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循環格局下暢通國民經濟內循環的路徑
——基于江蘇省的社會網絡分析

郝志杰

（江蘇開放大學 商學院，江蘇 南京 210036）

目前，在美西方國家貿易保護主義抬頭的背景下，中國通過外循環實現資源均衡配置的動力減弱。綜合各方面條件，經濟發展轉向更多地依靠內循環，符合經濟發展的內在規律。為滿足人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新發展階段需要高質量的內循環。不少專家對此進行探討，羅良文（2021）提出進行需求側管理須加快培育完整的內需體系，優化投資需求結構，推動投資驅動最終向消費驅動轉型，通過供給側的技術創新提升有效供給。劉志彪（2021）認為，在新發展格局下，長三角區域建議從質量層次、基礎設施體系、制度供給、風險防控機制等方面加強區域協同治理，充分前置并形成自己的優勢特點（胡彬，2020）。國內學者大多專注于國家或區域層面雙循環新發展格局的意義、必要性、可行性、政策建議等方面的宏觀研究，而對于特定省份的研究比較少。本文以江蘇省的投入產出流量表為依據，從產業的維度，采用社會網絡分析法（SNA）分析中間產品流量部分，通過全面反映經濟中產業維度的結構關系和變化機理，提供有現實意義的路徑分析線索，為推動江蘇經濟暢通發展，實現十四五規劃及更遠的規劃目標提供科學依據。

一、研究方法

社會網絡分析（SNA)在國際上已有豐富的研究成果，多篇文獻聚焦于由國民經濟部門組成的經濟網絡上，從網絡結構角度研究宏觀經濟波動（Acemoglu et al.，2012）。國內也有學者對此領域給予關注，如劉世錦等（2020）從區域間、產業部門間“層層傳遞”的傳播視角分析新冠疫情的影響路徑。這是一個典型的網絡系統，其中每個經濟部門是該網絡系統中的節點（Node），部門間的投入產出關系即構成網絡的邊（Edge）。通過對該體系進行網絡分析，我們可以獲得國民經濟網絡的結構和特性信息。

（一）網絡密度——網絡內部互動密切程度

密度是網絡層面最基本的測度，它反映網絡中節點間連接的程度，公式如下：

（二）中心性——產業間的結構特征

中心性是網絡分析中研究節點重要性的最常用指標，包括節點中心性、中介中心性和接近中心性三種形式，其中中介中心性包括節點中介性和邊中介性。本文用Ucinet6.0軟件對江蘇省各產業的上述中心性進行了計算。從結果來看，各產業接近性的差距不大，沒有分析比較的意義，所以本文的產業間結構特征將從節點中心性、節點中介性和邊中介性三個角度進行刻畫，對應于產業維度的指標，就是產業中心度、產業中介度和路徑中介度。

1.產業中心度。節點中心性分為出度中心度和入度中心度。出度中心度簡稱點出度，表示一個節點向其他節點提供資源的總和，用公式（2）表示，xij是投入產出中間流量表中的數值，點出度為不包括自身的橫行數值的加總。入度中心度簡稱點入度，表示一個節點接收其他節點提供資源的總和，用公式（3）表示，是不包括自身的縱列數值的加總。點入度和點出度分別描述產業在經濟網絡中與上下游產業間關系的緊密程度，是直接的投入產出數量的反映。

2.產業中介度。在網絡中，有些節點起到連接其他彼此不相連的節點的作用，從而有很大的影響力。節點中介度體現了這些節點在其他節點間傳遞信息和資源的潛在能力，測量方法就是計算網絡中一個節點出現在其他各對節點之間的最短路徑上的次數之和，如公式：

其中nj,k表示點j和點k間的最短路徑的數量，nj,k(Ni)是點j和點k間所有經過點i的最短路徑的數量，這些路徑包含了直接和可能的間接投入產出關系。

3.路徑中介度。另一種看待中介中心性的方式是尋找哪一段關系即兩點之間的聯系能位居中心，用邊的中介度（Edge Betweenness）來表示，邊L的中介度用公式（5）表示，意義是邊L出現在最短路徑上的可能性。

式中nj,k含義與上文相同，nj,k(EL)是點j和點k間所有經過邊L的最短路徑的數量，其比值表示點j和點k間的所有最短路徑中包含邊L的比例。有一些邊不是最短路徑上的一部分，或者沒有聯系，中介性都會是零。利用式（5）計算每兩個對偶產業間路徑的中介度，可在一定程度上辨識出對偶產業間路徑是否出現在更廣泛的產業鏈中，以反映該路徑在相關產業鏈中承擔資源傳輸功能的潛在能力。

