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麗,陳 蕾
(武漢紡織大學 管理學院,湖北 武漢 430073)
近年來,我國軍民融合發展不斷突破障礙。自2009年起,工信部組織開展國家新型工業化產業示范基地創建工作,截至2018年已在全國22個省(直轄市/自治區)分7批次認定和掛牌32個國家級軍民結合產業基地。軍民融合進入深度發展階段,軍民融合企業作為軍民融合產業主體的重要性愈發突出。除具有一般創新型企業特點外,軍民融合企業還肩負推動國防建設和經濟建設的雙重重任,即面向軍用和民用兩大市場。軍民融合企業是國防部門和民用部門內部分工達到飽和后,致使軍民部門邊界模糊的必然結果[1]。其中心主體為國防軍工企業[2],同時包含具有涉軍資質證且從事相關領域的民參軍企業及產業關聯企業[3]。此外,Smith & Besharov[4]將融合型組織定義為包含不同制度邏輯元素的組織。該類組織將自身邏輯特征與實際相悖要素進行選擇性耦合,采取多元化戰略和發展模式發揮融合優勢[5],而軍民融合企業正處于多種相悖要素融合創新情境中[6]。因此,軍民深度融合背景下,如何進一步推動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發展是當前亟需解決的問題。
隨著創新復雜程度與日俱增,越來越多的企業采取技術多元化戰略解決技術創新問題。一方面,技術多元化適用于創新管理戰略和制度安排;另一方面,技術多元化戰略能夠為企業帶來技術知識,而知識創造是創新的根本[7]。現有技術多元化與創新關系研究不僅涉及組織團體創新、工業創新,而且涉及不同維度技術多元化對技術創新能力的影響[8-10]。可見,技術多元化被認為是企業持續創新發展的重要戰略。但需要指出的是,企業創新活動至少需要嵌入兩類網絡(知識網絡和合作網絡)才能發揮最大化效益[11]。Wang等[12]采用專利數據檢驗企業內部研發人員合作網絡結構特征(結構洞和中心度)與組織知識網絡對探索式創新的影響;Paruchuri & Awate[13]研究發現,企業內部網絡中的發明者覆蓋范圍、結構洞及組織知識網絡對企業創新搜索行為具有獨立和交互影響。
已有研究基于不同維度探討技術多元化、合作網絡對企業創新的作用機制,但對于技術多元化與企業內部發明者合作網絡關系的認識不夠深入。也鮮有學者結合軍民融合企業特點分析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合作網絡的關系,以及合作網絡中結構洞與網絡密度的互補和平衡關系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本文在現有研究的基礎上,將軍轉民型和民參軍型軍民融合企業納入測算范圍,綜合測算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以彌補現有研究的不足。為此,本研究結合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特點,對技術多元化、發明者網絡及其與技術多元化的相互關系,以及發明者網絡中結構洞和網絡密度的關系進行驗證,基于企業內部視角識別影響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關鍵因素,以期為提高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供新思路。
技術多元化是指企業技術活動和技術知識擴展至多個技術領域,其本質是通過企業內部研發和外部合作強化或開發企業技術能力[14]。首先,對于軍民融合企業而言,技術多元化戰略可以擴大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基礎范圍,并開發軍用和民用產品與市場機會。其次,軍民兩用技術開發是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的重點。軍民兩用技術是指具有潛在軍用價值或民用價值的技術,或者說,技術既適用于軍用部門又適用于民用部門[15]。因此,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多元化戰略能夠促使先進技術知識融入已有軍用產品和民用產品,促進產品更新迭代,最終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再次,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聚焦新型材料、高端裝備制造、量子技術等前沿交叉技術領域,上述新興技術領域具備軍民技術互通特點[16],具有較強的融合性。因此,技術多元化戰略能夠幫助軍民融合企業加快積累或利用新興技術領域知識,同時在知識吸收過程中不斷提升資源整合能力,最終促進技術創新效率提高。最后,企業擁有的多元化知識可作為其競爭能力與技術預測能力提升的基礎[17],以此快速滿足市場需求。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1:技術多元化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作用。
在發明者社會網絡中,一個節點(node)代表一位發明者,一個聯系(tie)代表兩位發明者間的合作關系。發明者網絡嵌入是指軍民融合企業中的發明者在知識交流的基礎上構建合作網絡,代表發明者擁有的社會資本[12]。Nahapiet & Ghoshal[18]將社會資本劃分為3個維度,即結構維度、認知維度以及關系維度。結構維度被定義為集體成員間的社會互動,包括聯系模式和強度,可通過獲取廣泛的信息來源提高信息質量、相關性和及時性,并影響組織內溝通和信息流。認知維度是指能夠提供共同理解表達、解釋和目標的資源包,包含組織共同愿景、目標。關系維度本質上與參與者自身關系特征有關,由基于個人關系創造的資源組成,包括信任、規范、義務和身份。因此,基于社會資本理論中的結構維度和關系維度,發明者網絡嵌入可以劃分為結構嵌入(結構洞)和關系嵌入(網絡密度)。
