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傳的細節（組詩）

路

路平直的時候年輕

路彎折的時候衰老

灰塵是最好的信差

一輛車開過

就有一段路和一棵樹白頭偕老

我是路最好的朋友

我們都有沉默的習慣

它是陸地的傷疤

而我是傷疤上的人類畫家

我們一樣古老一樣信奉文明

像我的香煙

只要開始只要燃燒就會變短

我們一樣有翻不過的山

一樣有一生最后的一公里半

我們都要略過自己的過去

我們都渴望數不盡的遠方

都想要夕陽都想要月光

夜

潛伏在夜里

感受被窩的余溫和雨

酒杯沿口布滿失落

塵埃落定

鏡子里的人起舞

翩翩過一個世紀

我問過下雪的崖口

關于盡頭和深淵的埋怨

連夜趕路

想靠近我的帳篷和油燈

舍不得

我悉心照料的煙草

平原里善良的人

方向牽引去往瓊樓

我拉過床單的一個角

突如其來的安穩

全是真實的夢境

沉

我在港口盼望

岸上牽引的繩索在裝睡

我抬頭看著天空

塵埃落滿我的眼睛

我只是孤島

我不向海臣服

我躲在陰冷的窗臺邊

臨摹陽光下的背影

我歇斯底里的吶喊

是海面的浮光

我想要向整個宇宙

說明自由的意義

我想向整個內海

描述域外的遼闊

但是我只是一個人

我只在夜晚

尋找杯子里面的月亮

列車

一趟遠行

一節沒有終點的車廂

一棵到死不離開的樹

列車外的風景

請叫醒我

我應該提著祖輩傳下的尖刀

像爺爺一樣驅逐野獸

像父親一樣蓋起一幢三層的木房

絕不是將尖刀藏在自己的脊梁里

思想與靈魂每次彎腰

痛苦就從后腰延續到頭顱

永不停留的列車

請讓我徒步向前

去向我引以為豪的彼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