二、數據來源與處理

自1987年開始，政府部門每逢2、7年會編制一張投入產出表，考慮到統計口徑的接近性，本文采用的數據來源于2007年、2012年、2017年三個年份的江蘇省42部門投入產出表。由于這期間行業分類標準的變更，按照《國民經濟行業分類》（GB/T4754-2017）對表中的部門進行了合并，整理成38個部門，列表如表1。

表1 產業部門代碼表

經過合并后的投入產出中間流量表由原來的42*42矩陣變為38*38矩陣。湯鐸鐸等（2020）從資源供給和產品市場的角度，將內循環理解為使用國內生產要素和向國內市場提供產品和服務。社會網絡分析方法以矩陣的形式呈現出研究網絡，橫行代表信息或物資的來源，而縱列代表信息或物資的接收者，投入產出矩陣有值有向的特征符合社會網絡分析對數據的要求。

三、國民經濟內循環的社會網絡分析

（一）網絡密度

通過式（1）計算江蘇省2007年、2012年、2017年各產業的網絡密度，結果如表2。從經濟網絡的整體特征看，三個年度的網絡密度都在90%以上，說明江蘇省各產業間一直有著較高的經濟互動密切度，協同程度良好。從2007年到2012年，再到2017年，江蘇省產業間聯系的數量逐漸降低，所以省內經濟網絡的密度也降低，這說明江蘇省內的經濟密切度在下降。這一現象，與長三角地區經濟一體化程度的逐步提高有密切關系，當區域分工更加明確，區域內省間經濟互動加強，省內經濟的密切程度會下降。

表2 江蘇省2007年、2012年、2017年網絡密度

（二）產業中心度

點出度是一個產業向其他產業提供資源的總量，代表的是該產業與下游產業聯系的緊密程度，點出度越大，與下游產業聯系越密切，越具有明顯的上游產業特征。點入度是一個行業從其他行業接受資源的總量，代表的是一個產業與上游產業聯系的緊密程度，點入度越大，該產業與上游產業聯系越密切，具有明顯的下游產業的特征。利用式（2）和式（3）分別計算出江蘇省38個產業的點出度和點入度。把三個年度的投入產出表計算出的點出度和點入度進行比較，可以反映產業中心度的動態變化。

從總量看，大部分產業的點出度和點入度都是增加的，得益于這期間江蘇經濟吞吐量的不斷增長。根據帕累托二八法則，排名在前20%的產業起到重要作用，為了分析相對變化情況，本文在表3中列出了點出度和點入度排名前9的產業。從產業中心度排名的變化看：

表3 點出度和點入度排名前9位的產業

1.點出度變化：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化學產品始終名列前2位，是典型的上游產業。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也具有非常明顯的上游產業特征，但排名逐漸向后。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的位次在2012年沒有出現在前9位，到2017年又升到第3位，上游特征上升。非金屬礦制品在三個表里分別排名6、5、7位。租賃和商務服務2012年出現在第3位，2017年下降到第5位。批發和零售由2007年的第9位提升到2017年的第6位。金融產業出現在2012年的第8位，到2017年變為第4位，上游產業特征提升。儀器儀表及其他產品2017年第一次出現在第9位。而電氣機械和器材、金屬制品、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則沒有出現在2017年的前9位，上游特征下降。

2.點入度變化：建筑業、電氣機械和器材、通用專用設備制造業、化學產品一直排在前列，具有強烈的下游產業特征。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通信設備計算機和其他電子設備、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略有變化，到2017年的排名分別為5、6、8位。2017年租賃和商務服務第一次出現在第7位，金融業出現在第9位。食品和煙草業、紡織品、金屬制品、紡織服裝鞋帽皮革羽絨及其制品則退出了前9位。后出現的產業，如租賃和商務服務、金融、食品和煙草，說明隨著經濟的發展，他們在經濟中作為下游產業需求增加，發展更為快速，在經濟總量中的占比提升。退出前列的產業，需求增速變緩，發展速度變慢，在經濟總量中占比逐漸下降。

3.有的產業同時出現在點出度和點入度排行榜里，如化學產品、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租賃和商務服務、金融四個產業。這樣的產業同時具有明顯的上游密切度和下游密切度，在經濟中起著承上啟下的作用，承擔著較強的資源轉換作用，具有較強的中心性。

