癌為血聚而非血瘀*

姜寅光

目前活血化瘀藥對癌癥生長及轉移影響的認識主要集中在以下2點[1]:一種觀點活血藥能促使癌癥的擴散及轉移；另一種觀點活血藥能抑制癌癥的侵襲轉移。如此相反的2種觀點，事關生命，不由得不深刻地思考。因此有必要進一步探討血瘀實質以及血液與癌癥的關系。

1 血瘀證的實質及其診治存疑

1.1 古典血瘀證與微觀血瘀證的不相容性在很多古典醫籍中有血瘀證候的描述,如刺痛，痛有定處，夜間加重,舌質紫暗或有瘀點瘀斑,口燥，但欲漱水不欲咽等，筆者稱之為古典血瘀證。此已獲中醫界公認，并見于中醫本科教材中。

目前，一些文獻以理化檢查診斷血瘀,主要觀察微循環障礙、血流動力學異常、血小板活化、血管內皮受損、炎癥反應等,以及影像學顯示血管狹窄、閉塞等，筆者稱之為微觀血瘀證。

臨床上常常見到這樣的現象，一名患者即使同時有幾種明顯古典血瘀證，但從微觀血瘀證標準檢查并不能檢測出來，同樣即使有較嚴重的微觀血瘀證,卻很少出現經典血瘀證的證候，這說明兩者并不具有相容性。用2種不具有相容性標準診斷同一血瘀實在值得商榷，因此非常有必要進一步探討血瘀的實質。

1.2 血瘀實質的探究

1.2.1 瘀血的含義中醫本科教材對瘀血的定義：血行障礙，血液凝聚而形成的病理產物。血液凝聚是由液態到固態的過程，在固化的過程中，血中的水分丟失，僅剩血液的有形成分，漸成紫暗色，漸至有形成分破壞，是一種干血；固化是一個散熱的過程，溫度在降低，血液中營養物質在減少直至消失，所提供的能量在減少和消失，逐漸成為廢用的死血。總之，瘀血是指血液的成分發生了質的變化，不能再稱為血液了，瘀血是無功能的，是病理的。

1.2.2 微觀血瘀證與血瘀異同一個是血液成分是否異化： 前面提到，微觀血瘀證以理化檢查診斷血瘀，所謂的微循環障礙、血流動力學異常、血小板活化、血管內皮受損、炎癥反應等，這些異常雖能導致疾病的發生，但血液的正常成分仍存，血液的功能仍在行使，血液的形態仍為液態，即血液仍是血液，血液沒有凝聚固化，不能稱為經典血瘀證。另一個是整體與局部關系：微觀血瘀證檢測項目主要反映的是整個血液系統，并不能反映瘀在何臟何腑，一般不能準確反應局部病變，所診斷的血瘀多見于老年人、體弱人，體胖人，以及心腦血管疾病與糖尿病患者等；而經典血瘀證主要反映的是局部病變，沒有特定人群分布的特點，沒有特定疾病分布的特點。總之，經典血瘀證是瘀已成，以此為標準，微觀血瘀證則瘀未成，以理化檢查診斷血瘀很值得商榷和探究，以此診治疾病日益受到專家的質疑。

1.3 血瘀證診治之存疑

1.3.1 專家們對血瘀證診斷的質疑近10余年，專家們已認識到血瘀證的范疇太大，無法用單一的診斷標準衡量診斷不同病種內出現的血瘀證候，因為不同疾病具有自身獨特的特點[2]。癌有癌的獨特性，以目前寬泛血瘀證診斷標準診斷癌病血瘀證值得商榷，這也是造成活血化瘀治療癌病出現相反結果的重要原因。

1.3.2 專家們對血瘀證治療與科研的質疑未經證型的篩選而單一地研究活血化瘀法治療腫瘤血瘀證的研究似乎并不夠嚴謹[3];血瘀證本身就是一個復合證型,氣滯、寒凝等都可導致血瘀，把血瘀僅當做一個單一的證型研究，其結果很難取信。不進行中醫的辨證分型，不審因論治，這樣的科研結果很難證明什么。診斷不同疾病之血瘀證，無法用目前單一的血瘀證診斷標準，如以此標準診斷出的某種疾病的血瘀證則難言準確，而相關的療效則很難有說服力。癌癥是難治之病，對其病因病機的認識仍未統一，因此要進一步探討癌的形成過程，才能弄清癌與血的關系。

2 癌的形成重在熱盛動血

筆者認為：癌癥始于郁熱，繼之積熱，直至熱盛動血，這是為陽的過程[4]；動血導致了局部血管異生與陰血淫溢，造成局部的營養過剩，使正常組織異化，或異生成新的組織，而成癌癥，這是為陰的過程。癌癥始于陽，成于陰陽之合。 現分述如下。