兩用技術開發旨在發展通用知識和技術,使得軍民融合企業內部軍用和民用技術研發者通過技術“池”獲取知識并應用于不同產品,以迎合市場需求。因此,除采用技術多元化戰略外,研發人員在合作網絡中的位置也非常重要。這是因為在軍民融合企業中,發明者可以利用其在合作網絡中的結構洞,訪問和吸收企業通用技術“池”,進而將其擁有的隱性知識與異質性知識進行重組。此外,及時性是富含結構洞的合作網絡在獲取信息方面所具有的特點,相較于其他人,擁有結構洞的發明者在識別和抓住發明機會方面更具有優勢[19],有助于加快軍民技術雙向轉移速度,從而提高技術創新效率。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2:富含結構洞的企業內部發明者網絡有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發明者合作網絡密度是指網絡中各行為者間的緊密程度,行為者間聯系越頻繁,則該網絡密度越大,成員間的相互影響越顯著。對于軍民融合企業而言,合作者間頻繁聯系會抑制其技術創新效率提升。這是因為在緊密的網絡關系中,盡管發明者之間交流頻繁,但實際交流的大部分信息都是冗余的,冗余信息不會帶來更多創新機會。其次,網絡關系建立與維護需要時間和精力,而軍民兩用技術二次開發耗時長、成本高,軍民融合企業面臨的技術市場瞬息萬變。因此,網絡關系維護成本再加上技術轉化成本會抵消較高網絡密度帶來的正向效益,如果進一步將時間和精力投向網絡關系維護,反而不利于技術創新[20]。最后,軍用技術和民用技術往往存在較大差異[21],軍民融合企業中的緊密網絡關系意味著網絡成員相互信任,并通過合作獲得聲望。為了維持現有人際關系,發明者可能不愿意與他人建立新的聯盟,最終抑制技術創新。此外,處于相同軍用背景或民用背景下的發明者可能無法理解對方技術背景,進而抑制對不同領域技術的吸收轉化。相較于緊密網絡密度,在松散網絡中處于重要位置的成員如果參與其它網絡,則可能有助于新的網絡形成,從而促進技術創新效率提高[22]。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3:較高密度的企業內部發明者網絡不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如果企業擁有多樣化技術知識,則其內部合作網絡中的發明者能夠將企業擁有的知識體系與自身知識進行融合。對于軍民融合企業而言,技術創新或知識創造主要依靠企業內部研發人員,因為軍民技術轉移需要利用研發人員的隱性知識。此外,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多元化傾向于無關技術多元化,這是因為軍民融合企業除面對新興技術領域外,還要面對軍用技術和民用技術兩大部門,而民用和軍用研發技術知識與生產方法均存在差異。無論是從新興技術領域看,還是從軍用和民用兩大領域看,上述技術領域具有高度無關性,而富含結構洞的發明者網絡有助于促進異質性技術重組。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4: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結構洞的交互作用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作用。
相反,在技術多元化軍民融合企業中,較高的網絡密度會抑制多元化技術利用,從而阻礙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這是因為當知識在企業內部合作網絡中傳播時,從他人手中獲得的知識和已知知識非常相似。由此,知識組合創造潛力下降。此外,技術知識多元化意味著需要引入新的知識元素,而這可能會打破現有網絡中發明者間關系平衡,并危及現有網絡中發明者的地位。為了維持現有關系,發明者可能不愿意接受異質性知識。由此,較高的網絡密度會阻礙異質性關系形成,以及對新技術知識的訪問,進而導致發明者合作網絡中出現內部鎖定困境。此外,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往往具有顛覆性特點,而技術多元化能夠激發顛覆式創新,但較高的網絡密度會對顛覆式創新產生阻礙。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5: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網絡密度的交互作用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負向作用。
在創新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并不是相互矛盾的。不同創新階段,兩者優勢不同,甚至可能存在互補關系。也就是說,結構洞有利于新思想產生,而網絡密度有利于新想法實現[23]。Kulve & Smit[22]對軍民兩用技術項目開發過程進行追蹤研究發現,在技術項目研發第一階段,技術存在多樣性,而在技術項目研發后期與特定應用相關的技術標準化占主導地位。因此,在軍民融合企業技術研發初期,發明者占據有利的結構洞能夠促進多元化技術知識重組,而在技術研發后期,由于技術標準化的實施,較高的發明者網絡密度更能促進技術定向化、標準化生產,以滿足軍用和民用兩大市場需求。網絡密度的存在意味著發明者間交流的信息可能是冗余信息。結構洞能夠將非冗余知識進行重組以彌補發明者網絡中知識的不足,同時發明者網絡密度可以發揮其凝聚力將異質性知識進行轉移和融合。最終,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形成互補關系,有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但當企業資源和精力有限時,即在企業成本有限條件下,結構洞和網絡密度可能存在對立關系,也就是說,兩者間的競爭成本可能大于其帶來的正向效益。因此,當軍民融合企業保持結構洞和網絡密度平衡時,可以有效避免因信息過載或關系過于緊密而導致技術創新效率低下問題,即兩者的平衡關系能夠有效促進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因此,本文提出以下假設:
H6:結構洞和網絡密度的互補關系有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H7:結構洞和網絡密度的平衡關系有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綜上所述,本文構建研究模型如圖1所示。

