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治療圍絕經期干眼的研究進展*

李 鶇 高衛萍

干眼是一種眼科常見的眼表疾病，女性的發病率高于男性，尤其圍絕經期女性是該病的易患人群[1]。美國進行的大規模流行病學研究顯示，50歲以上女性的干眼發病率為7%，是同年齡段男性的近2倍[2]。圍絕經期包括從絕經期將近，出現與絕經有關的內分泌、生物學和臨床特征起至末次月經的后12個月[3]，是卵巢功能逐漸衰退、性激素水平下滑、內分泌紊亂的特殊時期，故這一類患者在病因病機與治療方面也與其他年齡段患者有所不同。中醫目前對于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日趨成熟，也因其不良作用小、癥狀緩解明顯而受到廣大患者的青睞。本文主要從圍絕經期干眼的病因病機及中醫治療兩方面進行敘述。

1 圍絕經期干眼的病因病機

干眼屬中醫學“白澀癥”范疇，而圍絕經期綜合征的臨床癥狀表現可歸為“臟躁”范疇。圍絕經期女性陰陽二氣不平衡，臟腑氣血不協調，從而出現一系列證候。這個階段女性發生干眼的病因病機，主要分為4個方面：肺陰不足，燥邪犯肺：“上焦如霧”，肺氣的宣發肅降推動全身水液的輸布和排泄，津液上承于目則目珠滋潤。圍絕經期女性陰虛體質較為常見，本身體內津液匱乏，又易為燥邪侵犯，一旦傷及肺臟，宣發肅降失職，津液輸布失常，目失濡潤，就會出現兩目干澀的典型癥狀；肝氣不舒，郁而化火：女子以肝為先天，圍絕經期女性陰陽失衡，情緒不穩，最易為七情所傷。“肝受血則能視”“肝氣通于目”“肝開竅于目”“目為肝之外候”，可見目的功能正常依賴于肝之條達。肝的疏泄功能失常，肝氣不舒，郁而化火，氣火上逆，目液耗傷，即可出現諸多干眼表現；腎氣虛衰，水不涵木：肝腎同源，一泄一藏。圍絕經期女性腎氣日衰，水不涵木，肝血漸虧，終至肝腎陰虛，則兩目津液虧損，干澀昏花；甚至陰血不足，內生虛火上擾，導致目內干澀不爽，目燥乏澤，視物昏朦；沖任虛衰，氣血不足：“女子七七，任脈虛，太沖脈衰少，天癸竭”。其病位在沖任、胞宮，變化在氣血，氣血虧虛，則津液不足，養目之源匱乏，目竅失養而致目珠干澀。

綜上，從中醫認識圍絕經期干眼，以陰陽平衡為樞機，其中所涉及的病因病機及其發生發展錯綜復雜、千變萬化，因此對于這類干眼患者，在臨床治療過程中，應考慮各個臟腑之間的聯系，不能單一地從某臟論治。

2 圍絕經期干眼的中醫治療

王嬌嬌[4]對 228 篇臨床研究文獻所報道的有效率進行統計分析發現：中醫治療不僅對于干眼療效較為顯著，同時對于圍絕經期干眼也具有積極有效的作用。而目前，中醫對于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主要包括辨證論治、外治法、針灸療法及綜合療法4個方面。

2.1 辨證論治圍絕經期干眼患者不僅表現為眼干、畏光、灼燒感、異物感等局部癥狀，還伴有頭痛頭暈、心悸失眠、烘熱汗出、憂郁健忘等全身反應。辨證論治根據病因病機確定治法，不僅能改善眼部癥狀，而且能緩解全身癥狀，對圍絕經期干眼治療有重要作用。筆者通過查閱相關文獻，發現許多前輩針對此病的不同證型的治療都做出了大量的研究。燥邪犯肺證：由于五臟之中，燥邪最易犯肺，因而在燥邪犯肺證型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中當以養陰清肺、潤燥傷津為法。王力[5]認為：圍絕經期干眼屬燥邪犯肺者，可采用百合固金湯加減，取其養陰潤肺的功效。再加上青葙子、決明子等藥物，可以獲得比較明顯的臨床效果。肝郁化火證：李群英等[6]通過對90例屬陰虛肝郁證的圍絕經期干眼女性，采用前瞻性隨機雙盲對照的方式進行臨床試驗研究后，證實了一貫煎加味能夠較好地改善此類干眼患者的癥狀和體征，并提高患者的生活質量。易昀敏等[7]選用加味逍遙散內服治療屬肝郁化火證的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發現其癥狀體征較治療前都有明顯改善(P<0.05)。肝腎陰虛證：楊華等[8]的一項臨床研究發現，溫腎逍遙湯(巴戟天10 g，淫羊藿10 g，當歸10 g，白芍10 g，知母10 g，柴胡6 g，梔子10 g，白術10 g，茯苓10 g，甘草6 g)能夠明顯改善圍絕經期女性的淚液分泌功能及性激素水平(P=0.028)，其治療圍絕經期干眼的療效優于人工淚液。李艷[9]在應用加味六味地黃丸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的過程中發現：該療法能夠明顯改善患者的主觀癥狀和淚膜破裂時間。王琳倩[10]運用杞菊地黃丸聯合普南撲靈治療36例肝腎陰虛型圍絕經期干眼患者后，結果顯示：該方案能有效改善患者的干眼癥狀，值得臨床推廣使用。氣血虧虛證：董志國等[11]選用隨機對照的方式，觀察當歸養榮湯加味治療氣血虧虛型圍絕經干眼患者的療效，結果顯示：該方在延長淚膜破裂時間(BUT)、促進淚液分泌及減少主觀癥狀評分方面有明顯效果，總有效率86.67%。

