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尋夜晚的燭光（組詩）

早 春

之一

在早春，我沒看見金屬卻聽到殘冬被

切割的聲音

由此

我詰問：還有什么比金屬更鋒利？

流亡的風，偽裝的城堡，虛掩的門扉

一只飲水的瓷罐

再加上一個貌似俊朗的

少年，這種組合被掛在枝條的手上

而這只手欲言又止

只把內心的含蓄寫在寡淡的臉上

它告訴我，它的補給來自樹根

途經樹干正走在路上

地表之下，植被根須

有呼之欲出的鼓脹

就著河開的聲響

它將把一冬的空虛填滿

來置辦自己的嫁妝

此時，與春天最親近的人正心花怒放

趕著馬車，從家門疾馳而去

拐向娶親的方向

之二

春風一吹

茫茫原野便褪去了一份孤獨

我看到時光之唇在娓娓道來

它在講述幾年前的愛情和澎湃的潮汐

我們在大地的胸腱上種下葵花

種下一連串勞作的身影和酣暢的酒歌

種下懷春的種子和內心的向往

而大山深處的褶皺里

依然隱藏著殘存的冬雪

它窺視解凍的冰河

和植被里呼之欲出的腫脹

只能留下抱殘守缺的驚訝和嘆息

而我們愛憎分明

把執著的羽翎插上心空

聽飛鳥啁啾，喚醒一江春水

看林濤起伏，搖動冬眠的群山

這光景攜香帶情

融進滿滿的風里

吹過寬展向前的大路早春

透明的麻花辮兒

一群小女孩在樓前寬敞的歌謠中跳躍

童心的湖面泛起的純潔漣漪

蕩及一個從市潮中回歸的人

一對對編進藍天與向往的小辮兒

似保健的小錘兒

敲打著我內心的疲憊

童聲，笑臉，自然而優美的

身姿，遠離憂慮

堆積的光芒向四方輻射

照徹世間的浮躁和荒蕪

她們是一條河的上游

清澈 透明

流淌黃金的價值

……

透明的麻花辮兒，鮮嫩的事物

一左一右

在我的視野里擺動

生動誘人

幾米之外

一個注視她們的人在接受潤澤

等待大地上長出鮮美的詩句

風吹草低，暖風習習

原野上彌漫著怡人的氣息

臨水而居，手持工具

一個人勞作的身影像水草

搖曳著刪繁就簡的傳奇

什么樣的活讓我心存感激

什么樣的死讓我失卻記憶

聽原野上耕牛的喘息

看大路上一走一過的婚喪嫁娶

我在清點著過往的花襖和布匹

地上的戀情在相聚

天上的大雁在遷徙

心中的燈捻在述說希冀

——等待大地上長出鮮美的詩句

我的內心蔥蘢郁郁

水域跳動著大地的心臟

水域之水開闊，它的供給

來自豐沛的四面八方

來自酣暢的瓢潑之雨

來自內斂細密的舊日時光

它韜光養晦，盛裝水鳥的淚水與憂傷

盛裝音樂的舒緩與激昂

盛裝翔實的愛情

和夢幻的遠方

這水草的故鄉，魚兒的天堂

它深藏內部的肌理和暗流

只把抽象的漣漪

寫在水面之上

水域開闊

水域端莊

我知道它托舉著辛勞的眾生

我知道它跳動著大地的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