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聞標題中的預設觸發語研究

2022-12-27 08:06:29張婷

新聞研究導刊 2022年23期

摘要：預設是指說話人在說出一句話時預先假定當然成立的命題，這一概念最早由弗雷格提出，隨后許多學者都將預設這一概念應用到語言學中進行研究。而在對預設的研究中，很重要的一部分便是對預設觸發語的研究。預設觸發語是指能夠引發預設產生的詞語或特定結構。為了研究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應用情況，文章在前人對漢語預設觸發語的研究基礎上，對預設觸發語的類型進行深入的探討，將2021年內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中要聞版塊中的11238個新聞標題進行匯總，對新聞標題中出現得最多的10個詞進行分析，總結預設在標題中起到的作用，提出詞預設觸發語在新聞標題中的應用建議，這對于新聞標題的選擇或使用都具有積極意義。

關鍵詞：新聞標題；預設觸發語；詞預設觸發語；新聞寫作；人民日報

中圖分類號：G213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2）23-0063-03

基金項目：本論文為大連外國語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2022年學術論文寫作工坊成果

一、預設觸發語的分類

（一）預設觸發語的分類方式

預設觸發語，即能夠引發預設產生的詞語或特定結構，是預設產生的一個重要標志。在對預設觸發語的研究中，預設觸發語的分類是其中的重點和難點。英文中對于預設觸發語分類的研究較多，比較有代表性的分類方式是列文森總結選出的十三種方式，即：確指描述語、敘實性動詞、含蓄性動詞、狀態變化動詞、反復詞語、判斷動詞、時間從句、分裂句、含強調成分的隱形分裂句、對比和比較句、非限定性關系從句、非真實條件句和疑問句[1]。國內許多研究都受這種分類方式的啟發，將中英文進行了對照并對現代漢語中的預設觸發語類型進行了闡述，比如王欣的《英漢詞匯預設觸發語的對比研究》等。藍純在《現代漢語預設引發項初探》中歸納了九種日常會話中常見的預設觸發語，雖然是從漢語的角度進行的分析，但是也沒有脫離英文對于預設觸發語分類的方式。

通過這些研究可知，英文中對預設觸發語的分類方式對研究現代漢語中的預設觸發語的確有一定的借鑒意義，但也有其明顯的弊病，主要為概括不全面且分類沒有邏輯性。對于現代漢語的預設觸發語分類應脫離這種簡單的對照，必須從漢語的角度出發進行較為詳細的分類。王躍平先生在《現代漢語預設觸發語研究》中將現代漢語預設觸發語分為四大類，即語法結構預設觸發語、詞預設觸發語、話語標記語預設觸發語以及節律預設觸發語[2]。基于此，本文在王躍平先生的研究基礎上，結合新聞標題的特性，選擇重點對現代漢語預設觸發語四大類別中的詞預設觸發語進行研究。

在分析詞預設觸發語的類型前，可以將現代漢語中詞的分類作為參考。根據現代漢語（第六版），從詞的語法功能、形態和意義上來看，雖然三者各有其重要性，但漢語中劃分詞類的主要依據還是其語法功能，具體將詞分為了實詞（名詞、動詞、形容詞、區別詞、數詞、量詞、副詞、代詞、擬聲詞、嘆詞）和虛詞（介詞、連詞、助詞、語氣詞）兩大類[3]。王躍平將詞預設觸發語分為了九個子類，即體詞預設觸發語、動詞預設觸發語、區別詞預設觸發語、形容詞預設觸發語、副詞預設觸發語、介詞預設觸發語、助詞預設觸發語、連詞預設觸發語以及嘆詞預設觸發語。

（二）新聞標題中的詞預設觸發語

在這九個子類中，由于新聞標題的特點所在，在新聞標題中能明顯體現出來的也只有上述的前五種，后四種類型大多存在于完整的句子或其他類別的作品中，在新聞標題中很難發現。這五種預設觸發語也包含了不同的類別，雖然部分內容和英文中的某些概念略有重合，但主要是從漢語的角度進行分析。

體詞預設觸發語可分為專有名詞、限定性摹狀詞、代名詞的指示代詞、代名詞的人稱代詞。動詞預設觸發語中，除了比較熟悉的敘實動詞、狀態變化動詞外，還有其他動詞類別，這些也都是漢語中較為常見的類別，由于漢語中的動詞十分豐富，很難對所有詞進行分類。王躍平先生將動詞預設觸發語分為了敘實動詞、狀態變化動詞、方向動詞、施為動詞、關系動詞、具有“重復、反復”義的“復+X”（雙音節）式動詞、具有“重復、反復”義的“重+X”（雙音節）式動詞以及其他動詞這八個類型后，羅列了4228個可觸發預設的動詞，參考性較強，這里不作過多贅述。在區別詞預設觸發語中，由于區別詞這個概念的存在本身包含了“既存在A又存在B”的意思，因此區別詞能引發預設的結論便很容易理解了。形容詞預設觸發語中只包含了少量具有相對意義的形容詞，如“新”（對應“舊/老”）等單音節形容詞。副詞預設觸發語中能引發預設的副詞種類豐富，數量較多，每種在新聞標題中也有體現。