2.2 外治法中藥熏蒸：陳亞娟等[12]使用前瞻性臨床研究，選用韋氏杞菊甘露方(枸杞子15 g，菊花15 g，石斛15 g，北沙參15 g，麥冬15 g，玉竹10 g，桑葉10 g，薄荷9 g)熏蒸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治療水液缺乏型肝腎不足證圍絕經期女性干眼發現：該療法對于改善患者的BUT及角膜熒光染色(FL)2項客觀指標及主觀不適癥狀均有顯著作用，療效優于單獨使用玻璃酸鈉滴眼液。中藥滴眼液：許多中藥因其獨特的藥理作用被廣泛運用于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比如，密蒙花提取物能顯著調節淚腺局部炎癥反應[13]，鬼針草、槲寄生中含有豐富的黃酮類化合物，其化學結構與雄激素類似，可與淚腺、瞼板腺上的性激素受體結合而發揮作用[14-16]。因此，將這類中藥制成滴眼液，在發揮其特有功效的同時，減少患者內服中藥可能發生的胃腸道不良反應，為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提供新方向。彭曉芳等[17]觀察不同濃度的密蒙花滴眼液對去勢雄兔干眼結膜相關炎性因子表達的影響,得出結論：密蒙花滴眼液具有類雄激素效果，可以減少干眼結膜組織的炎癥浸潤,維持淚膜穩定。邵毅等[18]研究鬼針草滴眼液對雄兔去勢所致干眼的治療作用，2個月后發現治療組上皮基底細胞和炎癥細胞密度均明顯小于對照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說明鬼針草滴眼液的確可以有效治療雄激素水平降低所致的兔干眼，擁有良好的臨床應用前景。

2.3 針灸療法針灸療法是中醫的特色療法，得到了國際范圍的高度認可。其根據患者的不同臨床表現在全身范圍內選穴，調理臟腑氣血津液的運行與輸布，發揮治療作用。張燕[19]觀察了用針刺眼周穴位(睛明、攢竹、絲竹空、太陽等)的方法治療圍絕經期婦女干眼，有效率達到73.21%。溫勇等[20]通過經絡臟腑辨證針刺配合雷火灸治療圍絕經期干眼，并在研究中發現針灸療法不僅可以改善患者的客觀體征和主觀癥狀，還可以調節患者雌二醇(E2)、促卵泡激素(FSH)和促黃體生成素(LH)的水平，加速治療，總有效率達78.1%。段小莉[21]通過臨床研究表明：腹針為主聯合玻璃酸鈉滴眼液的方法，在改善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的主觀癥狀及客觀指標方面均明顯優于單純使用玻璃酸鈉滴眼液。耳穴壓貼：耳穴壓貼操作簡單，價格實惠，安全性高，對于恐懼針刺治療的患者來說接受度高。李瓊等[22]選用耳穴腎、肝、內生殖器、內分泌、皮質下、神門、眼、目1、目2，對23例圍絕經期干眼患者(46眼)進行耳穴壓貼治療后發現其能顯著改善患者的癥狀和體征，效果優于人工淚液組(P<0.05)。

2.4 綜合療法為了提高治療效果，臨床醫生常不拘泥于一種治療手段，使用多種療法相結合的方式，可以使療效最大化，最大程度減輕患者痛苦，加快康復。臨床上治療圍絕經期干眼的綜合療法主要包括：中藥口服聯合針灸療法、中藥口服聯合超聲霧化、中藥口服聯合中藥熏蒸、中藥口服聯合直流電導入、中藥熱敷聯合針刺療法等。

