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海霞 馬 科 夏淑敏 田亞佳 馬 璐
惡性腫瘤對人類的生命健康造成了嚴重威脅,是我國居民的首要死亡原因[1]。手術、放療、化療等是西醫臨床常用的惡性腫瘤治療手段,這些治療手段能夠有效清除、抑制癌細胞,但也存在療效有限及毒副作用較大等缺點[2]。大量研究表明中醫藥可以明顯緩解腫瘤患者臨床癥狀、提高生活質量、延長生存時間[3],在惡性腫瘤的防治中作用顯著。因此,中醫藥以其獨特的優勢成為了惡性腫瘤防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馬科教授系寧夏醫科大學中醫學院教授、碩士研究生導師,長期從事于中醫藥防治腫瘤工作,經驗豐富、臨床療效顯著,筆者有幸侍診,現將馬科教授常用抗癌中藥的臨床經驗總結如下。
目前中醫學對惡性腫瘤的病因病機尚無統一認識。傳統中醫理論認為, 惡性腫瘤的發病機制是基于正氣虧虛與臟腑功能失調, 同時外邪與機體內部的病理產物相互結合,其本質為痰凝、血瘀或痰熱瘀互結[4]。隨著腫瘤學的快速發展,人們在繼承傳統認知的基礎上,結合化學病因、病毒病因、遺傳等現代腫瘤學知識,對惡性腫瘤的病因病機又產生了新的認識。周仲瑛首先提出“癌毒”學說,認為癌毒是在腫瘤發病過程中體內產生的一種特殊的復合病理因素,是導致發生腫瘤的一種特異性致病因子,是腫瘤發生、發展的關鍵[5]。“癌毒”學說一經提出便得到了中醫界的廣泛認同,并被大量運用于腫瘤的辨治。孫桂芝提出“五臟六腑皆能化火生毒說”以及“內生之邪郁滯化火說”,認為癌毒是六氣化火所致[6]。吳茂林等[7]提出“癌邪”概念,認為癌邪是與瘀血、痰濕截然不同的一個獨立的病理因素,是外邪、內因作用于機體,使邪正相搏,陰陽失和,導致元氣異化的產物。馬科教授認為正氣不足、癌邪內生是腫瘤發生的主要原因,其中癌邪是導致腫瘤發生、發展的直接因素,主張在治療腫瘤的過程中以扶正為基礎,以抗癌祛邪為重點。
癌邪直接導致惡性腫瘤的發生和發展,因此控制、消滅癌邪是治療的根本。消除癌邪,各種病理狀態自然就會消失。近年來從藥物抗癌機制理論的探索,到臨床療效的研究,均開展了大量的工作,現研究表明,明確具有抗癌作用的中藥已達上百種,其通過影響細胞周期、誘導細胞凋亡、抗腫瘤血管生成、逆轉腫瘤細胞多耐藥性以及改善機體免疫力等多種作用機制抑制腫瘤的發生和發展[8]。馬科教授臨床治療腫瘤始終貫徹以顧護正氣為本的“扶正抗癌”理念,采用現代醫學及藥理研究與辨病用藥相結合的方法,針對癌邪伴有的不同病理狀態,根據具體癥狀及個體差異,分別采用行氣、活血、化痰、祛濕、清熱等不同治法。
2.1 辨證與辨病結合辨證論治是中醫基本原則,辨證是辨病的基礎,而辨病又是對辨證的詮釋和補充。中醫對腫瘤的診治充分體現了辨病與辨證相結合的實事求是、審證求因的診療思想。辨病與辨證的結合,既可以縱觀全局,將癌癥的種類、病理性質診斷清楚,了解機體陰陽、氣血、臟腑變化,對病因、病變規律及預后轉歸有一個整體認識,也可以根據患者的病理狀態辨析所處病變階段、類型,從而更精準的確立治法和處方用藥。在辨病為先的理論基礎上,將現代醫學及藥理研究結合,加入目前研究明確地針對不同類型腫瘤具有特異性療效的藥物,以期更佳控制病情。因此,馬科教授在臨床治療中將辨證與辨病相結合,進行綜合性診斷和治療,靈活運用辨證施治,即照顧整體,又注意局部。如肺癌的中晚期患者以氣陰兩虛、痰瘀阻肺證型多見,在辨證用藥的基礎上馬科教授常加入石上柏、龍葵、白花蛇舌草、魚腥草、半枝蓮等針對肺癌的藥物,可更好地提高療效。胃癌常加入龍葵、菝葜、半枝蓮、半邊蓮,乳腺癌則用蒲公英、漏蘆、王不留行、山慈菇、蜂房、食管癌用石見穿、石打穿、石上柏、肝癌用預知子。甲狀腺癌用夏枯草、山慈菇等。因此在辨證論治的同時,根據腫瘤的發病部位和腫瘤細胞的特性,可選擇某些對特定腫瘤治療作用較強的藥物以提高療效。
