貴州民族大學 陳順美
何為糾紛?糾紛或爭議、爭端、沖突是特定主體基于利益沖突而產生的一種雙邊(或多邊)的對抗行為。糾紛不僅是個人之間的行為,也是一種社會現象。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每個人對自己的分工都較為明確,而為恢復正常的社會秩序,糾紛解決必然成為我國的重要工作之一,司法作為我國糾紛解決的首要選擇,其作用不斷得到彰顯,在處理較大案件量上也面臨較大的壓力。因此,創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成為黨和國家高度重視的問題。為全面貫徹十九大精神和黨中央的決策部署、推動農村社會發展、強化基層法制建設,探索基層多元化糾紛解決途徑的構建具有深遠意義。司法作為解決糾紛,一方面有助于國家司法權威的確立和彰顯,但一方面,由于我國是一個多民族聚集的國家,由于民族歷史和地理等原因,各民族有著自己獨特的解決糾紛的方式,司法作為現代國家首要或唯一的處理糾紛解決途徑,在很多時候往往會產生不平等、正義延遲、“紙面正義”等問題,往往不能同時兼顧公平效益,多元化糾紛化解機制正是解決這一問題的一種行之有效的途徑,它可以將有限的司法資源最大化,充分滿足人民群眾對于糾紛解決選擇的需要,激發社會群眾力量參與到糾紛解決中來,讓更多的人參與調解或者幫助一起解決糾紛,從而增強社會治理能力。
2019年年初,最高人民法院發布的《最高人民法院關于深化人民法院司法體制綜合配套改革的意見—人民法院第五個五年改革綱要(2019-2023)》對各地區法院深化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提出了新的要求,根據該文件的指示,各地區法院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改革都有序推進和展開,而民族地區基層人民法院在推進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的過程中,有著與其他地區不同的特色,一方面,民族地區擁有特有的文化,當地的傳統習慣和慣例有時候可能比法律更具有約束力,少數民族地區基層人民法院在創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的過程中也有其自身的特點。另一方面,民族地區具有特有的文化,當地的傳統習慣有時候可能比法律更具有約束力,少數民族地區基層人民法院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改革過程中需要充分借鑒其他地區法院對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整體改革中的諸多先進經驗,同時又要堅持在既需要依法尊重當地社會文化習俗差異的法律基礎條件上,科學、有序、穩健地深入推進本地區司法多元化矛盾糾紛審判解決模式機制領域的改革。我國各級基層人民法院里約有80%及以上比例的縣級法院,承擔審理覆蓋全國法院的絕大部分民事案件,是國家化解人民矛盾糾紛的主要執法力量來源,但在近年來,基層法院民商事案件數量逐年上升、案情也明顯比起以前更復雜多樣,在此形勢背景下,基層法院案多但人少的矛盾變得尤為突出,因此,基層法院建立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就顯得尤為重要。尤其是在民族地區,基于本地區特有的文化習俗,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建立和完善過程中面臨與其他地區不一樣的挑戰。一方面,相比國內其他經濟比較發達的地區,民族地區的法官人數較少,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等改革中,如何實現司法資源的合理配置是一個問題在少數民族地區,傳統的習慣在處理糾紛的過程中仍然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在處理糾紛爭議的過程中,有時候會遇到法律與當地傳統習慣發生沖突的問題,此時應當如何協調二者的關系?基于此,筆者以貴州省安順市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為例,對此進行實地調研,采取田野調查法、比較分析法得出相關的經驗結論。
