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患“神經病”的背后

馬志國

心理困擾：女孩是不是神經病

女孩很有禮貌，見面問好后悄悄告訴我，特別希望能和我單獨談話。這很好，也很必要。不過，為了全面了解情況，我還是先跟女孩的父母做了溝通。

初步溝通了解到，女孩正讀高二，平時也是心事重重，不愛說話，跟父母交流很少。大約在半個月前，父母發現女孩情況很反常。起初是情緒低落，總是愁眉不展、郁郁寡歡，回到家里更不愛說話了。接著就是睡不好、吃不好，甚至有時候連飯都不吃。再后來，女孩狀態就更糟糕了，學習沒有了熱情，自己在房間里學習的時候，常常一個人暗自流淚，甚至會大聲哭起來。有時候，還會鬧心口疼，全身發軟，手腳哆嗦，甚至全身哆嗦。有時候，還會連哭帶鬧，一邊哭一邊打自己。鬧過后，女孩還會非常懊惱：我怎么這樣？我不想這個樣子！就這樣，女孩學習成績也受到了影響，在最近的月考中下滑了很多。

女孩不由自主地開始查手機，查來查去，認為自己是抑郁癥。為此，還悄悄買來抗抑郁的藥。可是，女孩感到吃藥并沒有讓自己有什么好轉。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女孩才主動提出要尋求心理咨詢，并在父母陪同下來訪了。

我問：“她出現情況反常前，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女孩父母所知道的是，女孩在出現情況反常的時候，跟老師發生了沖突。女孩告訴父母說，班主任老師那些天似乎總跟自己過不去。有一次，老師跟她談話的時候，說了讓女孩很受刺激的話，女孩忍下了。隨后，老師又在全班同學面前，借題發揮說了讓女孩很傷自尊的話，女孩這回忍不住反擊了。

父母說不清女孩的反常情況是不是因為這件事，但是在家長看來，有必要跟老師溝通一下。可是，女孩自己卻強烈反對家長去找老師，說自己會調整好的。

十幾天過去了，女孩的情況并沒有出現什么好轉，父母不知如何是好，藥物治療也不管用，一起想到了神經病。于是，當女孩再次哭鬧的時候，父母當著女孩的面也脫口而出：簡直是有神經病了！

說到這里，女孩父母幾乎異口同聲：“這孩子是不是真有神經病啊？”

心理探究：他傷害到了我

為了找到女孩的異常行為原因，我盡快開始了與她的單獨交流。

女孩求助愿望很強烈，初步溝通后，女孩開口說道：“我不是他們說的神經病，是他們不知道我的事，我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請您也不要說給他們，可以嗎？”

我誠懇地點頭：“為來訪者保密，是心理咨詢的一個原則。凡是你不想讓父母知道的，一定會為你保密。”

女孩消除了顧慮，開始講述她的心靈故事：

“我最近心里確實感覺很不好。不過，我心里知道，不能完全怪老師。最近這次跟老師沖突起來，其實是因為之前老師和我的談話。”

“之前和老師的談話？”

“是因為我早戀。我們分手了，我很傷心，可老師跟我的談話，不但沒給我任何幫助，還說了讓我傷心的話。可是，學校不讓早戀，我違反規定在先，就只能忍著。后來，老師又因為別的事，在班上又說起這件事情，我就跟老師沖突起來，以此發泄我的情緒……”

“你發泄內心的情緒，其實主要也不是對老師的不滿。換句話說，你和老師沖突起來，其實也是借題發揮，所以才不讓家長去找老師溝通？”

女孩再次點頭：“您說得對，其實就是早戀的事讓我心里很難過……”

“如果馬老師猜得不錯，是男孩子先提出分開的，對嗎？”

女孩感到有人能懂她了：“是的，是男孩子提出的分開，這成了我心里過不去的坎。”

“他說理由了嗎？”

“他說了，但是，我知道都是借口。他說，覺得現在正是學習的時候，不適合談戀愛。可是，我并沒有影響他啊，我還是不理解他的做法。他就找借口拖延，先說等高二結束了，又說等高考結束了，又說等上大學了，我們再交往。就這樣一推再推，我覺得很受傷。就是在這時候，班主任老師找我談話，好像這件事都是我不好……”

“班主任袒護那個男生？”

“我覺得是這樣的。”

“就為這件事，出現了上面說的身心狀況，是這樣嗎？”

“是的。其實，我是在努力調整自己的。只是每當這件事浮現在腦海的時候，我就會感到身心都不在狀態。爸爸媽媽不知道該怎樣給我幫助，只知道追問我，看著我，拿我當神經病。我知道，我不是神經病。但是，我感覺自己得了抑郁癥。”

心理解析：看不清高中階段戀情的特點

很明顯，女孩的狀況至多也就是抑郁狀態，絕非抑郁癥。她的抑郁情緒是事出有因。戀情遭遇被分手而心靈受傷，男孩提出分手之所以讓女孩感到受傷，主要是因為這個年齡的男孩女孩，還看不清自己戀情的特點。