圖1 概念模型Fig.1 Conceptual model
本文采用的軍民融合企業認定依據是《四川省軍民融合企業(單位)認定辦法(試行)》,研究樣本來源于滬深證券交易所上市企業,具體包括2015—2020年20個省份共計107家企業。樣本企業分為國有控股軍民融合企業與民營控股軍民融合企業,主要涉及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金屬制品業、專用設備制造業、汽車制造業,以及計算機、通信和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等行業,且大部分企業集中于計算機、通信和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占企業總數的31.78%,具體見表1。

表1 軍民融合企業所屬行業分類Tab.1 Industry classification of civil-military integration enterprises
本研究專利數據來源于國家知識產權局專利數據庫,通過數據檢索、篩選和整理,最終獲得2013—2020年上述107家企業所有發明申請專利數據。本文以3年為時間移動窗口,通過提取專利著錄項中發明人名單構建企業內部發明者合作網絡,并計算網絡密度和結構洞指標。同時,提取國際專利分類號前4位計算2015—2020年上述企業技術多元化程度。此外,企業其它控制變量數據來源于國泰安(CSMAR)數據庫和各省統計年鑒。
2.2.1 生產函數變量
(1)投入變量。主要選取軍民融合企業研發人員投入衡量勞動投入,并選取企業研發經費投入衡量軍民融合企業資本投入。
(2)產出變量。主要選取軍民融合企業主營業務收入作為產出變量。軍民融合企業創新產出不僅要滿足國防市場需求,而且要滿足民用市場需求,主營業務收入既包括企業在軍工產品方面的收入,也包含企業在民用產品方面的收入,同時代表軍民融合企業在技術創新方面的產出。
2.2.2 影響因素變量


(1)
(2)結構洞。使用UCINET6.0軟件計算企業內部每個發明者的結構洞,并借鑒Burt[24]的研究成果,以節點受限度加以衡量,后者主要表示網絡中發明者機會受限程度。網絡中某個節點對其它節點的依賴程度越高,說明該節點受限越大,所擁有的權利越小,則該節點與其它節點進行信息交流的可能性就越小。結構洞相關計算如式(2)(3)(4)所示。
Cij=(Pij+∑PiqPqj)2,q≠i,j
(2)

(3)
SH=1-Ci
(4)
其中,Cij為發明人i對伙伴j的依賴程度,Pij為發明人i與合作伙伴j的共同研發關系對于發明人i的相對重要性,其數值等于發明人i與合作伙伴j的共同研發次數占發明人i與所有合作伙伴的共同研發總次數的比重;Piq、Pqj的計算方式與Pij類似。Ci表示發明人i對其他所有人的依賴程度。SH表示單個發明者擁有的結構洞數量。最后,使用網絡中發明者擁有的結構洞均值衡量企業內部整體網絡結構洞。
(3)網絡密度。同樣使用UCINET6.0軟件計算企業內部整體網絡密度。網絡密度計算方法為實際關系數量與理論上最大關系數目的比值,具體計算如式(5)所示,Density表示網絡密度。