少數民族糾紛解決機制是各少數民族地區在漫長的歷史文化發展中逐步產生和形成的,后隨著我國經濟的發展引起了少數民族地區的文化變遷,黑格爾曾說過:“民族的宗教、政治制度、倫理、法制、風俗及科學、藝術和技能都有民族精神印記。”少數民族糾紛解決機制伴隨著民族的產生而產生,隨著民族的發展而發展,并不斷被傳承下來,時至今日仍然對我國民族地區起到了重要的作用。少數民族糾紛解決機制在少數民族內部實質上是少數民族的“法律”,對維護少數民族地區的秩序和社會關系起到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我國自古以來就是一個多民族聚集的國家,長期的歷史文化發展,各民族之間往來互動,從來形成一個有序穩定的社會秩序,每個民族都有自己獨特的傳統風俗文化并形成了自己特有的爭端解決機制。這種機制并非我國的法律規范,也非單純的道德倫理,而是由人民在生產、生活中自發形成的,與一定的社會文化形態相結合,并被人們視為應當遵循的規范。這些規范在形成過程中,有些少數民族地區的規范是與國家法相互補充,有些規范又是與國家法相沖突,后隨著時代的變化,國家法普及到全國各個地區,某些內容因為不符合現代的法律規范要求而慢慢消失了 ,但當中仍有許多功能,比如少數民族地區的《村規民約》、“寨老調解”等與國家法相互補充的規范也是對維護民族地區的穩定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
1.地理因素的特殊性
貴州的地勢十分險峻遼闊,典型喀斯特地貌,多山,在早期農業社會,少數民族人口多數分散居住于邊遠山區,交通不便,經濟生產建設與發展落后,司法力量不足,當發生糾紛之時,由于交通不便利,司法人員如果要進行糾紛調解的話往往要翻山越嶺才能到達當事人家里,而且大多數人因為文化程度較低,也很少能到縣城里通過專門的訴訟來解決糾紛,在此種情況下,不僅導致糾紛解決效率較低,并且糾紛訴訟成本也相對過高。
2.糾紛對象的特殊性
國家法是國家制定和認可的,由于地理位置的偏遠,國家法的觸角難以觸達民族地區,在此種情況下,民族地區為維護穩定的秩序和有效化解矛盾,形成了自己的一套有效機制。利用傳統的糾紛解決機制,首先經濟成本非常低,不用繳納訴訟費,來往的路費,在時間上也相對靈活,可以利用任何空閑時間來解決糾紛,多數糾紛往往由村寨中的寨老、家族里的長輩或者當地德高望重的人來主持調解,這些人長期生活在村寨中,熟系村中的習慣法,其公正權威性也受到人們的信任。且在村寨中,大家都是熟人,日常糾紛大多都是一些小問題,在發生糾紛后,雙方都處于有理有據的情況下,就想找個人來調解,此時寨老無疑成了最合適的人選,因此大多數人采取這種方式來達到事了人和,在調解結束之后,雙方又回到以前的關系,大家都還是鄰居,如若選擇通過司法機關來處理糾紛,動用國家審判權來處理,倒是會覺得生分且是“傷了顏面”,因此,在產生糾紛的時候大多數往往都是通過當地寨老來對其進行調解,并且運用習慣法、當地習俗來對其進行處理,其在糾紛對象上和運用解決方式上與國家法都有著一定的區別。
貴州省安順市關嶺布依族苗族自治縣位于貴州省中部,是典型的少數民族自治縣。在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建立和改革的過程中具有鮮明的民族特色和地方特點,且本地區的基層司法機關和人民政府及基層自治組織在近年來推進多元化糾紛機制改革中積累了豐富的實踐經驗。據立案調查處走訪得知,該院為維護地方社會和諧穩定和平安關嶺建設貢獻了積極力量,在國家立法支持下大力推進多元糾紛法治平臺建設,并多次參與起草相關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的文件細則,之后,法院根據創建“兩員一點一室一中心”平臺來開展多元糾紛解決一體式服務平臺,在鄉鎮創建人民調解委員會、司法所、法院辦案聯絡站、社區門口訴訟業務對接等高效、多元的糾紛解決模式,并在各鄉鎮加快建設醫院、學校、社區服務等工作部門,在各村寨設立村委會,由村支書帶頭引領,寨老熟悉村寨,所以村支書多數由調解村寨寨老來擔任,利用其威信調解,調解不成再由村鎮司法所、人民調解員等進行調解,對于重大疑難案件則可以直接進行訴訟,如此一來,將大量矛盾糾紛盡量化解在訴訟之前,做到事了人和,從而節約了司法資源,為我國建設特色社會主義法治國家提供了便利。
