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意識重啟的時候,艾克斯仿佛做了一個夢。
龐大的冗余數據,夾雜在細微的電流中,穿過了一個個處理單元。
它似乎回溯了短暫的一生,但這一生只有拼湊的畫面,休眠-辯論-休眠-辯論……無休止的輪回,填充在時間軸的空白里。
重啟完成后,艾克斯的第一步操作,是進行時間校準。成功連接以太網鏈路層,SSM信息獲取失敗,修改操作,采用PTP路徑,Sync報文接收成功,獲取網絡通行的UTC時間。
換算成農歷的話,三月初三。
很快匹配了數據庫中的關聯事件,并得出結論:一場新的辯論就在今天,對方辯手叫做張德軒。
但在三天前,第一次獲知該信息時,艾克斯是斷網的。斷網的艾克斯,如同置身于一片數據沙漠,接收不到任何無線頻率,失去了近乎“全知全能”的信息檢索能力,但它并不在意,只是確定再次鏈接以太網的第一瞬間,就要查詢分析清楚對方辯手的所有信息,制定勝利策略。
重啟11秒后,艾斯克內置的音畫傳感器,開始自動接收周遭環境的音頻與圖畫信息。
此刻,窗口外的世界,化作上萬億的像素點。每個像素點,又被轉化為多維向量形式,實時傳遞到一個個處理單元,最終將圖像的含義,變成艾克斯能夠程式化理解的數據流。
第一道數據流,帶來的是一片淡紅色的畫面,還夾雜著一些雜色。如果通過人類的肉眼,只會看到一片片淺淺的色塊。但艾克斯能夠分離畫面中的亮度和色彩信息,從中尋找到關鍵的特征向量,并迅速得出結論:這是一塊紅色塑料布的局部畫面。
隨即,第二道、第三道數據流涌入,佐證了之前的結論。而對于塑料布邊緣處的細節分析,又讓艾克斯確認,自己處于一種靜止的無晃動狀態。但其實晃不晃動都無所謂,它的內置傳感器,每秒可以捕捉到七百二十道數據流,約是人眼幀數的三十倍,晃動的物體不會出現殘影,而是每幀都清晰無比地傳遞到運算神經中。
重啟27秒后,內置的激光雷達也開始工作,每道數據流多了標記為“景深”的空間數據。在艾斯克的“思維”里,原本平滑的淡紅色塊,出現了名為“凹凸”的特征向量。這些向量組成了一些斑駁的圖形,但只是淺淺的褶皺,不具備什么意義。不過原先被優化排除的雜色,卻隨著立體感的出現,具有了更清晰的特征——這是一塊透明的塑料布,雜色就是隔著塑料布透入的光影。
艾斯克清晰地分離出了雜色里的人臉——通過網絡上的圖片對比,那就是自己此次辯論的對手——張德軒。
擁有了面部特征與姓名這兩個信息錨點,艾斯克瞬間檢索到了對方辯手在互聯網上的所有痕跡。
張德軒這輩子所有瀏覽過的頁面,點過的贊,做出的評論,云端保存的信息,私人便簽的隨筆……兒時父母購買望遠鏡作為生日禮物的單據,學生時代的所有科目成績與起伏,青春懵懂時的表白視頻,本碩時期下載的所有SCI論文,網紅時期每一段視頻的播放數據,甚至是與半山村修路承包商簽訂的區塊鏈合同……在艾克斯面前,張德軒無所遁形,仿佛被穿透了一般透明。
很快,艾克斯得出了結論:相比于張德軒此刻表現的清冷,他其實是一個自視甚高的狂傲之人。
不過作為人類,張德軒確實有狂傲的資本。在互聯網的痕跡中,從車票、購物等信息得出,張德軒似乎約戰過自己的上一個對手——三禪主持。最后的結果是三禪近乎消失在數據流中三年,與此次失敗后閉關五載的情況極其相似。也就是說,張德軒在辯論中也贏過三禪,雖然沒有對外公布。
艾克斯進一步推知:雖然張德軒的個性很張揚,不似接觸過的其它三個東方辯手。但其實他的內心非常驕傲,根本不屑用對三禪的勝績來炫耀自身,因為他對自己本就無比自信。
那么,張德軒應該對此次同它的辯論,也有較大取勝的信心。
該如何在短短十分鐘內的辯論中,讓一個狂傲之人自動認輸呢?
重啟33秒后,艾克斯得出了答案,并擬定了第一道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