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出生在盛夏六月,六月是雙子座的誕生月,星座書上對雙子座的概括是:做事三分鐘熱度——對任何事情都充滿好奇,好奇之心如風(fēng)一樣來了,也如風(fēng)一般過境。
可是,我控制不住呀,世間有這么多美好的事情,我要如何才能按捺住接近它們的沖動呢?春天會花開,夏天會暴雨,秋天會落葉,冬天會下雪,僅僅是這樣簡單又鮮明的事,就足夠讓我開心而又好奇了。
可并非所有人都這么想,比如,我的父母。媽媽就一直說我是一個沒有恒心的孩子,爸爸要委婉得多,他會在我丟開一件事去做另一件的時候,摸摸我的頭說:“其實,堅持也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天賦。”
道理我都懂,一定是我出生時間的關(guān)系,雙子座的基因在我血管里不舒服地仰起頭,在我沒堅持多久之后,便又把注意力挪到了其他地方。久而久之,父母也默許了我“三分鐘熱度”的出廠設(shè)定。
我的中學(xué),在當?shù)仡H為出名,有很多國外的學(xué)校前來交流。生性好動,英語還過得去的我,就被班主任派去當接待的學(xué)生。
漸漸地,我發(fā)現(xiàn),似乎國外的雙子座人群比例要高得多,好多和我一樣大的孩子“不務(wù)正業(yè)”,除了學(xué)習(xí)考試、技藝培訓(xùn)之外,還會去劃船、郊游、玩滑板。那些老師更有點大小孩的感覺,當英國的特納老師聽說我平日的愛好是收集各地奇妙案件時,他的眼睛仿佛點燃的星星,握了握我的手,在西裝口袋里翻出一張名片,雙手交給我。我接過名片一看:英國福爾摩斯博物館運營官。
這下輪到我滿眼冒星星地看著特納老師了。那天,我倆約定,等下次見面,我學(xué)會說一口流利的英文,特納老師就帶我參觀福爾摩斯博物館。
從那個月起,我宛如打了雞血,每天早上6點起床背英語單詞,每節(jié)課20個左右的新單詞已經(jīng)無法滿足我,我甚至在看了福爾摩斯的電影后,照著英文字幕背誦。
沒過多久,雙子座的天性又出現(xiàn)了,我對英語的熱愛漸漸退卻,原因無他,是我又有了“新歡”——被動漫吸引的我,想要自學(xué)日語。于是,我開始背起了五十音。父母一看到我的單詞表,便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樣子。
時間好像單行的列車一樣滾滾向前,我并不喜歡把時間比作齒輪,仿佛下一秒就注定了分離。三分鐘熱度的我,竟然發(fā)揮還行,升入了不錯的大學(xué)。剛進入學(xué)校,各種俱樂部排山倒海地朝我撲來,我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身邊有這么多的雙子座,包括我的室友,恨不得把所有的俱樂部都報上,把自己的空余時間安排得滿滿當當。
還沒到半年時間,大家對俱樂部的熱情就漸漸消退了,社團活動也不參加了。我沒事待在一個聊天群里,群主問了一句:“誰有興趣加入漢化組?”漢化組!多好玩呀,我毫不猶豫地加入了。加入漢化組群的第二天,群主便找我私聊:“聽說你有日語的底子,你愿意成為漢化組的翻譯嗎?”那一刻,我有些猶豫,當初為了掙面子自稱學(xué)過日語,牛已經(jīng)吹出去,哪有收回來的道理,我只有硬著頭皮說:“可以,但是要等我期末考試結(jié)束后。”距離期末考還有兩個月,我翻出曾經(jīng)的日語學(xué)習(xí)資料,上面已經(jīng)積滿了灰。當夜,我便開始重新默寫五十音。從背單詞到記語法,從練口語到長短句,漸漸地,我開始熟悉那些動畫里的臺詞,漸漸地,當人物一開口,我的腦海里就自動出現(xiàn)了對應(yīng)的日語單詞。
兩個月后,我接到了自己的第一份翻譯任務(wù),字數(shù)不多,我一個字一個字地推敲,最后心小心翼翼地交給了校對。校對替我耐心修改,讓我不要放棄,我始終不敢告訴她,我才學(xué)了兩個多月。之后,因為每星期的漢化組任務(wù),我便不停地學(xué),其間有厭棄,也有煩悶,但靠著三分又三分的熱度,我堅持下來了,直到通過日語二級考試。
查到成績的那一刻,我有些恍惚:好像我也不只是三分鐘熱度而已呀!暑假回家,因為要搬家,我把自己的收藏重新整理了一遍,那些許久不見的東西卻給我一種難以描摹的熟悉感。它們從未離我遠去,它們只是隱去了自己的形狀,用我曾經(jīng)給予它們的熱情,悄悄地藏在我的生命中。
你看:
對動畫的愛,沒有消失,日語在時隔多年后,又重獲新生。
對推理的愛,沒有冷卻,我前往倫敦,去往貝克街221號,讓特納老師帶著我參觀從小說里出來的福爾摩斯故居。我還發(fā)表了自己撰寫的推理小說。
對自然的愛,沒有逝去,我立志看遍世界的美好,我走過了十幾個國家,經(jīng)歷它們的春夏秋冬。
對星星的愛,沒有離開,我還是天文臺的志愿者呢!
三分鐘的熱度,在爸爸媽媽看來,或許是不專注,可那是我對這個世界的好奇。熱度不會消失,只需要一個契機,就會有洶涌噴發(fā)的那一天。
陳佳言//摘自《知識窗》2022年第3期,本刊有刪節(jié),稻荷前/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