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笑的壤塘

旅游不在乎終點，而是在意途中的那些人和事，在意那些美好的記憶和景色！

——題記

我熱愛生活，也喜歡旅游。

我之所以喜歡旅游，那就是對未知世界的無限好奇，對美麗景色的無比神往，對美好生活的無盡眷愛！孩提時，故鄉(xiāng)的每一座山頭，每一個山洞，每一條水溝，乃至每一棵大樹和不知名的花花草草，都讓我迷戀，都留下了我纏綿繾綣的情思。

第一次聽說壤塘這個名字，是幾年前讀過一位本土作家的《壤塘佛光》和《壤塘三夜》。這位叫川湄的女子，將壤塘的山水和人文、歷史和現(xiàn)在，描繪得如夢似幻，美不勝收，于我心有戚戚焉而心旌搖蕩之。

去年從西藏走國道317回來，當導航顯示正途經壤塘地界時，我的心為之一振，這不就是我心心念念的壤塘嗎？然而由于當時有要事正急于趕路回家，故只能忍痛割愛，心下欠了壤塘一個熱情的擁抱。我想，在不久的將來，我定會重踏壤塘這片美麗而圣潔的土地，壤塘也必將贈我以美好而寧靜的微笑！

1

在游覽了九寨黃龍后，我一路西行。若爾蓋一望無垠的碧綠的大草原，花湖水天一色的夢幻仙境，黃河九曲第一彎的蕩氣回腸，蓮寶葉則的魔幻世界，這一切固然讓我如癡如醉，但我心下對壤塘的神往之情，讓我加快了挺進壤塘的腳步。

欲速則不達！

當車子進入壤塘地界時，但見蔚藍的天空，飄浮的白云，巍峨的高山，湍急的峽谷，蓬勃的綠植，精美的藏寨……呵，如此的奇景異色，實乃世間的一方懸天凈土！我心潮澎湃，一邊盡情地欣賞著沿途美景，一邊快馬加鞭。“砰——”，由于天色向晚，高度近視的我不曾留意到地上的一個小坑，壯懷激烈地撞了上去。我一邊嘴里嘰嘰歪歪，一邊仍然風馳電掣。幾百米后，汽車突然蹣跚起來，繼而前行吃力，我自感大事不好——爆胎了。

不幸中的萬幸的是，汽車爆胎停擺在一個十字路口，在那路口中間設有寬闊的安全島。我將車停放在安全島內，支起三角架，打開雙閃，無比沮喪地翻找出備胎和千斤頂?shù)任锛怼Ｕf實話，雖然此前我也操作過換胎，但那都是多年前的事了，而且當時也是搗鼓了很久才搞定的，至于現(xiàn)在，具體的操作程序大腦真的是一片空白。

我嘆著氣，搖著頭，開始琢磨著該從何下手。突然，我看見對面公路上停著兩輛大貨車，其中一位司機正吸著煙向一房舍走去，想必是去方便吧。我如遇救星，抱著試一試的心態(tài)向他喊到：“師傅，請您幫個忙好嗎？我的輪胎爆了，我更換不來……”因為我知道，這些貨車司機走南闖北幾十年，像這種更換輪胎的事情對于他們來說可謂是小兒科了。果然，那位師傅回頭看了一下，然后毅然快步跑過來，把煙頭扔了，問到：“家伙都帶齊了的吧？”“都帶齊了的。”我小聲怯怯地應道。“那就動手噻，哎，我說你呀！”“我……我……我不太會弄這個……”我作可憐狀，想博得他的一片同情。“弄不來？那你跑出來做啥？就只曉得帶錢，我說你們這些年輕人呀……”師傅雖然語含嗔怪，但卻面帶微笑，很是和善，讓人倍感親切，非常溫暖。他叫我年輕人，其實他也比我大不了幾歲，也許是風餐露宿的緣故吧，他看起來確實要比我年長不少。