(5)
其中,n表示網絡中所有發明者數量,m表示網絡中所有的關系數目。網絡密度值越接近0,網絡內發明者間的關系越不緊密。
2.2.3 控制變量
金融發展水平對新興產業和創新型企業具有重要影響,并能夠推動技術進步和經濟增長。軍民融合企業不僅包含軍工企業,而且包含高科技龍頭企業。上述企業經費投入水平與區域金融發展水平息息相關,并最終影響區域整體創新水平。金融發展水平以各省當年金融機構貸款年末余額占各地區全部生產總值的比重加以衡量[25]。該指標數值越大,表示該省金融發展水平越高。
軍民融合企業若想在激烈市場競爭中超越對手,就需要持續進行軍民兩用技術創新。市場競爭程度能夠影響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更新迭代速度,進而影響企業技術創新效率。一般來講,采用市場集中度表征市場競爭程度,本文采用靳衛東和劉敬富(2019)的研究方法,具體見式(6)。其中,Yij表示i省軍民融合產業資產規模,Yi為i省工業資產規模,Zi為i省全行業大型企業資產規模,Yj為全國軍民融合產業資產規模,MCR表示市場競爭程度。

(6)
此外,選取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獨立董事占比、省域軍民融合建設水平作為控制變量。其中,獨立董事占比以獨立董事人數與董事會總人數的比值加以衡量,軍民融合企業所屬省市的軍民融合建設水平以該省市軍民融合創新示范基地數量加以衡量。
2.3.1 基于SFA的技術創新效率測算模型
技術創新效率衡量方法主要分為數據包絡分析法[26]和隨機前沿分析法[27]。前者基于決策單元多輸入和多輸出數據進行效率測算,但忽略了不可控因素和被評價單元系統內部運作過程對結果的影響,導致被評價單元效率測算存在偏差。后者能夠在處理面板數據的同時,確保估計結果的精確性,并檢驗產出指標是否對結果具有顯著影響。因此,本文使用隨機前沿分析(Stochastic Frontier Analysis,SFA)方法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進行測算。同時,采用Pitt & Lee[28],Battese & Coelli[29]提出的隨機前沿兩步法模型,即先進行技術創新效率測算,再采用統計回歸方式對效率值與影響因素變量進行回歸分析,基本模型如式(7)所示。
Yit=exp(βXit+vit-uit)=f(Xit,t)exp(vit-uit)
(7)

TE=E[exp(-uit)|(vit-uit)]
(8)
此外,生產函數包括柯布—道格拉斯(C-D)生產函數和超越對數(Trans-log)生產函數。其中,超越對數生產函數形式較為靈活,對于生產函數設定帶來的偏差具有良好的包容性[1]。因此,本文采用超越對數生產函數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進行模型拓展,具體如式(9)所示。

(9)
在投入產出指標選擇上,遵循超越對數生產函數的基本原則:生產函數中只考慮資本與勞動兩種要素投入。其中,Lit表示i省軍民融合企業第t年的勞動投入,Kit表示i省軍民融合企業第t年的資本投入。
2.3.2 多元回歸模型
根據式(9),使用Frontier4.1軟件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進行測算,并對數據進行手動整理。同時,為了進一步分析技術多元化、發明者網絡(結構洞和網絡密度),以及兩者間的交互作用、結構洞和網絡密度的互補/平衡關系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將通過隨機前沿分析法測算出的技術創新效率作為因變量構建多元回歸模型,如式(10)所示。同時,Hausman檢驗結果表明,隨機效應模型不適用于處理已設定變量,因而本文采用固定效應的多元線性回歸模型進行分析。
TE=δ0+δ1TD+δ2Density+δ3SH+δ4TD·Density+δ5TD·SH+δ6Density·SH+δ7|Density-SH|+δ8Fin+δ9MCR+δ10INDR+δ11Level+ui
(10)
其中,TE表示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TD表示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多元化,Density表示軍民融合企業內部整體合作網絡密度,SH表示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發明者結構洞平均值,Fin表示金融發展程度,MCR表示市場競爭程度,INDR表示獨立董事占比,Level表示各省軍民融合建設水平,ui為殘差估計。
3.1.1 基于SFA的軍民融合企業生產函數模型估計
對上述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生產函數進行模型估計,結果如表2所示。其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生產函數的γ值為0.901且在1%水平上顯著,數值趨近1,說明模型設定是合理的,同時表明軍民融合企業實際產出與最優產出間的差距是由可控誤差所致,即存在可測量的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因素。因此,有必要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因素進行分析。另外,β1、β2的系數分別為-5.239和3.235且均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勞動投入每增加1%,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產出減少5.239%;研發經費投入每增加1%,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產出對應增加3.235%。勞動投入的二次項系數為0.36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勞動投入對創新產出的邊際效應呈現U型趨勢,這一現象可能與人力資源配置不合理有關。資本投入的二次項對創新產出的正向影響不顯著,表明進一步加大資本投入并不會帶來更多利益。此外,研發投入和資本投入的交互項對創新產出具有負向影響,表明軍民融合企業研發經費和研發人員投入存在配置不協調問題。