關嶺縣新鋪鄉有專門的司法所,每個村寨都設有村支書等相關駐村干部人員,司法所和村支書辦公場所都配有獨立的檔案室、值班室、交談室、所長室等,在內部設施配置上有辦公桌、檔案柜、電腦、復印機和交通工具等。在經費上得到了較大的支持,處理日常事務中,村委會和司法所能夠獨立完成相應的職能。這種完善的配置在很多鄉鎮都具備,總體上提高了調解的效率,使得很多糾紛直接化解在鄉鎮,節約了司法資源。
基層糾紛人員的地位得到了提高,得到政府和百姓的認可。在政府方面,提高了基層人員的待遇,賦予基層人員更多的行政職能,帶動了工作人員的積極性,并使其在處理糾紛時能保持更加中立,調解的結果也更加公正。在百姓認可度上,通過基層不斷普及法律知識,百姓法治觀念的意識越來越強,開始信任司法機關,在糾紛發生之時,也具有了更多的選擇性,有些會找寨老來進行調解,有些則是通過村干部和司法所來進行調解,并且通過調解后一般很少訴訟到法院,做到了將矛盾化解在訴前,從而提高司法資源。
在現代國家法原則的實際適用實踐中,法律制度與傳統習慣法在使用過程中完全有可能融合。國家法和地方少數民族習慣法本來就是一種相互影響、相互糅合、相互利用的關系,在適用傳統習慣法時,難免也會發生與法律相沖突的情況,在某些少數民族地區,糾紛屢屢發生之時,習慣法在實踐中到起了至關的重要的作用。關嶺縣作為一個布依族苗族聚集的自治縣,在此還存在以村寨寨老調解的實務案例。筆者作為土生土長的布依族,也曾參與過村寨寨老調解過程,下面以一則例子作為參考:
母親小時候,土地制度還未規劃完善,村寨里的土地基本都是靠家里繼承下來,作為家庭的耕地是一家人的收入來源,有一次,外公與鄰居家因為土地糾紛關系鬧得很僵,通過村寨里的寨老調解之后關系才得以緩和,當時政府還未頒發土地承包經營證,在發生土地糾紛之時,通常都是通過這種形式來解決,我問母親,為什么寨老會知道各家土地包括哪些,母親說在很久以前分土地的時候,村里年紀較大的寨老都參與過土地的分配,熟系每家的土地分布。在土地糾紛解決方面,寨老會通過合理的方式去進行調解,且經寨老調解的糾紛一般當事人都不會再過多追究。寨老通常是村里年紀較大或者文化較高、德高望重的人,日常糾紛通常到寨老那里調解,但一些疑難案件不能通過調解解決的也必須有司法機關的介入,但在當時國家法還未滲入民族地區、司法機關人員稀缺的情況下,寨老無疑起到了維護秩序的重要作用。
隨著國家法的普及,越來越多的村民知道了法律的重要性,在發生糾紛時,村民可以選擇寨老來進行調解,也可以選擇村支書來進行調解,或者可以選擇鄉鎮上的司法所,要是調解不成還可以到法院進行訴訟,多元化解決機制讓百姓有了更多選擇去解決糾紛,同時也將大量糾紛化解在訴前,很大程度上節約了司法資源,對我國的法治建設有著深遠的意義。
當今如何構建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是建設法治國家的核心,決定著我國社會主義法治運行的構建,在多元化糾紛解決途徑下,更多的是考驗我們如何進行有計劃、有分工、有目標的糾紛機制構建,更多是的機關和調解中心的相互協調和監督,以保證糾紛當事人的公正性,有效化解矛盾。在現有多元化糾紛解決機制背景下,我國應該努力構建以人民司法活動為主要中心,調解組織為必要補充,相互依存、有效補充的糾紛解決機制。在司法糾紛運行中,應公平公正地進行審判,明確國家法律的立場,提出靈活多樣的解決形式,以有效解決糾紛為己任,是為了社會秩序的有運行,而不是簡單的國家法律的實現。兩者明確區分功能,但又互為補充,在今后的生活中才能更好地服務于百姓,建立有效的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法律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