在高中階段，隨著性心理的進一步發展，男女同學開始在共同愿望和理想的基礎上，建立了純真的友誼。與此相伴隨的，是異性朋友之間帶有情感依戀的相互交往。于是，有些同學就可能進入了模仿性的初戀期。

在模仿性的初戀期，男女同學的交往和感情，與正式的成熟戀愛不可相提并論。這時男女同學的“初戀”，由于其模仿性，也就帶來了如下特點：一是行動不自覺。行為具有盲目模仿性和更多沖動性，很少自覺性。二是對象不穩定。這時候的交往對象，雖然不像積極接近期那樣廣泛多變，雖然可能是一對一的，但是依然很不穩定，很容易就把感情轉移到新的對象身上。三是感情不持久。說好就好，說壞就壞，輕率地就會“海誓山盟”，卻又很快被扔到九霄云外。于是，給人一種“朝秦暮楚”的感覺，以致時常鬧出所謂“情感不專一”的“移情別戀”的故事。其實，這是模仿性初戀期的特點，沒有什么專一不專一的問題。這說明，模仿性的初戀雖不是罪過，但的確還不是成熟的戀愛，只是一種由相互吸引加上盲目模仿的行為，是一種戀愛的“演習”或“預演”。

由于模仿性初戀的特點，分手便是經常上演的劇情了。分手，總要有一方首先提出來。女孩遭遇被分手時的傷感，而后又有老師不理解，就更多了一重委屈。這種傷感一時難以釋懷，又沒有跟父母家人交流宣泄的機會，于是就由心理重壓轉化成了身心癥狀。這種身心癥狀在心理學上叫作軀體化現象，通俗地說就是扮演病人。通過扮演病人讓問題轉移到身心癥狀上來，來暫時回避和緩解心靈的困擾。

至于女孩與老師之間發生的沖突，雖然不免有老師處理問題不妥當的因素。但是，主要還是女孩在潛意識里，啟動了轉移作用這種心理防衛機制，不知不覺間把老師當成了對抗情緒的發泄對象。

心理對策：親子雙方共同努力

女孩的心理問題，需要親子雙方的共同努力來解決。

1.女孩自己怎樣走出心理困擾？

一要看清高中生戀情的特點。在女孩訴說的過程中，心理壓力已經有所緩解。女孩悟性很好，初步溝通就很快領會到，自己的問題不是抑郁癥，是被分手造成的心理壓力讓自己情緒反常。在隨后的溝通過程中，女孩領悟了上面談到的高中生戀情的特點，對戀情遭遇被分手從內心釋然了。隨后，我談道：“作為一個中學女孩，走過早戀階段會更加理智，明白該努力完成學業，完善自我，給自己的可愛加分，讓自己成為越來越可愛的女孩。到時候，自然會收獲自己成熟的愛情。”

女孩終于坐直了腰身：“您放心吧，我不會再糾結這件事了，我會給自己加分的！”

二要接納自己的內心和狀態。女孩的身心狀態之所以被說成“神經病”，其實，是因為對自己受傷后的內心和狀態不能接受，采取了一種排斥和斗爭的對策，包括不想讓父母知道，自己扛，都是排斥心態的表現，結果導致了惡性循環，讓自己身心狀態越來越糟糕了。所以，理智的辦法是接受自己，接受自己的內心和狀態。通過溝通，女孩接受了這樣的觀念：感到受傷，心里難受，說明我是正常人，說明我是個正常的女孩。

就是這樣，心理咨詢的過程，常常就是幫助當事人對自己的問題改觀重解，也就是換個觀念重新解讀自己的問題。一旦有了改觀重解，就換了一種新的體驗。

2.在女孩心靈自救的過程中家長該怎樣做？

一是不要再把女孩當成病人。為了兌現給女孩的承諾，與女孩父母溝通中，我回避了戀情故事，側重溝通女孩的扮演病人的傾向，明確肯定女孩沒有病，沒有身體疾病，也沒有心理疾病。隨后，我加重語氣笑著說：“更不是神經病。”女孩父母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們不好，不該這樣說孩子。”最后約定，堅決不再給孩子有病的心理暗示。

二是要忽略孩子的有些狀態。應該說，女孩的身心不佳的狀態，很大程度上是父母過度關注造成的。情緒不穩定是中學生的心理特點。遇到事情，他們容易情緒波動，容易高漲，也容易低落。通常，他們會自我調整過來，包括宣泄情緒也是一種自我調整。然而，父母過度關注往往會感染孩子，讓孩子情緒更加波動。女孩父母明白了這一點，孩子有些情緒波動時，要先保持冷靜，故作視而不見，給孩子一個自我調整的時間和空間。

不久，收到女孩的消息：“在我心里，那段感情故事已經過去了。今天告訴您一個好消息，最近的一次考試，我的成績前進了好多呢！”女孩的好消息，令我不自覺地笑了。

（作者系應用心理學研究員、知名心理咨詢師）

（編輯 高秋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