上千斤頂，抬升汽車，下廢胎，裝備胎，師傅總是那么的輕車熟路。特別是他飛起一腳將那廢胎踹下的瀟灑姿態(tài)，竟然讓我有種膜拜大神之感！正待他幫我擰緊輪胎螺絲的時候，另外一位司機沖他喊道：“你在搞啥喲，快點走了！”“等一會，我?guī)退演喬Q好了就走。”師傅回答著，然后對我說：“這時候是我們強制休息的二十分鐘時間，時間到了又該出發(fā)了。”這時，剛才喊話的那個年輕一點的司機微笑著走了過來，他們合力很快將輪胎螺絲擰緊了。此時細雨蒙蒙，早已打濕了他們的衣服。我心懷愧疚，感激涕零，拿出一百元錢來向他們表示謝意，他們堅決不受。我說：“我不抽煙，連煙都沒給你們打一支，你們拿去買包煙吧。”“說哪里去了喲！”他們笑著跑開了。末了，回頭叮囑我說：“備胎不能久用喲，明天記得就近去找個地方把胎換了……”

云銷雨霽，彩徹區(qū)明，壤塘的天空和大地又明朗和艷麗起來！我還沒來得及打聽他們的姓名和留下聯(lián)系方式，那兩位貨車司機的身影已然遠去，然而他們那和善的微笑和潔白的靈魂，卻深深地長在了我心靈的深處，長在了壤塘的高山流水間。

2

則曲河逶迤盤旋，自北向南咆哮而下；兩岸高山聳立，挺拔俊秀；一座座美麗奇特的藏家民居時隱時現(xiàn)，令人艷羨。我到過多處藏民族居住的地方，對他們生活的地方一點也不陌生，但不知為何，對壤塘這片古老、美麗而神奇的土地卻總是充滿著無盡的新奇和遐想。行至棒托寺，本想進去一探究竟的，無奈天色已晚，只得作罷。

到壤塘城中，已近九點。但見城中流光溢彩，街道寬闊，街面整潔，屋舍儼然，新奇別致。我無暇細細打量和欣賞這醉人心扉的美景，便匆匆擇一川味餐廳而解饑渴。餐廳名字甚好，美名“思味小餐”。雖名為小餐，其實堂口挺大的，裝修也較顯檔次。坐定，老板娘迎上前來，和顏悅色，滿臉帶笑，瞬間給人一種賓至如歸之感。閑談中，得知她是都江堰人，來壤塘開餐廳已經18年有余。我暗自打量著眼前這個個子高挑、身材苗條、皮膚白皙、五官精致的老板娘，心下吃驚于她這么多年的堅守。與老板娘相談甚歡的另一中年藏族婦女，自言小金人氏，當她聽說我是來旅游的時候，便極力向我推薦起壤塘的旅游景點來，最后也不忘提醒我一定要去她的娘家四姑娘山看看。老板娘言語較少，只是不停地微笑著，她那一對淺淺的酒窩，像極了今夜美麗的壤塘！

“去看看壤塘的夜景吧，你沿著杜柯河兩岸走，真的很漂亮！”老板娘最后沖出門口對我說。

壤塘的夜景的確很美！清一色的藏式民居風格，清一色的店鋪裝修風格，所有的建筑在五彩斑斕的燈光照耀下流光溢彩。街道寬闊，街面干凈，行人稀少。雖然有些許冷清，商業(yè)氛圍也不濃厚，但于外出旅游想尋求一方心靈的凈土的我來說，一切都是剛剛好。壤塘，作為美麗阿壩的最后秘境，就像一位養(yǎng)在深閨的少女，還未被外界所熟知。我左看看，右瞧瞧，盡情地享受著壤塘這無盡的美景，突然，我聽到了遠處傳來的音樂聲，原來是一部分藏漢同胞聚在廣場上跳鍋莊。

那歡快的音樂，那輕快的舞蹈，那臉上漾著笑的幸福的壤塘兒女，深深地感染了我。我也顧不得舞技拙劣，舞姿難看，興奮地加入了他們的行列。我跳不來鍋莊舞，我就按照音樂的節(jié)奏隨意發(fā)揮，居然也跳得不亦樂乎。當我跳到一位退在一旁休息的藏族大姐身邊的時候，她微笑著看著我拙劣的表演，我尷尬極了，自我解嘲道：“亂七八糟跳的，莫笑喲！”“沒啥的，隨便跳就是了，開心就好！”藏族大姐甜蜜的微笑和溫暖的話語，像極了今夜美麗的壤塘。

跳了幾曲鍋莊舞后，我又沿著杜柯河漫步。站在橫跨杜柯河的廊橋上，看著那奔騰不息的杜柯河，看著那倒映在杜柯河中的波光粼粼的建筑，我腦中頓時浮現(xiàn)出了站在都江堰南橋上欣賞岷江那桀驁不馴性格的畫面。在如此偏遠的壤塘，能夠有如此美景來饋贈我這個遠道而來的客人，是我的榮幸！

