晛沐是只貓

晛沐

1

我是一只貓。

剛出生沒多久，還在和我的兄弟姐妹們搶著和媽媽膩歪的時候， 那個叫林沐的男生突然出現了。

他圍著貓窩轉了幾圈，然后伸手將我拎了起來。我害怕極了，費盡全身貓力嘶吼幾聲以表達不滿，林沐卻說道：“這只小貓的奶叫聲還怪可愛的！”

我被林沐塞進了一個背包里，他將背包拉鏈拉開個小孔，我透過拉鏈孔望著林沐滿臉欣喜的表情，逐漸進入了夢鄉。

一陣持續的顛簸將我喚醒。我把拉鏈孔扒拉大，將腦袋露了出來。林沐伸出手揉了揉我的頭，自顧自地說道：“丑是丑了點兒，但還算聽話。希望長大后能長得好看點兒吧！ ”

我丑……

經過很長的跋涉，林沐將我帶回了家中。

夜深時，林沐突然從床上爬起， 滿懷心事般一言不發， 我“ 喵喵” 叫了好幾聲， 他才開口：“明天把你送給蘇真，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會不會原諒我那次說錯了……”

我這才意識到，林沐一開始就是想把我送給其他人，我只是一個工具貓而已！想到這兒，我氣憤不已，可無奈連走路都走不穩，剛站起身子沒走幾步就滾回了貓窩。

第二天一大早，林沐又帶我走了很遠的路，最后抱著我在一棵樹下等了很久。明明天氣不算太熱，林沐的額前卻布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從遠處走來一個穿著白色裙子的女生，她膚色白皙，身材高挑，在人類里算得上是個美女。本來她一臉冷冷的表情，在看到我后，瞬間展開了笑顏。

她就是蘇真， 我未來的主人。林沐和她說了好些話，然后將我交給了她。蘇真小心翼翼地接過我：“看在小貓的分上，我就原諒你了。”

2

蘇真連著喊了我幾天“ 喵喵” 后， 周末喊來林沐給我起名字。

他們倆躺在清晨的草地上，我則扒拉著草地上的小蟲玩得不亦樂乎。太陽剛出來不久，陽光曬在我們身上，林沐突然眼前一亮，對蘇真指了指字典上的某個字：“ 睍，太陽出現和陽光的意思。我們現在不就在沐浴陽光嗎？就叫‘ 沐好了！”

蘇真捂著嘴樂了起來：“你見過誰家小貓取這種名字的，你就是非要帶個‘沐吧！”

“可這不有個充滿希望的寓意嗎，太陽出現，沐浴陽光，誰能想到這么好的名字？”蘇真拗不過林沐，只能妥協。林沐高興地將我從草地上抱起：“以后你就叫沐吧！”

我不想要名字。媽媽說，一旦有了名字就和人有了羈絆，有了羈絆我就不再自由，這羈絆會伴隨著我們整個貓生。

有一天，蘇真很晚才回家。

她坐在書桌前盯著一堆書本發了很久很久的呆。我叫了幾聲，蘇真起身將我抱在懷里，對著我說了很多很多話。

“ 今天我去看了林沐的學校， 重點高中的學長、學姐就是不一樣， 那種走路帶風的自信是骨子里散發出來的。他們學校好大， 好漂亮， 以后他身邊出現的人全部都是學霸， 而不是我這樣一道題需要他講三四遍的學渣。可你知道為了讓分數提高一點， 我付出了多少努力嗎？ 我也想考去重點高中，繼續和他在一起啊……”

