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拾軼

戴元光

1967年的一個秋末，我們?nèi)畮孜煌瑢W穿一身沒有領(lǐng)章帽徽的軍服，乘上一艘小貨輪，有說有笑地出發(fā)了，似乎忘記了前幾天還在打“派仗”。我這一派不吃香，是保守派。

碼頭上擠滿了送別的人：有的人使勁地揮手，有的則不停地抹淚。遠遠地看見他們，好像不肯離去。

我是興奮的，也是茫然的。也許要和“人類靈魂的工程師”的夢想告別了……

在軍訓連里，一切是新鮮而殘酷的。3個月，每天都是米飯、二米飯（加了玉米、小米或高粱米）、白菜粉絲、土豆絲，每周會有紅燒肉。快到中午時，鼻子靈的兵會耳語好消息：今天有紅燒肉。過去咽不下去的高粱米飯澆上紅燒肉汁，香得很。

我們的訓練項目，開始主要是走步，包括正步、隊列，后來就是射擊；再就是野外項目，諸如野營訓練。有一次深夜正做著夢，忽然響起緊急集合的哨音，大家趕緊起床，10分鐘不到就已整齊地站立在寒風里聽候命令。排長下命令，在239高地出現(xiàn)敵情，我們必須立刻前往處置。25分鐘后到達預定區(qū)域，排長命令我們立即尋找有利地形隱蔽。我眼睛不好，運氣不錯，找到一個平展展的深坑，立即埋伏在里面，看著銀河系密密麻麻的星星，心里哼著“月亮在白蓮花般的云朵里……”東方出現(xiàn)魚肚白，我翻了個身，媽呀，我躺在一個墓坑里，頓時毛骨悚然，汗模糊了眼睛……

1969年11月，蘭州街頭冷風颼颼，黃河冰封著，有汽車從冰面駛過。我背著背包，走在蘭州大街上。偶爾有汽車、馬車從身邊駛過，卷起厚厚的黃土，直嗆得我直不起腰。

我調(diào)到西北最大的軍事機關(guān)工作。

……

1982年3月，我穿著一身褪色的軍服，沒有領(lǐng)章帽徽，手提一只大旅行包，去報到。我在政府的一個研究所當編輯了。

新單位坐落在一片果園中，是當?shù)貍鹘y(tǒng)的農(nóng)家小院，十來間平房。院子中間有一塊約10平方米的花園，一簇簇大麗花是一道風景線，誰來了都會停下來評論一番，說不定會摘上一束。這時門衛(wèi)大爺就會滿臉高興地走過來告訴你，這花是用廁所里的肥料，如此等等。怪不得我聞到陣陣尿騷味。

同行是一位已過天命之年的老先生，他了不起，北平的中共地下黨員。

我們的關(guān)系很好。每天中午，他約我一起到有名的和政路用小吃。我們輪流請客，他立下規(guī)矩，他請我吃羊肉泡饃，一份兩元多，我請他吃牛肉面，一份四毛多。他說，他中午飯是太太實報實銷的。

……

1984年12月28號，我拿著調(diào)令去蘭州大學新聞系報到。我在那里上過學，現(xiàn)在來當一名教師，也算有點進步。系領(lǐng)導還希望我管圖書室，我很樂意。我的老師魏明安教授是當年系資料室的，談起學術(shù)問題如數(shù)家珍，以致一位老師有論文剽竊之嫌，他看完即說出與某學報某年某期某文類同。現(xiàn)在我也有機會看更多的書了，很滿意。

人生很無奈，規(guī)劃不如變化，正所謂“有意栽花花不發(fā)，無意插柳柳成蔭”。小時沒想過會當兵，卻在軍營十多年，現(xiàn)在又到大學，既來之則安之。

1985年春，學校給資料室5萬元買書。在當時，這是一筆巨款。我毫不猶豫地參加深圳的港臺書展，也毫不猶豫地用這些錢采買了一批港臺和美國的傳播學類書。有人不滿意，但對新聞系學科建設(shè)起了大作用。我用3個月時間看完了這些傳播學書。當年秋，我又上了復旦大學新聞系助教班。在近兩年時間里，我翻閱了新聞系幾乎全部傳播學書，寫了30多萬字的筆記，并和邵培仁教授、龔煒教授一起編寫了《傳播學原理與應用》，號稱中國大陸第一部傳播學教材。

用今天的眼光看，當年研究傳播學受北美特別是美國傳播學影響較大。我們較多強調(diào)傳播效果，較多強調(diào)傳播的應用，忽視傳播的本質(zhì)。著名傳播學家余也魯先生1992年在香港專門對我講了關(guān)于歐美傳播學的問題。他認為北美的傳播理論是北美的經(jīng)驗，是北美文化的一部分，是適應北美資本主義制度的，小心上當。之后，他多次對我講中國傳播學。他認為中國有非常豐富的傳播經(jīng)驗，有深邃的傳播智慧，甚至博大精深。他以基督教在中國的傳播為例，基督教在中國傳播只用了6年的時間，幾乎家喻戶曉，足見傳播的力量。我從佛教在中國的傳播為例，提出了佛教在中國傳播的成功，一方面是佛教對中國文化的適應，另一方面中國文化具有強大的包容性。