在一處宣傳旅游的展板前，我停了下來。我細細地研究著展板上提供的旅游攻略，然后按照上面提供的旅游咨詢電話打了過去。電話撥通了，但我又后悔起來，心下埋怨自己太唐突了，這是一個座機電話呀，怎么可能還有人來接聽呢？在我忐忑不安之際，電話那端傳來了一個男人渾厚而帶有磁性的聲音，感覺是一位藏家大哥，他說電話是轉移到他手機上來接聽的。他認真傾聽著我的旅游咨詢，并提出了良好的建議。最后我說：“我想在日斯?jié)M巴碉房和藏家同住一晚，以便更深入而全面地走進藏族同胞的生活，了解他們的民風民俗，感受博大精深的藏文化。”他非常熱情，掛了電話馬上和日斯?jié)M巴碉房那邊聯(lián)系，幾分鐘后他回復我說，那邊現(xiàn)在還沒有提供這方面的接待服務。末了，他不無遺憾地說：“我們壤塘現(xiàn)在還沒有全面把旅游做起來，許多配套服務還不完備。”

同這位不曾謀面的藏家大哥的對話，我被一種溫柔敦厚的情感所浸潤，被一種原生態(tài)的藏家氣息所迷醉。我感覺到今夜的壤塘在對我微笑，我迷醉在微笑著的壤塘的懷中，我要用我的心我的情，來寫下我的詩歌和遠方！

3

曾克寺，數(shù)座碉樓式的建筑挺拔在杜柯河畔，氣勢恢宏，蔚為壯觀。

在如此莊嚴肅穆的藏傳佛教噶舉派寺廟，我虔誠地轉動著經筒。人世的熙熙攘攘，人事的紛紛擾擾，在這梵音裊裊的殿堂，一切都趨于沉寂。

慈眉善眼的佛像，艷麗奪目的唐卡，古典滄桑的壁畫，不絕如縷的經聲……我雖非佛徒，但心卻向佛。我沉浸在一種溫柔祥瑞之氣中，內心如大海般平靜而澄澈。看著那眾多面帶微笑正襟危坐的僧侶，我不禁感慨系之：我們既然是哭著來到人世，為何不笑著去向天國呢？

在不遠處的一處工地上，我看見一位藏家姑娘正怯怯地朝我探頭張望。好奇心促使我走上前去同她攀談。姑娘約摸二十來歲，白皙的臉蛋透著高原紅，模樣俊俏，身材瘦小。我吃驚于眼前的這位藏家姑娘，在炎炎烈日下手握鐵鍬正奮力地鏟沙。川西的陽光雖然溫度不是很高，但是紫外線卻很強。姑娘顯然是愛美的，戴著帽子，并用頭巾把面部護住。姑娘看來平時與外人接觸不多，見了我總是怯怯的，不敢正眼和我說話。她說她就住在附近的村子，沒有上學了，在這個寺廟來做小工，180元一天……姑娘雖然說著話，手上卻一刻也沒歇著。她鶯聲燕語，面帶羞澀，卻總是盈盈微笑著。我笑著說：“你們這里山高溝夾，條件惡劣，以后結婚到大城市去吧。”姑娘一聽，斂住了笑容，神情極為嚴肅，以至于面有慍色。“我不嫁到大城市去，我就喜歡我們這里的高山和峽谷……”姑娘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對著壤塘這片她深愛著的土地訴說。

姑娘話語不多，卻擲地有聲，我被強烈地震撼住了。在物欲橫流道德式微的當下，在壤塘這片古老而圣潔的土地上，這種潔白無瑕纖塵不染有如璞玉般的情懷，是壤塘佛光的照化，更是壤塘山水的養(yǎng)育。

姑娘或許感到她言語太重，便主動找話來化解這份沉寂和尷尬。她說：“你是來旅游的嗎？”我說：“嗯。”她又接著問：“你是哪里的呢？”“南充的。”姑娘搖了搖頭，表示不知。末了，我向她告辭，她終于正眼看我了，微笑著，用了極低極柔的聲音說：“好，慢走哈，注意安全！”

杜柯河自北向南，逶迤盤旋。她帶著我對壤塘的無盡情思，帶著壤塘對我的天使般的微笑，流向了詩意的遠方，年年歲歲，歲歲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