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鐳錚
雄奇山川,“白鶴”亮翅。青年科學家們十年飲冰,難涼熱血。被稱作“勤勤懇懇老黃牛”的賴道平、敢于在一眾專家面前“出風頭”的褚衛江、博學的“憨憨”李良權……他們于青春正盛時來到白鶴灘,戰勝對未知的恐懼,一次次突破技術壁壘。
賴道平博士第一次來到白鶴灘是2006年,彼時他剛結束在美國阿克倫大學為期一年的訪問學者生活。從杭州趕到四川西昌,再一路曲折顛簸至寧南縣六城鎮白鶴灘壩址,荒涼險峻的山、浩蕩湍流的水給了賴道平極大的沖擊。
白鶴灘水電站地處我國西南山區,近壩區存在多處巨型變形體和特大型泥石流等地質災害,工程地質條件極為復雜,安全風險突出。隨著勘探工作的深入,賴道平所在的勘察設計團隊發現,原擬定的拱壩左岸壩肩部位有一條深且長的強卸荷裂縫,最深處達109米。左岸為斜順傾地層,如果壩肩繼續布置于此處,山體恐難以承受巨大的拱壩推力。之后便又是一輪輪嚴謹而漫長的篩選過程,最終確定了將壩線向上游移動的方案。
選定了方案,賴道平所在團隊又花了兩年時間對方案做進一步的細化。
無數人夜以繼日地工作,解決一個又一個疑問,為此付出了多年的青春,但仍一直處在“前期規劃設計論證”階段。這是一個孤獨、漫長,卻無法為外人道的過程,賴道平默默地交出一個又一個完美方案。
從2006年第一次來到白鶴灘至今,16年倏忽而逝。上千張細密復雜的圖紙、數以萬計已解決的難題、惠及民生的移民安置水利項目,無一不是“賴道平們”此行的豐碑。

李良權(左)、賴道平(中)、褚衛江(右)
2012年,巖石力學博士褚衛江任白鶴灘巖石力學咨詢服務項目經理,為白鶴灘地下洞室群和高邊坡的設計與建設提供數值分析、現場跟蹤和穩定評價等服務。來到現場后,褚衛江發現白鶴灘水電站的巖質多為脆性玄武巖,山體中多處柱狀節理,伴隨著地下廠房的開挖,隨時會出現巖石高應力破壞與控制、高邊墻穩定等問題。
2015年8月,右岸廠房頂拱出現深度裂縫,監測數據顯示持續變形。施工完全停滯,沒有人知道這種裂縫將變形到什么程度,頂拱是否有塌陷、掉落的可能。監測數據需要分析,施工方、承建方、設計方共同邀請了一批業內知名專家來開咨詢會。
憑著此前工作的積累、多年對巖石特性的分析研究,褚衛江在會上提出了自己的觀點,認為廠房周邊巖質以隱晶質玄武巖為主,微裂隙眾多,這是中高應力情況下的硬巖破裂時間效應問題,是一種特有現象,并預估變形時間將持續兩年左右才能趨于穩定。一眾專家沒有定義的事,被一個年輕小伙子下了定義,并給出了準確的預估時間——褚衛江收獲的不是掌聲,更多是爭議。
隨著施工的推進,實時監測、反饋分析、動態設計多措并舉,褚衛江的設計與數字化檢測手段有效保障了巨型地下洞室群的安全優質高效建成。
2017年,監測數據表明深度裂縫已趨于穩定,再次證實了褚衛江的猜想。面對如潮水般遲來的認可,褚衛江卻沒空回應。此時的他正受邀前往智利最大的工程項目作咨詢。在此之前,極少有中國專家在國際項目上受邀解決技術難題。
2010年博士畢業后,李良權加入華東院博士后工作站,進行白鶴灘工程相關巖石力學研究工作。2014年,地下廠房開挖,李良權跟進項目,參與主廠房設計和現場技術保障。
2015年4月,李良權的兒子出生。急匆匆地回杭州待了20多天,盡了最大努力待到孩子滿月,李良權便又回到白鶴灘。復雜的問題每天都在發生,研判、推導每日都在進行,不在現場,李良權的心總是慌的。
2016年元旦,李良權剛從現場回到杭州,突然接到做分析計算方案的任務,現場的施工停下了,只等著身在杭州的他給出一個精準的判斷方可動工。時間不等人,項目不能停,于是,李良權又即刻返回現場。
2017年,在廠房施工過程中,左岸廠房位于高邊墻的層間錯動帶C2大面積揭露,圍巖變形增長,同時左右岸廠房頂拱因應力調整出現圍巖、噴層開裂現象。為了看清頂拱的裂縫,李良權系著安全繩,戴著安全帽,以接近平行于地面的方式傾斜著爬上施工爬梯。身下是近80層樓高的懸空,眼前是一道關乎數萬人幾十年努力是否毀于一旦的裂縫。從腳手架上返回地面時,李良權的冷汗洇濕了后背。
……
12年過去,反觀自己,這些年究竟做出了多少成績?“我出具的每一篇報告,畫過的每一張圖紙,都工整地印著我的名字。它們就是我在白鶴灘歷史上的留痕。水電人做這些事情從來不是為了評獎,而是更加審慎地面對自己提供的每一個數據,不計較名利,不計較得失。何為得到?在這個世所罕有的項目上得到的歷練,將會是鐫刻在我們骨血中的成長與深刻。”李良權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