現場感與畫面感,在一定程度上緩解了觀眾的審美疲勞,且敘述者自身的情感流露也能使紀錄片更具人情味。
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通過情景再現、數字動畫、口述歷史、跟隨拍攝等創作手段,展示考古過程,挖掘歷史文化知識,更加符合觀眾的觀看習慣,能夠滿足不同觀眾的審美需要。在如今融媒體環境下,考古發現類科教紀錄片具備的紀實性、懸念性、知識性的審美特征,使其更受大眾喜愛,在引導大眾認識中華歷史文化、論證中華文明起源與發展中作出了獨特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