表2 生產函數模型估計結果Tab.2 Estimation of the production function model
3.1.2 不同股權性質的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時變特征
根據所屬股權性質,軍民融合企業可以分為國有企業和民營企業。由圖2可知,國有軍民融合企業和民營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均逐年提升,國有企業總體技術創新效率明顯高于民營企業。從總體看,2015—2020年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介于0.198~0.235之間,平均值僅為0.217,盡管呈現出逐年遞增狀態,但整體技術創新效率水平仍然較為低下。其中,軍轉民型軍民融合企業平均技術創新效率為0.246,民參軍型軍民融合企業平均技術創新效率為0.194,國有企業總體技術創新效率明顯高于民營企業。原因在于:軍民融合企業的主體依然是軍工企業,當其股權屬性為國有時能夠獲得更多資源傾斜,如國家政策扶持及軍民融合企業專項資金支持等。相較于民營軍民融合企業,國有軍民融合企業更具優勢,從而有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圖2 2015—2020年不同股權性質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Fig.2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of civil-military integration enterprises with different equity natures from 2015 to 2020
3.1.3 不同行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時變特征
分行業看,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軍民融合企業總體平均技術創新效率最高,為0.357,如表3所示。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軍民融合企業平均技術創新效率最低,為0.099。各行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呈現增長趨勢。其中,2015—2020年電氣機械及器材制造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介于0.265~0.307之間,非金屬礦物制品業技術創新效率介于0.145~0.185之間,化學原料及化學制品制造業技術創新效率介于0.335~0.378之間,計算機、通信和其它電子設備制造業技術創新效率介于0.197~0.232之間,金屬制品業效率介于0.22~0.26之間,汽車制造業效率介于0.281~0.33之間,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效率介于0.085~0.115之間,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它運輸設備制造業效率介于0.105~0.135之間,通用設備制造業效率介于0.12~0.155之間,有色金屬冶煉及壓延加工業效率介于0.296~0.342之間,專用設備制造業效率介于0.173~0.21之間,其它行業效率介于0.26~0.31之間。金屬以及非金屬制造業、化學制造業、汽車制造業等行業企業技術相對成熟且密集,上述行業軍民融合企業平均技術創新效率值高于全國平均水平。專用設備制造業、通用設備制造業、鐵路、船舶、航空航天和其它運輸設備制造業等行業資本較為密集,但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不高,說明該類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存在較大的提升空間。
表4為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其中,軍民融合企業總體技術創新效率均值為0.22,最小值為0.02,最大值為0.96,說明整體技術創新效率較低。表5為變量相關性分析結果。由表5可知,變量間的相關性系數絕對值均在0.5以下,表明模型不存在多重共線性問題。

表3 2015—2020年不同行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Tab.3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of civil-military integration enterprises in different industries from 2015 to 2020