2.1 癌為火熱之病古代醫家已認識到癌因火熱之毒，清代吳謙《醫宗金鑒》稱舌疳(舌癌)“由心脾毒火所致”，而《咽喉脈證通論》則認為喉疳(喉癌)是“熱毒積于心脾二經，上蒸于喉”所致。現代科技也證實癌與熱并存，金偉其等[5]檢測到惡性腫瘤溫度升高，經治療病變消退后，升高的溫度會降低，證實了癌與熱之并存并一同消長。而清熱解毒藥治療惡性腫瘤有效[6]從臨床角度證實癌的熱之性。

癌為火熱之病，而火熱引起的疾病很多，癌病不同于常見的熱病，導致癌病的火熱與導致常見病的火熱必然有相同和不同之處,那致癌之火熱有怎樣的特點與演變。

2.1.1 始于郁熱火本六氣之一，謐藏臟腑之內，溫煦生化，是有益于人體的陽氣，稱之為少火。火之為病，乃為壯火，是因郁而成，正如《醫碥·雜癥郁》言：“火未有不由郁者也”。火熱同類，郁熱郁火是一切火熱之病的根源，不是癌病獨有，但癌病同樣始于郁熱郁火。

2.1.2 繼之積熱郁之不開，熱則不散，而成積熱。積熱有2種含義：其一長時間不斷地形成；其二熱越聚越多越來越盛。如果此時郁得開，熱得散，則病解。否則，火熱之病因積熱而加重，積熱不散，則向癌更進一步。

2.1.3 直至熱盛動血經過郁熱與積熱，進入熱盛動血。熱盛動血有2種影響，一是對血管，一是對血液。引起常見病的熱盛動血常常是熱邪加速血行，灼傷血脈，血溢脈外，而成出血和瘀血。而引起癌病的熱盛動血，雖也加速了血行，但更重要的是促進了血管的擴張和異生。血溢脈外即為瘀血，如前所述，瘀血是不能供養的，而癌無養則無法生長，因此灼傷血脈，血溢脈外只能引起一些常見病，而不能引起癌癥。血管擴張和異生，容量增大，在熱的作用下，血液快速地進出，局部的營養增多，為癌提供了足夠的營養。切開癌體看到大量超常的血管及其內充滿大量新鮮的血液，這就是熱盛動血的結果。

2.2 癌為局部的熱盛動血癌癥只能始發某一臟某一腑，或某一系統，但不能泛發。這是因為癌的生長需要營養，超常的營養，不斷增加的營養。而人體的營養一般是常量，按一定的規律供給，這樣不能形成癌癥。但由于局部的熱盛動血，改變了血液的分布，也就改變了營養的供給。熱盛動血導致了血管的異生，大量的異生血管為血液匯聚提供了空間，并在局部熱盛動血作用下，血液在異生血管里快速進出，使局部的營養超常并持續，過多的營養使局部組織異常生長，或正常組織異變，而成癌癥。

積熱為陽，為癌體的形成提供動力，過多的血液及其所帶的超常營養為陰，為癌體的形成提供物資，陰陽相合而成癌癥。任何一種新生物都是陰陽相合的結果。

2.3 現代醫學臨床實踐及對癌癥血管的研究佐證了熱盛動血臨床上診斷癌癥常常查強化CT 和強化核磁共振，造影劑隨血而入，因癌體內有大量新生血管，有超量的血液，造影劑得以匯聚癌體，因有別于癌體周圍非癌組織和正常組織而顯現，從而診斷癌癥。

20世紀Folkman提出腫瘤依賴血管生長和轉移新理論，抑制血管生成可以餓死腫瘤。隨后相繼有學者發現了腫瘤血管生成方式，如出芽式血管生成、套入式血管生成、募集而來的內皮祖細胞形成血管的血管發生、血管共選擇及血管生成擬態等[7]。1997年針對血管內皮生長因子的抗體-貝伐珠單抗問世，自此相繼有多種抗血管生成的藥物用于癌癥的治療，并取得了一定的療效。

現代醫學的臨床實踐與癌體血管研究證實：腫瘤生長轉移均依賴新生的異常的血管供養，癌體內有大量的超常血管和大量異常的血液。本文提出的熱盛動血與之相應，并成為本文觀點的佐證。目前腫瘤抗血管治療的研究仍有許多盲區，一些無法解釋療效的基礎生物學效應產生了諸多瓶頸[8]。依據本文論述，建議把腫瘤細胞微環境研究擴展到腫瘤及周圍溫度變化，也即從熱盛動血研究，以期取得更好的療效。

