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宿命？

過了許久，高杰才松開女兒問：“你媽媽呢？”

橙子看著眼前的父親，雖然父親的年紀相對離開地球時基本可以說沒有變化，但是按照地球時間算已經過去了上百億年，父親相比她記憶中的樣子似乎蒼老了很多。她溫柔又小心地說：“媽媽已經去世了，我中間經歷過幾次光速測試航行，每一次回去見到母親她都比原來老去很多。不過她走得很好，活到了八十歲，最后那段時間我都陪伴著她。媽媽告訴我，如果我見到你的話一定要告訴你，她真的原諒你了，我來找你也是她所支持的。”

高杰望著眼前的女兒，父愛從胸中涌現，他問道：“你們過來是干嘛？不會是為了來找我們的吧？”

橙子點點頭說：“對，未來號是人類的英雄，我們是來營救你們的。”

高杰有些疑惑：“營救我們？你們怎么知道我們被困了？”

橙子解釋說：“你們離開后光速飛船探索了太陽系附近的恒星系，通過研究各處的空間特性我們預言了宇宙空核的存在，也發現了宇宙的對稱性。你們在前往宇宙中心的過程也完全有可能發現這一點，我想你們應該也確實發現了，不然我們過來看到的也就是你們的殘骸了。我們也推斷出你們可能面臨的燃料困境，所以我們是特意過來營救你們的。混沌號比你們晚四十多年出發，但是因為我們速度更快一些，所以比你們還先到了，我們已經在附近等了你們一段時間。”

這一切看似不可思議，但是也的確是可能的。先到的混沌號可以觀測到未來號，通過適當的光速飛行可以使得兩艘飛船在接近的時間點達到宇宙中心。這很難控制，但是顯然混沌號有這個能力。

高杰想起了對稱的宇宙，他指了指對面的未來號問道：“對稱宇宙的原理是什么有解釋了嗎？”

橙子搖了搖頭說：“只是有一些猜想，目前得到最多認可的是宇稱大爆炸理論，是宇宙大爆炸理論的擴展，認為宇宙大爆炸之初是一個有結構的奇點，奇點的結構是不均勻的，但是相對中心是對稱的。在大爆炸后相對中心兩點的初始值一樣，所以就形成了現在這個對稱宇宙，雖然世界運行看上去是隨機的混沌的，但是一旦初始值確認，那么結果就一定是確定的。”

高杰說：“那宿命論是對的？宇宙對稱也無法破解？”

橙子說：“宿命論是否正確是哲學問題了，人類已經接受了不在宿命論上去糾結。不過潛意識里，我們還是抗拒宿命論的。所以這次我們來還有一個任務——破解宇宙對稱，至少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打破宿命論帶來的對稱魔咒。即便一切都是上帝安排好的，人類也不希望有一面鏡子每天提醒人們這一點。”

“怎么打破對稱魔咒？”

“我們推算，即便是量子的運行規律一樣，但是宏觀上物體和人的行為是受到外部條件的影響，一旦我們可以打造出不一樣的外部條件，或者人接收到不一樣的外部輸入，接下來的一切就會沿著不同的方向運轉，蝴蝶效應將會打破對稱魔咒！”

“你們準備怎么做？”

“爸爸肯定知道楊振寧發現的宇宙不守恒定律吧，物理的世界中其實是不對稱的，是有左有右的，這就是我們的一個突破點，利用宇宙本身的不對稱性的規律來打破他的對稱性。我們計劃做一個實驗，只要對稱的兩個實驗觀察到不一樣的結果這樣就可以打破對稱！”

高杰稍微思索了一下問道：“嗯，這看上去是一個思路。不過宇稱不守衡也只是證明這個宇宙有左有右，但是對于對稱的另外一點來說，左也還是左，右也還是右，依然是對稱的。我們在這里做實驗和對面做的實驗看到的結果依然是一樣的。”

橙子眼中泛著興奮的光芒說：“但是如果試驗就是在宇宙中心做呢？對于宇宙中心的一個點來說只要它能給出一個方向，那么對于對稱的雙方來說這個方向就是相反的！”

高杰有些明白了，對于對稱宇宙來說每個點都是有對稱的一個點相對應，不管是任何運動都是對稱的。但是有一個點例外，那就是宇宙中心點！

高杰問：“你們具體準備怎么做？”

“我們攜帶了半個設備，我們知道對面的混沌號也攜帶了一模一樣的這樣的半個設備。兩個半個設備合并之后會成為一個設備，設備的中心就是宇宙的中心點。我們往中心點發射一個高能粒子，兩個粒子會形成一個新的粒子并釋放出電子，然后我們對其添加一個弱相互作用力場。在弱相互作用力下宇稱是不守恒的，不穩定的電子必然會選擇一個方向逃逸，這樣我們就能通過觀察這個電子來打破宇宙的對稱！當然雖然大的原理是20世紀就證實的宇稱不守恒，但是試驗依賴的高能粒子相關原理是在你們出發后的三十年發現的，宇宙大航海讓人類的科學又前進了很多。”

高杰不禁感嘆這個設計的精妙，這相當于我們找到了宇宙中心這個宇宙的命門，逼迫宇宙做出選擇，指出哪邊才是它的左邊。

試驗在一個小時后進行，大家提議高杰來做這個試驗，高杰也接受了。高杰帶著半個設備出艙，他看到了另外一個他也一樣出艙了。試驗準備工作進行的很順利，巧妙設計的兩個對稱的半個設備在宇宙中心很好的吻合在了一起。

高杰從高倍電子觀測目鏡中觀察著試驗的結果，他有些緊張。在宇宙中心做著高能粒子的試驗，他甚至擔心宇宙會不會因此坍縮。不過他的擔心是多余的，粒子逃逸后在他對面的感光板上留下了一個光點，他的眼睛從目鏡移開，指了指對面。另外一位高杰和他指了指同樣的方向，不過對于另一位高杰來說那是他自己所在的方向。

“粒子是向你的方向逃逸。”

“粒子是向我的方向逃逸。”

“你的方向，應該是設備的左側，讓我想起了我左手上的一顆痣。”

“我的方向，應該是設備的左側，讓我想起了我左腿上的一個傷疤。”

……

差異帶來的變化就像多米諾骨牌一樣擴散開來，高杰回到未來號之后帶去的細微差異影響了其它人，接著大家發現對面的未來號中的人們的行動和自己不再相同，原本對稱的宇宙從這一刻起開始分裂為兩個不一樣的世界。

兩側的人們各自乘坐混沌號踏上返回地球的路程，十多個小時后他們將到達一百多億年后的地球。他們不知道地球是否還在，不知道人類文明是否還在，但是他們知道宇宙從此變得不一樣了。在遙遠的對面，有一個和他們相似卻又不相同的世界在運轉。高杰看著橙子，欣慰地笑了，不管宇宙是否存在固定的命運，不管未來是確定還是不確定，此刻他只關心他眼前的確定，他知道另一側的另外一個他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