2.2 整體與局部并重腫瘤是一種全身疾病的局部表現,與整體密切相關。在惡性腫瘤的治療過程中,應針對癌邪伴有的不同病理狀態進行治療,根據具體癥狀及個體差異,分別采用行氣、活血、化痰、祛濕、清熱等不同治法。既要注重對局部病灶的治療,祛除癌邪,又要注重整體的調節。如肺癌易阻遏肺氣而化生熱毒,故治療常用清熱化痰之品,常選用黃芩、桑白皮、魚腥草、浙貝母、法半夏、瓜蔞仁等清熱化痰散結;乳癌以肝脾兩傷、氣郁凝結證型多見,故多選用柴胡、當歸、白芍、白術、佛手、郁金、香附、枳實以疏肝理氣健脾;甲狀腺癌術后多見脾腎陽虛之證,故多選用黃芪、肉桂、茯苓、白術、生薏苡仁、炒薏苡仁以益氣溫陽健脾;大腸癌多見痰熱蘊毒之證,故多選用炒槐花、地榆、黃芩、黃柏、炒白術、白頭翁、黃連、秦皮以清熱化痰解毒。臨床中患者個體差異大,病情不一,病機錯綜復雜,須兼顧伴有的不同病理狀態調節臟腑機能,使整體和諧才能讓機體逐漸恢復正常自然的狀態。
2.3 把握扶正與祛邪馬科教授在治療過程中貫徹扶正抗癌理念。認為腫瘤的形成與發展,與正邪變化關系密切,而正邪交爭反應在腫瘤形成和發展的全部過程中。因此腫瘤的治療取得療效的關鍵是正確運用扶正與祛邪的原則,充分掌握其辨證關系。根據惡性腫瘤患者的臨床發展過程結合患者全身情況和局部腫瘤的變化,可將其邪正情況分為以下3種:①初期。形體尚實,邪氣初起,治療以攻毒祛邪為主,慎勿傷正。②中期。腫瘤發展,形體日漸消瘦,此時疾病進入邪正相持階段,是腫瘤轉歸的重要時期,須攻補兼施。③晚期。腫瘤發展到后期,形銷骨立,已為惡病質,此時正氣大虛,不可一味攻邪,反而傷正,必須以扶正抑癌為原則,盡可能減輕癥狀,改善患者生存質量。總之,在臨床具體運用中應以扶正不助邪,祛邪不傷正為治療原則。同時,馬科教授在扶正時亦著重選用具有抗癌作用的補益藥,寓以“補中自有攻意”。如黨參、黃芪以其所含的多糖、皂苷類物質提高細胞免疫應答能力,從而促進對腫瘤細胞的殺傷作用[9,10]。茯苓多糖與茯苓有明顯的抗腫瘤作用[11],從茯苓中分離的一組小分子化合物茯苓素對抗癌藥有一定的增效作用[12],在體內外能明顯增強巨噬細胞產生誘導腫瘤壞死因子[13]。白術內酯I可以顯著改善惡病質患者生存情況,且具有很好的抗癌活性[14]等。通過扶持正氣既可以補其虛弱,又可以對失去正常活動的生理機能進行調整,全身狀況好轉后可進一步促進局部病變改善。
患者詹某,女,72歲。2014年5月被確診為肺癌,遂于寧夏醫科大學總院行肺癌切除術,術后未行放、化療,后就診于馬科教授門診行中醫治療。2019年10月29日就診癥見:咳嗽、咳痰,痰白質稀易咳出,無痰中帶血,胸悶、氣短,勞累后尤甚,乏力,納呆,夜寐欠佳,二便調。舌淡胖,邊有齒痕,苔白膩,脈沉細。中醫診斷:肺積,辨證:肺脾氣虛、痰濕內停,治法:補脾益氣、潤肺化痰、解毒散結。處方:石上柏15 g,金蕎麥15 g,紅景天30 g,通關藤15 g,炒山藥30 g,生黃芪45 g,炒桃仁10 g,訶子12 g,蜜紫菀10 g,蜜百部15 g,枇杷葉12 g,杏仁12 g,化橘紅15 g,款冬花10 g,魚腥草15 g,清半夏10 g,川貝母9 g,丹參20 g,夜交藤15 g,酸棗仁15 g,北沙參30 g,麥冬15 g,炒雞內金15 g。5劑,水煎服,日1劑,分早晚溫服。
2019年11月5日就診:患者自訴咳嗽、咳痰較前好轉,胸悶、氣短、乏力均較前減輕,納食、夜寐較前好轉,舌質淡,苔薄白,脈沉細。辨證后于原方基礎上去炒山藥,加太子參20 g,蜜白前12 g,魚腥草加量至30 g。7劑,煎服法同前。其后定期復診,按時服藥,定期復查,就診期間病情穩定。
按:本案患者老年女性,臟腑虛衰,癌邪內侵,則可見咳嗽、咳痰,胸悶、氣短,乏力;脾虛則運化無權,釀濕生痰,可見咳痰、納呆;結合舌脈,四診合參,辨證為肺脾氣虛、痰濕內停證。方中石上柏、金蕎麥、紅景天、通關藤、魚腥草共奏抗癌解毒之效;黃芪補益肺脾之氣;山藥補益脾肺、益氣生津;訶子斂肺止咳;炒桃仁、丹參活血化瘀;紫菀、百部消痰止咳、潤肺下氣;枇杷葉、杏仁、橘紅、款冬花、魚腥草、川貝母、清半夏化痰止咳;北沙參、麥冬滋陰潤肺;丹參、酸棗仁、夜交藤養心安神;炒雞內金消食健胃;甘草調和諸藥,緩急止痛。本方中石上柏可全面提高T細胞介導的細胞免疫,改善肺癌患者癥狀、提高生活質量[15];金蕎麥可提高肺癌的臨床療效, 減輕放化療毒副反應;紅景天可有效抑制肺癌細胞生長、通過調節免疫細胞數量和功能增強抗腫瘤免疫效果[16];通關藤苷可以有效抑制肺癌細胞生長和轉移,提高荷瘤機體免疫功能[17]。處方以標本兼顧,共奏祛邪扶正之功。腫瘤患者病情復雜多變,臨證必詳審病因,明確病機,審慎遣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