表4 變量描述性統計結果Tab.4 Descriptive statistics of variables

表5 變量相關性分析結果Tab.5 Correlation analysis of variables
多元線性回歸結果如表6所示。表6模型1為控制變量回歸結果,其中軍民融合企業所屬省市金融發展水平系數為-0.044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較高的金融發展水平會阻礙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這可能與金融機構支持有關,軍民融合企業開發的兩用技術周期長,但新興技術更新速度較快導致投資風險較大。金融機構出于逐利目的,在風險評估時傾向于投資風險較低、項目周期較短、回報率較高的項目。由此,導致金融機構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的關注和投入較少。市場競爭系數為0.914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良好的外部競爭環境有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獨立董事占比系數為0.234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企業內部合理的獨立董事比例有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軍民融合建設水平系數為-0.021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現有軍民融合建設水平不高,不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表6 技術多元化、發明者網絡嵌入與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回歸分析結果Tab.6 Regression analysis of technological diversification, inventor network embedding and technological innovation efficiency of civil-military integration enterprises
由模型2可知,技術多元化系數為0.003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技術多元化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假設H1得到驗證。網絡密度系數為-0.012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網絡密度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負向影響,假設H2得到驗證。結構洞系數為0.102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結構洞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假設H3得到驗證。
模型3為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網絡的交互作用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的回歸結果。其中,技術多元化與網絡密度的交互項系數為-0.011且在1%水平上顯著,表明在緊密網絡關系情況下,技術多元化并不能促進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假設H4得到驗證。技術多元化與結構洞的交互項系數為0.022且10%水平上顯著,表明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結構洞的交互作用能夠促進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假設H5得到驗證。
模型4、模型5分別為網絡密度和結構洞的互補關系/平衡關系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的回歸結果。在模型4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的互補關系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負向影響,其系數為-0.233且在1%水平上顯著,假設H6未得到驗證。這可能是因為在發明者合作網絡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同時存在并維持的成本大于兩者互補關系帶來的正向利益。也就是說,在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同時存在且互補情境下,若管理者將成本花費在兩者關系維持上,忽視發明者自身信息資源消耗已達臨界狀態,或者發明者吸收能力已達上限,均會導致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并存的成本增加,最終導致關系維持成本超過雙方互補優勢。在模型5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間的平衡關系對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其系數為0.044且在5%水平上顯著,表明在合作網絡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同時存在且兩者關系平衡有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說明管理者需要對發明者網絡密度和結構洞的關系進行權衡,過分關注一方而忽視另一方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升。因此,假設H7得到驗證。
考慮到受限因變量技術創新效率值介于0~1之間,為避免模型選擇導致的回歸結果偏差,本文更換回歸模型,即采用Tobit回歸模型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及影響因素進行驗證,以確保研究結論的穩健性。此外,分析上述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結果發現,不同行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存在差別。因此,本文在穩健性檢驗中加入行業屬性控制變量,行業變量通過設置虛擬變量加以測量。
由表7可知,穩健性檢驗結果與前文完全一致,說明研究結果具有穩健性。同時,穩健性檢驗結果顯示,行業異質性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并不顯著,可能是因為單個行業回歸樣本較少,因而不具備統計顯著性。