通過以上論述，可總結出五種在新聞標題中通常會出現的詞預設觸發語，即體詞預設觸發語、動詞預設觸發語、區別詞預設觸發語、形容詞預設觸發語、副詞預設觸發語，以下將會對這五種觸發語在新聞標題中的體現進行下一步分析。

二、人民日報新聞標題中的詞預設觸發語

（一）樣本及處理方式

為了解新聞標題中的預設情況以及詞預設觸發語的使用情況，本文將2021年人民日報圖文數據庫中要聞版塊的11238個新聞標題進行匯總，并做了如下處理。

首先，中文分詞是文本處理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在這里選擇jieba庫對這些新聞標題進行分詞。jieba庫是優秀的中文分詞庫，分詞模式有三種：精準模式、全模式及搜索引擎模式，在此處選擇精準模式更利于研究。其次，將分詞結果轉化為字符串的形式，這種形式更有利于下一步的處理。再次，需要去除這些詞中包含的停用詞，此處選擇在最后輸出結果后對研究所需的部分進行人工去除停用詞的操作。接著利用字典這種數據類型，將所分得的詞放入字典中的“鍵”的位置，并對每一個“鍵”進行計數，計數結果放在對應的“值”的位置，這種操作可以將詞及其出現次數以鍵值對的形式一一對應，即以{詞1：詞1出現的次數，詞2：詞2出現的次數……}的形式呈現出來。為了使詞以其出現次數的多少進行排列，對字典進行了按“值”的大小進行降序排列的相關設置。最后，將所得結果寫入文本，得到了約11238條新聞標題中常出現的一些詞。

（二）對處理結果的分析

在處理得到的文本中，選用出現次數最多的10個詞進行分析，按出現次數從高到低排列為：“新”“中國”“發展”“征程”“百年”“奮斗”“路”“習近平”“啟航”“論壇”。出現次數最多的10個詞中，能觸發預設的詞有5個，分別是兩個專有名詞（屬于體詞預設觸發語）“中國”和“習近平”，一個形容詞預設觸發語“新”，以及兩個動詞預設觸發語“發展”和“啟航”。

其中，出現了1556次的“新”這個詞，是典型的形容詞預設觸發語，一般觸發存在式預設。如，“新時代黨的宣傳思想工作的根本遵循”（1月4日）、“5年間，這條大江煥發新顏”（1月5日）、“開創新時代統一戰線工作新局面”（1月6日）等。雖然能觸發預設的形容詞較少，且基本為可觸發相對預設的形容詞，但通過上述統計可以發現，這種少量的形容詞在新聞標題中使用頻率很大。

出現1051次的“中國”及出現573次的“習近平”這兩個詞，作為典型的體詞預設觸發語，都屬于專有名詞。這也說明，在新聞標題中一些專有名詞的出現有其重要作用，一般特指一些人或物具有一定的新聞價值。

“發展”和“啟航”二詞都是動詞預設觸發語，但是二者又存在一些不同?！皢⒑健币辉~在動詞預設觸發語中屬于狀態變化類，這類動詞之所以能觸發預設是因為當出現狀態變化類動詞時，說明主體之前的狀態與現在不同。就拿“啟航”為例，“啟航”意思為“（輪船、飛機等）第一次航行”。“啟航”包含了“開始”之義，即可觸發“在此之前沒有開始”的預設。例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奮斗百年路啟航新征程）”（1月19日），該標題中“啟航”一詞觸發的預設為“之前沒有向新征程出發”。

而根據王躍平的研究成果，“發展”一詞屬于能夠觸發“存在預設”的動詞，即“發展X”觸發出了“存在X”。例如，“為世界經濟復蘇和發展提供更大動力（外媒看中國）”（1月25日），該標題中“發展”一詞觸發的預設為“存在世界經濟這種經濟體”。

通過對這些標題的統計來看，新聞標題中存在預設較多，而這些預設的觸發語類型多以專有名詞（體詞預設觸發語中的一種）、形容詞預設觸發語、動詞預設觸發語這三類為主。

三、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作用及使用建議

（一）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作用

在研究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應用之前，有必要思考以下問題：為什么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經常被有意或無意使用？上文提到的幾種詞預設觸發語以及他們所觸發的預設信息有什么作用？對此總結出以下三點：