宋艷[23]對32例圍絕經期干眼患者使用補精益髓方(熟地黃20 g，山萸肉10 g，枸杞子15 g，菟絲子15 g，杜仲15 g，川牛膝10 g，紫河車10 g，山藥15 g，茯苓15 g，陳皮10 g)結合針刺睛明、攢竹、四白、太陽、四白、百會、神庭、合谷、足三里、光明等穴，進行平補平瀉，4周后發現：該療法可以有效治療圍絕經期干眼癥狀。還有臨床研究[24]將駐景丸加減方口服與雷火灸睛明、瞳子髎、太陽、攢竹、雨腰、絲竹空、四百、耳門、合谷結合，發現該方法操作便宜、療效好、見效快。楊雪艷[25]采用杞菊地黃湯內服聯合超聲霧化的方法治療圍絕經期干眼，通過臨床觀察發現：該療法可顯著緩解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的眼部癥狀，延長BUT，促進淚液分泌，試驗中還發現杞菊地黃湯有助于平衡體內性激素水平。柴華等[26]研究中藥口服(藥方：生黃芪30 g，生地黃12 g，牡丹皮6 g，赤芍15 g，密蒙花10 g，玄參10 g，炒白術15 g，川芎10 g，五味子10 g，防風10 g)配合中藥蒸餾后外熏(藥方：生黃芪20 g，羌活10 g，四季青10 g，當歸15 g)治療圍絕經期干眼，1個月后發現該療法總有效率高達86.67%。曹水清等[27]予40例圍絕經期干眼患者口服杞菊地黃丸并且雙眼直流電離子導入香丹注射液(組成為丹參、降香)，得出結論：該聯合療法能同時改善患者的主觀癥狀和客觀體征。還有臨床研究表明[28]，中藥菊花10 g，魚腥草10 g，白芍10 g，蟬蛻10 g，柴胡10 g，牡丹皮10 g，煎湯后外敷于雙眼，加針刺三陰交，配合玻璃酸鈉滴眼液點眼治療圍絕經期干眼，在利用高溫促進血液循環的同時還能發揮中藥本身的藥物作用，療效優于傳統的人工淚液治療。

3 討論

干眼的病因病機復雜，病程遷延難愈。圍絕經期婦女在工作和家庭的雙重壓力下，不適的感受更明顯。西醫對于圍絕經期干眼的治療方法，當前主要包括常規治療和激素替代療法兩方面。使用人工淚液保持眼表濕潤，緩解干眼不適癥狀是臨床應對各類干眼的首要措施之一。另外，非甾體類抗炎藥、皮質類固醇激素和免疫抑制劑也是臨床解決干眼問題的重要手段。但上述方案沒有針對圍絕經期婦女這一特殊群體的病因進行針對性治療。患者時常因治標不治本，而出現病情反復的情況。激素替代療法(HRT)是一種針對圍絕經期干眼病因的治療。進入圍絕經期后性腺衰退，性激素水平降低，通過眼表性激素受體介導的激素樣作用也在減弱，造成瞼板腺、淚腺等器官發生相應的病理改變。雖然有許多研究者發現圍絕經期女性干眼患者使用激素替代療法后療效得到顯著提升[29,30]，但由于其長期使用會增加乳腺癌、靜脈血栓、阿爾茲海默癥、黑色素瘤等的發病率[31-34]，HRT并不能成為一種常規治療手段。

中醫從整體出發，辨病與辨證相結合，調理五臟陰陽，從根本上解決問題，復發率小。并且善于針對不同病因病機制定個體化治療方案，能有效解決患者的個性化問題，真正緩解患者的痛苦。此外，在臨床上可以將中藥口服、中藥熏蒸、中藥滴眼液、針灸等多種方法結合起來，相互配合，相互補充，對改善圍絕經期干眼患者的各種癥狀都有一定優勢。更重要的是，中醫治療安全性大，不必擔心其不良作用，給患者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可見，積極開展關于中醫治療該病的研究，發掘出多方面、多手段、多靶點的中醫特色療法，既可有效促進中醫藥體系的與時俱進，也可及時彌補西醫在治療此病過程中所存在的諸多不足，對此前形成的治療方案進行補充完善優化，明顯提高有效率，降低復發率，改善更多圍絕經期女性干眼患者的癥狀。此外，在治療圍絕經期干眼過程中有效結合中西醫治療方法，兼并中、西醫各自優勢，取其精而擷其能，對進一步提高臨床療效也具有積極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