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慶
“于青菜”是清朝廉吏于成龍的外號,他在兩江總督任上,每餐下飯主要靠青菜,時人稱之“于青菜”。百姓給官員起外號,雖是戲謔之詞,更有褒獎之意,可見民與之近,與之親。
于成龍清名素著,除了“于青菜”之外,“于糠粥”“于豆腐”“于半鴨”都是于成龍在各地為官時留下的名號。民諺說,“千里為官只為財”,但于成龍為官幾十年,不管當了多大的官,其日常生活一直“穩定”地處于溫飽線左右甚至以下,圖個啥?是他能力太差,只會高談闊論清正廉潔,毫無經邦濟世之才嗎?不然,這位不追求自己生活水平,也沒有太多生活情調的“于青菜”,嚴于律己、寬以待民,不僅是一位廉吏,更是一位能吏,不僅有想法,更有辦法,尤其為公理財堪稱一絕。
于成龍在入仕之前,理財之能就已牛刀小試。于成龍的祖上是“永寧于氏”,曾是富貴之家,明末清初亂世之際,于成龍這一支家道中落。面對重重困難,于成龍作為“家長”,承擔起了重振家業的擔子。他“率其佃仆,及時耕種,及時耘耨”,既是指揮員,也是戰斗員,公平持正。于成龍勤儉當先,又頗有經濟頭腦,一邊改進種植技術、精耕細作,一邊逢低而入,不斷擴充田產。功夫不負有心人,短短幾年,于家重興。于成龍離家為官之時,已為長子于廷翼留下一份殷實的家業。
于成龍理家財,能振家業;理公財,更興邦國。順治十八年(1661年),45歲的于成龍被任命為廣西羅城知縣。羅城在當時是窮苦煙瘴之地。于成龍在《治羅自紀并貽友人荊雪濤》中記,“入縣中,一如郭外,居民六家,茅草數椽”,真是滿眼凋敝,何處話凄涼!即使一窮二白,于成龍仍愛民敬業,經濟之事一絲不茍,履職奉公兢兢業業。他有大局,更重細節,征收賦稅的時候,在大堂親自坐鎮,以防胥吏弄虛作假。除了例行公務,于成龍尤重體察民生疾苦,曾向當時廣西巡撫金光祖建議改革鹽務弊端,“禁官運”“革埠商”,加大支持“流商”力度,引入戰略競爭者,重塑市場,還利于民,普惠于民。于成龍還建議,積糧備荒,平準均輸,打擊奸商。這些建議疏通了市場流動,以良政良策安撫民生,在實踐中都取得了較好的效果。
于成龍因為政績卓異,屢被升遷至棘手崗位,猶如救火隊長。他在福建任上化解糧荒,尤為精彩。清康熙十八年(1679年),63歲的于成龍被任命為福建布政使。當時,清朝正在致力統一臺灣,大批軍隊入閩備戰。兵馬未動,糧草先行,福建作為戰區,軍需補給壓力巨大。部分米商一心囤積居奇,企圖大撈一把,無異于火上澆油。因此,八閩尤其是重兵之地泉州,米價飛漲、兵民交困,康熙十九年(1680年)初,海峽前線激戰正酣,糧草短缺越發嚴重。情急之下,福建總督姚啟圣帶頭捐出五千兩白銀,同時令下屬各司道府捐足五千兩,湊齊一萬兩白銀,交由于成龍火速前往福州購糧。其實,當時福州形勢也不容樂觀,米價已經翻倍,漲至每石米二兩一二錢左右。怎么辦?大舉買糧,必將再度推高糧價,還不一定買夠足數;若不速購,數萬人馬嗷嗷待哺。
轉變思路,才有出路。于成龍出人意料地反其道而行之,堅定地做糧米市場的“空頭”,組織實施了一場驚心動魄的“多空搏殺”。經過精細測算和反復推敲,于成龍改購糧為“借糧”,溝通協調,籌集足夠“頭寸”。于成龍的“籌碼”是從糧道手中暫借,原為官方儲備的秋糧,一般輕易不能動用,但是于成龍的周密方案和拳拳之心打動了福建巡撫吳興祚,一路綠燈。于成龍從閩縣借糧一千石,從侯官縣借糧兩千石,又通過各種渠道最終湊齊了五千石糧食,先行運往泉州。接下來,外省糧食運抵福建,于成龍用這部分糧食補齊了官方戰略儲備,狠狠打擊了市場“多頭”的囂張氣焰。到嘴的鴨子飛走了,糧商原來的設想落了空,而且買賣雙方局勢已經發生倒轉。由此,福州糧價不升反降,很快跌到了每石一兩左右,市場“多頭”經此一役灰飛煙滅。于成龍既救了泉州前線之急,又平抑了福州飛漲的米價,可謂一箭雙雕。
于氏家訓云,“我謂公道二字乃致富之要訣”。縱觀于成龍理財之能,成功基石就是秉公持正,公私皆如是。仕途之初,離家之時,于成龍交代長子于廷翼,“我做官不管你,你治家莫想我”,可謂公私分明。仕途之終,于成龍“端坐而逝”,遺物僅為“綈袍一襲、靴帶二事,瓦甕中粗米數斛、鹽豉數器而已”,更可謂公而忘私矣。廉生明,也生智。秉公持正,取之有道,用之有節,馭之有方,理財豈能不善,家國豈能不興!
古時廉吏多為能吏,方能鎮守一方、造福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