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從西北的山川湖海走來,劉瓊將沿途的風土人情盡收眼底。她追憶、思考、記錄,將感性敘述與理性辨析交織于筆尖,著成《格桑花姿姿勢勢》一書。一花一世界,搖曳生姿的格桑花背后,劉瓊用精煉、犀利的語言,在生活的細枝末節里捕捉人間百態,感悟生命的力量,探索文學化表述與人文歷史建構的關系,希望帶給讀者心靈的慰藉與震顫。
“姿勢”在蘭州話中是“漂亮”的意思,西北方言常用疊詞來強化喜愛等情感色彩。劉瓊將二者糅合在一起,便有了書名里的“姿姿勢勢”。這種將方言融于文章的寫作習慣,源于劉瓊早年在西北地區的生活經歷。前往甘肅、寧夏等地采訪的過程中,她對這片土地有了更加深刻的感受。在劉瓊眼里,生長于高寒之地的格桑花就像西北人文地理的縮影,花朵在惡劣的環境中愈發有著強勁的生命力,開得那么燦爛、那么執著。
格桑花與西北方言一同承載著厚重的歷史,也啟發著劉瓊對多元文化的思考。就這樣,《格桑花姿姿勢勢》《敘述、存在與歷史》《文學與人文》三輯應運而生。從寫景記事到文學批評,從散文隨筆到理論辨析,由淺入深,將二十余年寫作生涯的所思所感娓娓道來。
朝夕相處的家人是劉瓊情感聯系最密切的人,也成了她的文章中反復出現的主角。“這是我最有興趣、寫得最順利的一部分。”劉瓊回憶道。家族記憶像一瓶醇香的美酒,某個偶然的契機下打開瓶塞,往事就混雜著靈感,源源不斷地涌出,匯成《姨媽》《祖父的青春》等一個個感人的故事。
在劉瓊的印象中,祖父一直是個很完美的人。直到通過和父親的一次談話,她偶然了解到祖父的人生追求和缺憾。那一刻,她猛然意識到“祖父也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是一個生活中的人”。心底的觸動讓她萌發了動筆的念頭,她寫祖父,也洋洋灑灑地寫祖母,“他們是一體的,很難分開。”立足于歷史的大背景下,劉瓊用細膩的筆觸勾勒出祖父堅韌、勇敢、柔情的形象,也勾勒出遼遠溫暖的家族記憶。
寫《剛察往事》時,距離那段往事已經過去了三十年。但當她坐在電腦前,敲下第一個字的那刻,細微的、久遠的記憶被重新激活——從遠處駛近的車,路邊的牧羊犬,甚至連“剛察”站名用的字體都歷歷在目。劉瓊認為,如果不寫下這些故事,隨著年歲漸長、經歷豐富、接受信息的渠道增多,越來越多的記憶也會永久喪失。而寫作,就是留存記憶的最好方式。
“寫作是話到嘴邊,寫出來才舒服。”對于劉瓊而言,寫作是件放松的事情,她享受著其中的美妙,也思考著如何用不同的方式來傳情達意。劉瓊把自己的寫作分為記錄式寫作和喚醒式寫作,前者多為有預期的思想隨筆,以紀實為主;后者則在敘事散文中追憶過往,力求發現意外之喜。
放松不意味著容易,有時,劉瓊也會為找不到合適的表達方式而苦惱,陷入寫作的瓶頸期。這時,她常常會從電影里尋找靈感,轉變思維方式,用視覺藝術激發寫作思路。或是踏上一段旅程,一邊前行,一邊體會生活中不平常的境遇,為心靈和感知注入新鮮源泉。
在劉瓊眼中,生活的戲劇化程度不亞于小說,甚至比小說更加豐富,更加讓人難以置信。用小說的故事性結構和引人入勝的敘事效果來講故事,也能夠將抽象的情感與精神表現得活靈活現。
非虛構寫作強調真實的關系聯結,寫家族記憶的文章時,劉瓊一直堅持“真實”這一基本原則,不夸張,不虛化,也不改造。在《姨媽》中,她筆下的姨媽飽經滄桑,她的品質、內涵從生活經歷中滲透出來,成了打動讀者的精神力量。
她坦言,寫出一篇好文章,需要反復嘗試,精雕細琢。未來,劉瓊希望將家族記憶繼續寫下去,并在這個過程里發掘創新寫作形式。“小說的寫作是一種魅力,非虛構寫作也是一種魅力,它們各有各的力量,兩種都可以來試一試。”她說。
傳統與現代從來不是相互獨立的話題,二者相輔相成,煥發活力。在書中,劉瓊關注到“非虛構”“新媒體時代”等流行議題,也著眼于“五四”“畫像石”等傳統話題。“文學的新與舊、傳統與現代都是相對而言的。”在她眼中,所謂新與舊,在主題上更多指的是經驗方面的新和舊,需要結合具體的歷史階段來判斷。
而從寫作方法來看,劉瓊認為,比起絕對的新與舊,更重要的是文章的內容和形式是否恰當。記憶、技術、表達上富有異趣的內容會帶給讀者新鮮的體驗。同時,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語言表達和文本構造習慣,無論是傳統的線性敘事、復調式寫作,還是其他各種各樣的敘事方式,都應該適應作者想要傳遞的信息、表達的思想、塑造的人物形象。因此,新與舊的選擇,也要將表達需求作為考慮的前提。
“文化就像一條長河,想要源遠流長,就必須匯集各個歷史時期的支流,這樣,它才能成為大江大河,并傳承至今。”傳統與現代的坐標系是相互貫通的,劉瓊注意到,傳統文化經由創造性轉化、創新性發展,被更多的人所認識、重視和大力弘揚。在現代文化下,傳統與現代氣質結合在一起,呈現出新的樣式。
不僅是文學作品,在東西方的許多現當代藝術中,劉瓊都能察覺到其中共性的文化脈絡,它們串聯起文化的融合規律,成為古今思想對話的紐帶。在這一方面,她覺得自己“寫得還不夠用力”。未來,劉瓊還會在散文寫作和非虛構寫作的領域持續深耕,讓更多的記憶和文化在字里行間交融。
(摘自《中國青年作家報》)(責任編輯 張宇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