通過上述分析得出，在社會再生產過程中，產業部門間會形成一種相對穩定的上下游關系，一個產業受到的外部沖擊，會通過該產業的上下游傳導路徑進一步擴散。點出度大的產業受到沖擊，會對下游產業的供給造成較大影響。點入度大的產業受到沖擊，影響大的會是其上游產業的銷路。而點出度和點入度都較大的產業，對其沖擊將會影響上下游產業。為使經濟平穩運行，應根據產業在經濟中所處的上下游關系、產業在經濟形勢中的狀態慎重地考慮政策的制定和實施。

（三）產業中介度

從定義看，中介中心度體現的是一個產業在其他產業間傳遞信息和資源的潛在能力。若從單位產出的角度看，路徑對單位產出的貢獻是用直接消耗系數相乘來得到，貢獻最大的為最強路徑（Xu et al.，2019；劉世錦等，2020）。社會網絡分析法中路徑長度是用步數來計算的，越少的步數對應的路徑貢獻越大，所以最短路徑就是對單位產出貢獻最大的路徑，也是最強路徑，與Xu et al.（2019）的結果不矛盾。產業中介度就是某產業出現在各產業間貢獻最大路徑上的比例，用來衡量該產業與其他產業聯系的廣泛程度。

不同時期各產業的中介度和排名都在發生著變化①，表4列出了三個年份中產業中介度排名前9位的產業，從中可以看出在江蘇經濟中起主要中介作用的產業的演變情況。有些產業僅2007年出現，如化學產品、非金屬礦制品等產業。有些產業只出現在2012年，如電氣機械和器材、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出現在2007年和2012年。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一直都排在前9位。住宿和餐飲、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文化體育和娛樂產業、批發和零售業于2012年出現，2017年分別排名2、3、4、5位。金屬制品、通用專用設備制造業2007年和2017年排在前9位；食品和煙草首次在2017年出現就排在第1位。

產業中介度的變化，說明隨著經濟的發展，一些產業與其他產業間的聯系方式發生了變化。從2017年產業中介度前9位的產業看，排在前面的產業，大多與人們的生活有更密切的直接關系，民以食為先；然后是服務業；再次是國民經濟中的制造業。產業中介度相對增加的產業，出現在更多的最短路徑上，這樣的產業在經濟中承擔資源轉換作用的潛在能力增強。可以從這些產業入手，讓其承擔更多的資源轉換功能，來提高資源轉換配置的效率。

（四）路徑中介度

各產業的路徑中介度表現為一個38*38的矩陣，2007、2012、2017年三年的路徑中介度矩陣占用篇幅較大①，在此僅表述分析結果。

1.2007年的路徑中介度矩陣中，除了個別行業間沒有中介性之外，許多對偶行業間的路徑中介度為1，也有一些略大于1。其中石油和天然氣開采、金屬礦采選、非金屬礦和其他礦采選業到大部分產業之間的路徑中介度高于平均水平，意味著這些對偶行業路徑在當時的相關產業鏈中有明顯的中介作用。這其中表現突出的是金屬礦采選業與一些行業的路徑中介度大于3，是矩陣中最突出的。

2.2012年的路徑中介度矩陣中，中介度為1的對偶產業減少，中介度的平均水平提高。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與其他大部分產業的路徑中介度提高到1.5左右，金屬礦采選業到其他大部分產業間的路徑中介度下降到2.1左右，仍然較高。衛生與社會工作到很多產業的路徑中介度為0，但到紡織服裝鞋帽皮革羽絨及其制品業、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業、電氣機械和器材、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等產業的路徑中介度大于4。縱向上看，大部分產業與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的中介度增加，到電力熱力的生產和供應產業的路徑中介度增加。這些都體現了此期間江蘇經濟網絡產業鏈中起主要中介作用的產業路徑發生了變化。

3.2017年的路徑中介度矩陣中，中介度為1的對偶產業繼續減少，中介度的平均水平繼續提高。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金屬礦采選業保持了到大多數產業間的較高的路徑中介度，煤炭采選業到其他多個產業的路徑中介度提高，說明這些路徑的中介作用提高。同時，燃氣生產和供應、批發和零售、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住宿和餐飲、文化體育和娛樂業這些產業也成為到其他多數產業路徑中介度提升的產業，在經濟中的中介作用凸顯。衛生和社會工作到食品和煙草業、批發和零售、交通運輸倉儲和郵政、住宿和餐飲這些產業的路徑中介度大于7，而到其他產業的路徑中介度為0，與經濟社會的中介聯系高度集中。縱向上看，大多數產業與農林牧漁產品和服務業的路徑中介度沒有保持，而到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的路徑中介度增加。這里還可以看出石油和天然氣開采業具有良好的對稱性。

