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貴霞·廣東省深圳市龍華實驗學校
近鄉情更怯,遠鄉意更濃。
“有時候鄉愁就是一棵老家的樹在輕輕搖動,一種故鄉食物發出的殷殷召喚。”我的故鄉,都浸潤在那些樹的記憶中。
兒時的故鄉是美麗的樂園。
小伙伴下學去西地放羊,把羊趕到草勢茂盛的地方,大家便很快聚集在小溪邊玩耍。溪邊垂柳,柳枝在微風中翩躚起舞,有時拂過水面,蕩起層層漣漪。我們就順手攀折柳條,彎成一圈一圈當帽子戴在頭頂,學著電影里八路軍潛伏的樣子,玩起捉迷藏。玩累了就把柳條拉直,啪啪地往水里甩,濺起一串串水花。
去杏樹林子里玩耍,通常是比放羊還熱鬧,林子方圓約200米,密密匝匝全是杏樹。每到春暖花開,滿樹的杏花引來蜂圍蝶飛,微風吹過,落英繽紛,宛如人間仙境——這個時節是不好上樹打擾的。待到杏葉子片片展開新綠,花瓣凋落,嫩小的青杏會綴滿枝頭,這個時候伙伴們也不會上去。只有等麥子將熟,主人家將紅黃的杏兒成筐成籃地打下,小伙伴們就會抓住這大好的機會,一起到這里玩“捉迷藏”。
故鄉的柳條喲,在小伙伴的手里翩躚起舞,舞出童年五彩斑斕的夢;故鄉的杏枝喲,在小伙伴的腰間盤旋回繞,繞成少年俠肝義膽的情。
參加工作,在離家鄉三四百里遠的小城市忙碌,難得回故鄉一次。
春暖花開后,滿樹的嫩芽,鮮艷欲滴,令人垂涎。在那個剛剛吃上白面饃饃的時代,榆錢窩窩、槐花蒸菜成了我的最愛,如今,竟成了我最馨香的記憶。
即使日子好了,也依然饞那榆錢槐花的濃香。驅車回家,母親早準備好了搭鉤,我挎了籃子,跟在母親身后,就像小時候一樣。母親看準了榆錢濃濃的枝條,用搭鉤輕輕一拉,我便踮起腳尖,成串成串的榆錢就順著我的手,被捋到籃子里。母親說榆樹成材慢,又容易生蟲子,很多鄰居都把榆樹砍了栽上成材快的梧桐樹。我家屋后的這兩棵榆樹是專門留著捋榆錢的,因為我喜歡吃榆錢窩窩。知女莫若母啊,母愛有時也會像大山一樣沉默、體貼。
槐花通常會被做成蒸菜,在放了鹽與蔥花油后,再拌上少許的面粉,均勻翻動,上鍋蒸熟。榆錢窩窩是蘸著蒜汁吃的,槐花蒸菜是將蒜汁灑上去攪勻了吃。榆錢、槐花的香味與蒜汁的清辣,混合著蔥花油的馨香,醞釀成故鄉永遠的記憶,沉淀著美麗的夢。
后來,在城里,我去菜市場買過榆錢,也買過槐花,精心烹制,卻怎么也沒有母親做的味道好。
榆錢誘人,牽動著一輩子的味蕾;槐花飄香,洋溢著蜜一樣的甜美。
人到中年,對家鄉的眷戀愈發強烈。
又是一個春天,再次站到老家的庭院中,滿眼是雪白的梨花,微風吹過,片片梨花翻飛,恍若仙境。母親年紀越大,越發喜愛果樹了,庭院里栽種了梨樹、杏樹、柿子樹……
我喜歡這潔白的花瓣,彎腰撿起一瓣,托在手心里,淡淡的清香,不夸張,素潔淡雅,是亭亭玉立的少女氣質。母親說這樹上結的梨子,個兒不大,味道卻好得很,酥甜可口。從地里干活回來。口渴了,伸手摘一個,咬上一口,滿嘴留香,生津止渴。如果不小心掉地上,梨兒會摔個稀碎的。小鳥是很聰明的,它們知道了這梨好吃,就呼朋引伴趕來,召開“分梨盛會”。母親情愿這樣與小鳥分享,任由它們飛來飛去。
梨兒的香味還沒有完全消散,柿子就迫不及待地爬滿了枝頭。
柿子紅的季節,是豐收的季節。滿樹的紅柿子,像是一盞盞紅燈籠,紅得透亮,紅得招人喜愛。母親會把又圓又紅的柿子摘下,放上兩天再吃。那樣的柿子,是透熟透熟的,輕輕揭開皮,紅瓤流油,快速吮吸,一下子甜到了心底。
紅紅的柿子掛在枝頭,一直到夏末秋初,越是時間長,柿子的顏色越是沉穩,甜味愈濃。
離開家鄉越遠,越想那些樹。我見過修剪得整整齊齊的道旁樹,見過高大挺拔的椰子樹,見過開滿鮮花的紫荊樹……但家鄉的樹定格成永遠的回憶,激勵游子勇敢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