3

夏天徹底過去后，蘇真每天背著書包早出晚歸，晚上回家后也坐在書桌前看書或做題到很晚。偶爾她會跟我說話，十五六歲少女的心事、復雜的情緒、學習生活的壓力……

那天晚上11點了蘇真都沒有回家， 我趴在窗臺上不安地等著，直至夜幕中出現她熟悉的身影——原來我竟這么怕失去她，這大概就是媽媽口中所說的“羈絆”吧。

蘇真回家后趴在桌子上，我感覺到她的情緒十分悲傷。

“林沐家里出事，身上暫時沒有錢， 在學校吃了好幾天的面食， 我好心疼啊！ 我想要幫助他， 但大概刺激到他敏感的神經了， 他對我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蘇真難過了好幾個晚上，都沒有再聯系林沐。

周末，蘇真精心打扮了一番后， 將我帶出家門， 林沐站在他第一次帶我來這兒時的樹下等著。

那是一棵櫻花樹，春天才會開花。幾個月不見，林沐的身高又往上躥了躥，他對蘇真夸我毛發潔白，長得真好看。

“蘇真，那天晚上的事，對不起，我不該那樣對你說話。”他們沿著街邊走了很久很久。

天氣開始變冷的時候，蘇真和林沐的聯系越來越頻繁，放假的時候他們會帶我一起出門。

下第一場雪的那天，林沐將蘇真約去看雪， 蘇真非把我帶上。那天他倆捧著熱乎乎的奶茶坐在店外，我聽見他們的心跳聲比以往每一次都要快速和劇烈，他們卻互相沉默都不說話。

就在我以為他們是不是生病了的時候，林沐率先開口：“蘇真，我知道現在是我們需要把所有精力和時間放在學習上的時候， 但我很怕有一天我們會像《小王子》里的小王子和小狐貍一樣，一個永遠不知道，一個永遠都在等。”

“蘇真，我只是想告訴你，我想和你一起好好努力，一起前進，去考一個好的大學，去擁有一個我們想要的未來。”

蘇真像是傻了一般，呆呆地看著林沐， 然后激動得不停地點頭。

原來，那樣劇烈的心跳是心動的感覺啊！

4

蘇真每天晚上連手機都不刷了，一股腦兒埋頭在課本和習題之中，最多偶爾和林沐打電話聊聊天。

日復一日，從蘇真和家人的談話里我知道蘇真學習進步特別大，我十分替她高興，她沒有辜負那么努力的時光。

高考的結果出來了，蘇真和我說，她只考上了普通本科，而林沐要去一所很好的大學。

我問有多好： “ 喵， 喵喵？ ” 蘇真似乎聽懂了我的意思：“好到那個學校全都是一群像林沐一樣閃閃發光的人，好到那個學校會將他培養成我們現在可望而不可即的人， 我只能在很遠的地方看著他繼續熠熠生輝。”

“我喜歡的少年這么優秀，優秀到某一天我會自卑地覺得我們的距離好遠好遠，我永遠都沒辦法走到他身邊。”

上大學前，蘇真在電話里和林沐提出了分手。林沐說了很多話，我都沒有聽清，掛斷電話后蘇真哭了很久很久，我舔了舔她的臉，想要安慰她。

哦，人類的眼淚，怎么這么咸？

蘇真上大學臨行的前一天，她在收拾行李，我坐在窗臺思考著貓生。

隱約間，我看到林沐在蘇真家附近走來走去，我跳下窗臺拉著蘇真的褲腳想要她走到窗臺前看看，她卻捏著我的后頸將我拎去了客廳。我只得從我以前偷溜出門的秘密通道跑出門去，蘇真看到后果然追了出來。

蘇真再看到我時，我和林沐一起坐在櫻花樹下。

那天林沐和蘇真在一起說了很久的話，我不知道他們說了些什么，我只知道媽媽曾經說過，真正有緣分的人不論怎么分開也會因為羈絆重新走到一起。

后來，蘇真和林沐怎么樣了我也不知道，他們上大學后便很少再回家。我仍舊經常偷溜出門，更多的時候是坐在櫻花樹下等著他們。

我相信，終有一天，他們會一起來接我回家。

楚云飛//摘自《中學生博覽》2021年第22期，本刊有刪節，河川/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