對不同時期對偶產業的路徑中介度分析表明，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資源轉換的潛在作用體現在更多的相關產業鏈中，而不是整個經濟中。要想促進某個產業鏈的發展，可以從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著手，打通產業鏈各環節，提高產業鏈效率。對于那些與大部分產業之間的路徑中介度都高于平均水平的產業，應視為基礎性產業，與其對偶的產業間路徑視為基礎性路徑。經濟政策應該關注這些基礎路徑，加強相關產業間的關聯，從而促進整體經濟的暢通發展。至于那幾個中介度高的特殊路徑，產業關聯少而集中，與整個經濟的關聯度雖不大，但在相關產業鏈中的資源轉換作用突出，特別是對于中心產業的發展影響至關重要，應特別對待。

四、結論與建議

（一）結論

本文運用社會網絡分析法，從整體網絡密度以及產業中心度、產業中介度、路徑中介度方面，解構江蘇省2007、2012、2017年投入產出表中間流量部分包含的產業結構特征和變化，主要的分析結論：第一，外來沖擊對不同中心度的產業影響力不同，點出度大的產業受到沖擊，會對下游產業的供給造成較大影響。點入度大的產業受到沖擊，影響大的會是其上游產業的銷路。而點出度和點入度都較大的產業，沖擊將會影響上下游產業。應根據產業在經濟中所處的上下游關系、產業的經濟狀態制定和實施相應的政策。第二，隨著經濟的發展，一些產業與其他產業間的聯系方式會發生變化，一些民生相關產業及基礎性制造業的中介度相對增加，在經濟中承擔資源轉換作用的潛在能力增強。可以促進這些產業發展，讓其承擔更多的資源轉換功能，來提高資源轉換配置的效率。第三，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資源轉換的潛在作用體現在更多的相關產業鏈中，要想促進某個產業鏈的發展，可以從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著手，打通產業鏈各環節，提高產業鏈效率。對于那些與大部分產業之間的路徑中介度均高于平均水平的產業，應視為基礎性產業，與其對偶的產業間路徑為基礎性路徑。

（二）建議

基于上述對產業間結構特征的分析，提出建議：

1.在外來沖擊如貿易摩擦、新冠疫情下保障經濟的平穩運行。（1）在供給側保證強上游特征產業的生產，要在生產資源、勞動力和資本方面給予支持如批發和零售、金融、租賃和商務服務等。（2）強下游特征產業的市場要有保障，要在需求側對這些產業進行管理和引導，保證市場需求的穩定，如建筑業、電氣機械和器材、通用專用設備制造業、化學產品、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通信設備計算機和其他電子設備、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租賃和商務服務、金融業、食品和煙草業。（3）同時具有明顯的上游密切度和下游密切度的產業，更要保證其穩定發展，從供給側和需求側都要密切關注，相關產業政策要有連續性，避免造成這類產業的大起大落，如化學產品、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租賃和商務服務、金融四個產業。

2.助力中介度大的民生相關產業及基礎性制造業的優先發展，以提高經濟系統的資源轉換效率。對不同的產業需要采取不同的促進措施，這些產業包括批發和零售業、金屬冶煉和壓延加工品、交通運輸設備制造業等。優化消費，促進消費品質、消費模式及消費結構升級，強化居民消費支出對經濟中民生相關產業的拉動作用。實施補貼、降稅等經濟刺激政策來鼓勵基礎性制造業的發展，為其提供信息、技術、資金、人才方面的支持，使之與國民經濟各產業的需求匹配。

3.發掘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間路徑在資源轉換中的潛力，暢通產業間路徑，打通內部循環，提高效率。促進產業鏈的高效協同，可以從產業鏈中路徑中介度大的對偶產業著手，降低企業間交易成本，優化供需鏈和空間鏈，使產業鏈上的企業間能更好地協作，達到提高效率、降低成本的多贏局面。對于那些與大部分產業之間的路徑中介度均高于平均水平的產業，應視為基礎性產業，例如石油和天然氣開采等產業，與其對偶的產業間路徑為基礎性路徑。經濟政策應該關注這些基礎路徑，強化相關產業間的聯系，加大資源經這些路徑的轉換，從而促進整體經濟的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