3 癌與瘀血

3.1 癌的始因主因與根本不是瘀血癌的始因與主因是熱盛動血，改變了血液的分布，使局部的血液不斷地匯聚，不斷供養，癌才得以生長，這是癌發生的根本。癌體需要營養才能生長，瘀血影響氣機，阻塞經絡，阻止血液的運行而影響養供，因此癌生長的根本不可能是瘀血。

3.2 癌病繼發和后續反應可表現為瘀血隨著癌體的血液不斷增多，身體的其他部位血供越來越少，相關臟腑功能也隨之減退和衰竭，逐漸出現血液運行的緩慢，甚至停止，而表現血瘀的征象。這是熱盛動血繼發和后續反應，不是主因和根本。

3.3 癌與高凝瘀血無關的例證兒童高凝狀態相對很少，但癌癥的發生率也很高[9]；肺病高凝狀態不多見，肺癌發病居首位[10]；糖尿病及心腦血管病高凝狀態多見，但檢索看，并沒有發現糖尿病心腦血管病患者癌癥的發病率增高。

總之，瘀血高凝狀態不是癌癥的始因和主因,僅僅根據理化檢查診斷血瘀證，不是整體辨證，因它不具有中醫的的辨證思維，只是現代醫學用以檢查當時的血液血管的一種病況，充其量是一種稍大范圍的簡單的局部辨證。根據理化檢查發現所謂血瘀，就認為可以活血化瘀治療癌癥，并認為是整體治療，這有些牽強，施以臨床，就出現論文中所述的嚴重后果。

4 癌為血聚但非瘀血

《釋名》曰: “瘤，流也，血流聚所生瘤腫也”。血流聚不一定就是瘀血。從前述看，熱盛動血致癌體的血管多，容量大，容納的血量多，這就是血聚。癌癥的血管與相鄰的正常的血管相通，隨著周身血液循環而運行，在局部熱的作用下不停地較快的進出,而不是血液停聚不行。癌體的血管與正常的血管相通，血液的成分基本沒有變化，并有充足營養供給癌體，因此癌體內的血液是活血而非瘀血。這如同水一樣，湖為水聚，聚而有進有出，乃為活水，而非死水。癌為血聚，聚而快進快出，乃為活血，而非瘀血死血。王永炎院士認為癌癥是活血非瘀血[11],佐證了本文的觀點。王院士認為，癌癥并非是瘀血，而是血涌成壅，由于流向癌體的血液過多，形成血液涌聚之象。血液涌聚，與瘀血截然不同，乃是活血， 鮮活之血，而瘀血是死血。

5 結語

癌的生與長需要異常和超常的不斷供血供養，需要借助血管的異生和不斷的異生。而瘀血是不能引起和促使血管不斷的異生，也不能供養和不斷增加供養。

癌自身有其獨特的特點，不能以目前單一的血瘀證診斷標準來判斷癌是否有血瘀證，活血化瘀治療癌出現截然相反的結果就是明證。

癌在熱盛動血的環境中得以生與長，治療癌癥主要針對熱盛動血，熱為郁熱，治熱主要調暢氣機，使熱有出路，可從火郁者發之，并予以涼血。根據痰熱、濕熱、燥熱等不同而施治，避免大劑苦寒，冰伏氣機，加重病情。隨著熱減熱消，無力動血，癌所需營養越來越少直至停供，癌體生長就減慢、停頓、直至癌體萎縮消失。筆者治一劉姓患者，肝癌門靜脈轉移，腹水，因患者拒絕手術和化療等治療而求治中醫。純中藥治療半月余疼痛減輕，治療約半年癌縮小，治療約3年癌無強化，現已治療6年，近3年復查均無強化，癌失活，肝功能等恢復正常，甲胎蛋白降至正常，正常上班。

至于確有血瘀，仍以除熱及涼血為主，可輔以活血之品，但不能僅僅活血化瘀，這正是治病求本辨證論治的體現。

目前中國防治癌癥存在著較為嚴重的治療不足和治療過度2種現象[12]。筆者分析原因，主要是目前對癌癥的病機認識仍處于百家爭鳴階段，每種認識指導下都取得了一定的療效，尚難看到根治的曙光。本文對瘀血致癌提出了不同看法，并認為熱盛動血致癌，期待師長與同行的指正。期待在大家共同努力下，探索出公認的癌癥的病因病機，并在此基礎上形成行之有效的治療方法，為癌癥治愈帶來曙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