1.凸顯新聞的時效性

新聞講求時效性，很多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出現都是為了凸顯新聞的時效性。以上文提到的“新”和“啟航”為例，這些詞預設觸發語都在強調現在出現了與以前不同的事物或發生了和以前不同的事件等。

例：思瀾高速建成通車（1月30日）

“建成”一詞觸發的預設信息為“之前沒有思瀾高速”，在這里使用的預設就是強調了“現在有了思瀾高速”這個信息，其新聞價值隨之也顯現了出來。

例：全國地下水年度變化量首次查明（1月31日）

“首次”一詞觸發的預設信息為“全國地下水年度變化量之前沒有被查明過”，這也很好地凸顯了新聞的時效性。

2.標題內容更簡潔，重點更突出

一個新聞標題是否簡潔、概括力強，往往決定了該標題的好壞。新聞標題力求簡潔不是簡單對字數進行限制，而是要求在表達相同含義的前提下采用更簡潔的語句，預設在其中所起的作用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新聞標題的內容通常會涵蓋新聞要素，這些新聞要素都是新聞報道的重點，而很多新聞要素都包含于預設信息中。

例：廣東發布10名“南粵工匠”（2月4日）

在這個標題中，“發布”一詞觸發了“有文中所說的10名‘南粵工匠”這個預設信息，同時“廣東”這個專有名詞也觸發了“存在名為廣東的省份”這個預設信息。這些預設觸發語都是該條新聞的報道重點，突出了該條新聞五要素中的地點和人物這兩個新聞要素，因此，該條簡短的新聞標題很好地包含了重要的新聞信息。像這樣看似簡單的標題有很多，只是人們在平時使用時沒有意識到這些標題其實是包含預設的。

3.表達上更加耐人尋味

由于預設包含了“言外之意”，從說話的藝術這一角度來看，就會發現一些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使用會讓其表達更具意味，這在一些涉外的報道中體現尤為明顯。

例：希望美方回歸理性理智（1月5日）

這個標題中動詞預設觸發語“希望”引發了預設信息“美國現在不是理性理智的”，這么寫不僅暗含了該預設信息，而且表達出美國的這種行為是錯誤的，應該改正。類似的標題還有“敦促美方停止向‘臺獨勢力發出錯誤警告”（1月7日）等，都在暗含信息的同時帶有一定的立場，讓人讀后感覺簡短的標題意味深長。

例：攜手鑄就更加緊密的中非關系（1月11日）

這個標題中的副詞預設觸發語“更加”引發的預設信息為“中非關系之前就是緊密的”，這樣表達再次強調了中非關系一直以來都較為親密友好這個信息點，同時說明了對未來的期望，因此表達十分貼切。

（二）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的使用建議

總之，預設在新聞標題中確實起到了一些作用，這些作用都可以讓新聞標題更具價值。在此基礎上，也能使人們對新聞標題有更多的認識。采寫新聞標題時，不妨將一些信息通過預設的方式融入標題，既可以使得語句簡潔而意義豐富，又能加強表達效果。不過在使用時同樣有幾個需要注意的地方。

1.使用讀者容易“推理”出的預設

傳播的“共通性”指出，在傳播信息時應該傳播與讀者有相同意義空間的信息。預設信息作為要傳達的內容更應如此。預設雖然不同于推理，但是讀者要得到預設信息是需要有一定思維過程的，因此在采寫新聞標題時，想要包含的預設信息不僅要讓讀者易于得出，而且預設信息本身也應該是能夠被大眾理解、認可的。

2.預設的使用盡量要有一定的針對性

雖然所有的預設均可提示一定的信息，但是所提示的信息對于讀者理解新聞的用處有多大、預設產生的具體效果如何以及是否有必要使用預設等，都是在擬定新聞標題時需要考慮的問題。如果在使用預設時具有一定的針對性，即是為了達到某一個或幾個特定的目的，那么預設的使用可能會更有意義。

3.慎重使用預設

一方面，預設的信息具有隱含性，如果使用不當，所包含的言外之意可能被誤解或者產生錯誤導向，這會對新聞的真實性和客觀性造成影響，得不償失[4]。另一方面，還要注意對一些預設的合理使用，如果濫用便容易使該預設失去本來的價值。如“新”這個詞預設觸發語引發的預設信息，在新聞標題中確實有一定的作用，但是過度使用會將其變成套話，標題千篇一律，對于讀者來說便再無任何吸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