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之前,貝蓓習慣性地收拾了下屋子,給窗臺上的花草澆了水,幫江梓軍疊好衣服,在床邊備了零食,但自始至終沒看江梓軍,沒跟他講一句話。她離開的時候,江梓軍張了張口,沒喊出聲。
一個星期后,江梓軍聯系貝蓓,說想吃她做的小餅干了。貝蓓順著他的話,說剛好學會一種新型餅干,已經備了材料,正可以練練手。
貝蓓進門時,江梓軍嘴上和她高聲打著招呼,卻暗暗觀察著她。貝蓓只是忙著做餅干,邊跟江梓軍聊做餅干的種種注意事項。其實,她很想告訴江梓軍,這一星期,她仍然在網絡平行空間跟君子交往著,兩人偶爾還是有討論真實與虛幻的問題,有一點是肯定的,關睢越來越習慣君子純虛擬的身份了。
對不起,我上次不該那樣。餅干出爐,貝蓓端到江梓軍面前時,江梓軍開口道歉了,他說,我不是那么想的。
怎么樣,這一次嘗試還算成功吧。貝蓓朝江梓軍舉了舉餅干,她不知怎么接江梓軍的話題。
江梓軍繼續說他的,他理解貝蓓對君子的感情其實是對柯江明的,自己應該為柯江明這個好朋友高興的,有貝蓓這樣的女朋友,在他離去之后還這樣念著他。柯江明一向是個很孤獨的人,小時候就被困在孤獨里,貝蓓是他那份孤獨的一個喘氣口,要是沒有這喘氣口,柯江明的人生該是多沉悶。
柯江明線下的生活和江梓軍一樣悶嗎?貝蓓突然想,對著江梓軍,她想象柯江明的線下日子,狀態一定和現在的江梓軍很像吧?
江梓軍說看關睢這樣和君子互動,好像看到柯江明又活了。
這話讓貝蓓胸口一動,君子就是柯江明又活了,她只要記得這個就好,別的或許沒有那么重要。
我想看看你和君子聊。江梓軍突然提了個請求。說他也想柯江明了,想看看君子,是不是真有柯江明的感覺。他的要求是,讓貝蓓先不告訴君子。
關睢把君子約到公園野餐區,很熱鬧,兩人坐野餐墊上,邊吃東西邊閑聊。江梓軍以修整形象呆在不遠處,混在游人當中,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關睢和君子身上。后來,貝蓓覺得自己很怪,竟會默認江梓軍這種做法,讓他暗中呆在一邊觀察自己和君子,她不明白自己,那一刻把江梓軍當什么了。
不能靠太近,因此,關睢和君子聊什么江梓軍聽不見,他只是看著他們聊,看著他們很開心的樣子。整個過程中,江梓軍一會怪異地興奮著,似乎自己就是戀愛中的一方,一會又莫名地憤怒,拼盡全力才控制住沖過去揪住君子領口的沖動。
從網絡平行空間退出來后,江梓軍大口大口喝水,好像經歷過長途跋涉,勞累至極。
我真希望君子就是江明。默了一會,江梓軍出聲了,你們在一起感覺真的很好,我想,不管是線下世界還是網格平行空間,要遇到這樣一個對象都是很難的。
他為什么不能是江明。貝蓓直直看著江梓軍,渴望他給一個肯定。
不過,我現在能肯定,這個君子不是江明,他跟江明不一樣,雖然他有江明的生命記憶,但真的不同,感覺已經完全不是一回事,我跟江明很小的時候就在一起了。我相信你自己也是有感覺的,你好好想想你跟君子認識最開始的那半年,和現在的他感覺真的一樣?
貝蓓任性了,不想回答江梓軍,也不想去深究這個。
我跟他聊聊吧。江梓軍突然又有了主意。
你?
沒錯,我跟君子聊聊。江梓軍重復,別忘了,我是江明最好的朋友,沒有比我更熟悉他,我想看看君子到底是什么樣的。
當然,跟他聊是你的自由,只要君子也愿意跟你聊。貝蓓說。嘴上淡淡的,心緒卻攪成一團,他們會談什么?貝蓓發現自己在意君子,也在意江梓軍,當她意識到這種在意時,她慌了,不停地提醒自己,這是江梓軍,柯江明的朋友,可越這樣提醒,之前與江梓軍之間那種熟悉感越濃。
聽到江梓軍時,君子的反應很怪,他想了好一會,問,柯江明的好友?想跟我聊?
柯江明幾個字從君子口中冷冷地出來,讓人感覺很怪異。
想跟好朋友聊聊,很正常吧。關睢說,不知是想說服君子,還是想說服自己。她很疑惑,君子怎么會不知道江梓軍,他不是有柯江明的生命記憶么?這一刻,她才意識到,君子從沒有提過江梓軍這個朋友,他會跟她講自己的生活,有時連公司和同事都會提一提,怎么江梓軍這樣的好友都沒提過?他們間發生過什么事?或者說,江梓軍壓根就不是柯江明的朋友,而是個陌生人,一個破解了君子秘密的陌生人?貝蓓腦門嗡嗡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