表7 Tobit回歸穩健性檢驗結果Tab.7 Tobit regression analysis of robustness test
本文以107家軍民融合上市企業為研究樣本,基于SFA分析方法對其技術創新效率進行測算。同時,基于2013—2020年軍民融合企業發明專利數據,以3年為時間移動窗口,構建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發明者合作網絡,以及技術多元化等指標。使用固定效應多元線性回歸模型驗證技術多元化、企業內部網絡密度、結構洞等因素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影響,得到如下主要結論:
(1)2015—2020年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總體均值為0.22,樣本期間技術創新效率逐年提升,但整體技術創新效率仍然較低,具有較大提升空間。從軍民融合企業股權性質看,國有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高于民營軍民融合企業,原因可能是國有軍民融合企業通常能夠得到更多資源傾斜和政策支持。從行業看,技術相對成熟且密集的行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高于資本相對密集的行業軍民融合企業。
(2)首先,技術多元化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具有正向影響,意味著實施技術多元化戰略有利于軍民融合企業建立多樣化技術知識基礎,并促進技術知識重組,同時促進軍民技術轉移和知識流動,有助于軍民兩用技術開發。其次,結構洞、技術多元化與結構洞的交互作用能夠顯著促進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意味著占據結構洞的發明者可以利用已有技術知識進行技術創新。然后,合作網絡中發明者網絡密度及其與技術多元化的交互作用對技術創新效率具有負向影響,意味著發明者間良好的關系可能導致企業技術信息鎖定問題,為了維持網絡關系,發明者并不愿意接受新的網絡關系。最后,合作網絡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維持相對平衡的關系有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意味著在資源有限條件下,軍民融合企業應統籌好兩者關系。然而,合作網絡中網絡密度和結構洞的互補關系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意味著軍民融合企業若過于強調發明者間的網絡密度或結構洞則可能抑制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3)軍民融合企業所處地區較高的金融發展水平不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可能是因為金融機構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研發的投資和關注較少。同時,現有軍民融合建設水平也不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此外,良好的市場競爭環境和合理的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獨立董事比例有利于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
(1)拓展了軍民融合企業研究樣本和類型,并豐富了技術創新效率測算方法。以往研究樣本大多局限于我國“十大軍工集團”[1]或民營軍民融合企業[3],本文將軍轉民型和民參軍型軍民融合上市企業納入測算范圍,使軍民融合企業研究更加全面。同時,本文采用隨機前沿分析(SFA)方法綜合測算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該方法可以提供統計檢驗值,同時判斷生產函數模型擬合程度,拓展軍民融合企業客觀評價體系。
(2)本文基于社會網絡分析法和社會資本理論,結合軍民融合企業自身技術創新特點,揭示了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發明者合作網絡對企業技術創新效率的作用機理。本文在前人的基礎上,深入剖析網絡密度和結構洞間的互補關系/平衡關系對企業技術創新的影響,為社會網絡研究提供了新思路,也深化了社會資本理論認識。
(3)已有文獻大多從外部視角考察企業技術多元化戰略對創新的影響[17],忽略了技術多元化對企業內部發明者能動性的作用。本文拓展了技術多元化應用范圍,深入探究技術多元化戰略與軍民融合企業內部發明者合作網絡間的聯系,并基于戰略管理和知識管理兩個角度,構建技術多元化與發明者合作網絡關系模型,可為技術多元化對發明者網絡嵌入的影響研究提供依據,呼吁更多學者關注軍民融合企業內部技術知識特點。
(1)技術多元化有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由此表明,軍民融合企業應在有限條件下拓展技術領域,并加強各種資源融合。軍民融合企業在兩用技術研發中應積極采取技術多元化戰略,采用開放式創新模式整合軍用和民用技術資源,進一步消除軍民融合企業內部軍用產品和民用產品間的障礙,進而形成多元化技術知識庫及軍民互通技術知識基礎,最終擴大企業產品輻射范圍。軍民融合企業對外需要與不同創新主體進行資源共享,對內則需要不斷豐富自身知識儲量,積極將外部技術知識轉化為內部技術知識,并借助研發人員的隱性知識對不同領域技術進行吸收與重組。同時,軍民融合企業應挖掘并利用發明者擁有的隱性知識,以助力技術多元化戰略順利實施。
(2)較高的發明者合作網絡密度不利于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提高,而分布合理的結構洞有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同時兩者的平衡關系也有利于技術創新效率提高。由此表明,在技術研發過程中,軍民融合企業管理者需要控制發明者網絡分布情況,防止形成技術路徑依賴。發明者間應保持“若即若離”的狀態,以避免頻繁交流導致信息冗余。同時,管理者應避免過度利用非正式組織帶來的內部信息鎖定問題,還要激勵企業內部成員與尚未建立合作關系的發明者建立聯系。此外,管理者應把握好發明者合作網絡中網絡密度與結構洞間的平衡。最后,管理者應激勵企業內部發明者提高異質性知識吸收能力和認知能力,加強知識整合。
(3)軍民融合企業需要加強企業內部研發經費投入與研發人員投入,這是因為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或者知識創造均與研發人員密切相關。研發人員投入雖不能在短期內帶來顯著創新效益,但隨著研發人員投入增加,軍民融合企業創新產出得以提升。此外,企業管理者需要注重研發資源配置,在不減少研發經費投入的前提下,優化人力資源配置。再次,軍民融合企業需要提升公司治理水平,確保獨立董事行使監督權力。最后,各地區需要提升軍民融合建設水平,同時鼓勵更多金融機構對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進行投資。
本文存在以下不足:首先,僅選取部分上市軍民融合企業,測算的技術創新效率不能代表我國軍民融合企業整體情況。其次,由于單個行業樣本數量較少,行業異質性問題在未來需要擴大樣本進行深入分析。最后,研究廣度有待拓展,實際技術創新活動中軍民融合企業技術創新效率影響因素較多,未來可以基于企業外部視角進行進一步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