余也魯先生還對我講了西方的《圣經(jīng)》和中國的《論語》，他說《圣經(jīng)》是西方的人生哲學和信仰，《論語》是中國人的修養(yǎng)信條。西方科學家走進實驗室是唯物主義，出了實驗室就是唯心主義，走進教堂就是基督教徒或有神論者。他們的信仰和行為是分離的。這兩個哲學是東西方不同信仰的選擇，基督教傳遍世界，而儒學主要傳播在亞洲特別是華人徙居的地方。我認為東西方存在價值觀的差異，這是不同的歷史和文化決定的。中國的《易經(jīng)》反映中國人的哲學。爆發(fā)了的西方從16世紀開始推行對外擴張政策，首先是印度東南亞，然后就是中國。基督教是他們侵略擴張的“文化面罩”，不僅是文化侵略，更是為經(jīng)濟擴張服務的。西方人16世紀開始的在中國的宗教活動，從來不是單純的傳教。

1989年3月，暨南大學吳文虎教授電話告訴我，余也魯先生為我申請到一筆經(jīng)費，資助我到夏威夷EWC（東西中心）和夏威夷大學新聞系學習一年。這里可是世界傳播學鼻祖施拉姆先生的地盤。我去了一年，之后又短期去了幾次，前后兩年多。這使我有機會更多的接觸美國和美國傳播學。

1989年我去夏威夷時，施拉姆先生已去世一年，但見到了施拉姆先生的女兒瑪麗小姐。她送我兩箱施拉姆先生的手書、筆記等，很是珍貴，遺憾的是今日已不知其所處。其實我在香港中文大學見過著名傳播學者施拉姆先生。施拉姆先生是東西中心文化與傳播研究所所長，也做過香港中文大學新聞系主任，同時在夏威夷大學新聞系任教。我所見到的這位國際著名大師沒有一點架子，談吐隨意而離不開“交流”，喜歡討論中國文化問題。他講傳播學也較多以文化交流為例。見到我那天，他談起了20世紀80年代初對中國北京中國社科院和上海復旦大學的訪問，談到復旦大學丁先生（丁淦林教授），還拿了一枚印章給我看上面刻的“宣偉伯”。

到夏威夷當天，新聞系主任盧特先生接機，當晚在一家韓國餐廳用餐，菜有中國無錫排骨、夏威夷大蝦和一些韓國菜，外加青島啤酒。盧特說我是江蘇人，所以點了無錫排骨。

學習期間，修習的課程有傳播倫理、美國研究、傳播史、新聞報道等課程。每次上課開始，老師總會提問讀了什么報紙，看了什么電視。傳播史是以史為主，也講理論。新聞報道課常常是把學生拉出去，在突發(fā)事件現(xiàn)場、國會聽證會和法庭。每次課都有課堂作業(yè)或課后作業(yè)，等下一次課或交給老師，或上課時回答。印象深刻的一次是盧茨基給我們上美國研究課，上課前他發(fā)給大家一張未標國家位置的地圖，要同學在地圖上標出一些國家的位置。在下次上課時，盧茨基是這樣點評的：大約有23%的美國同學知道美國在那里，有40%的美國同學把澳洲當成俄國，所有中國同學都給出了準確的答案。

1991年，我應邀參加了關(guān)于文化價值觀的研究，其中我負責中國大陸部分，臺灣汪祺教授負責中國臺灣部分。為此，朱謙先生邀請我赴夏威夷學習量化研究方法。我再次踏上了夏威夷，在東西中心學習傳播學研究方法，重點是田野調(diào)查、問卷設(shè)計、數(shù)據(jù)統(tǒng)計與分析。國內(nèi)對量化研究方法也非常重視，但凡研究總把量化研究作為重要內(nèi)容，甚至不管是否需要。著名的北京調(diào)查等開啟了中國大型問卷調(diào)查的先河。后來問卷調(diào)查就多了，可問題也不少，我接觸過的研究成果，多少都有問題，主要是：量化研究泛濫，研究設(shè)計簡單，問卷設(shè)計不科學，抽樣方法不正確，樣本數(shù)不足，因缺乏長期觀察和數(shù)據(jù)積累而無法進行跟蹤和比較研究。跟蹤研究非常重要，但我們的研究經(jīng)費很少支持跟蹤研究，這是研究中的問題。

后來我們的團隊獲得了資助，研究中國西北人的文化價值觀，研究成果就是出版的著作《撞擊下的浮躁與選擇——中國西北人的文化價值觀》，汪祺稱贊“是我看到的用量化方法研究中國文化最好的一本書”。朱謙先生也稱贊“撞擊下的浮躁與選擇”絕妙！

1990年，我們獲得資助訪問美國本土的一些學校和媒體，有些事難忘，有兩三件事記憶猶新：

第一件事是在美國之音總部的爭論。美國之音是美國最大也是世界上最有影響的美國主流媒體。播音部主任夏洛提先生接待了我們。他向我們介紹美國之音的“光榮歷史”，特別強調(diào)美國之音的“客觀性”。大家提出了各種問題。我提了兩個問題，一是1989年6月3日美國之音報道“鄧小平逝世”，幾個小時后，新華社報道“鄧小平同志接見解放軍指戰(zhàn)員”，并發(fā)表講話。我要問的是美國之音為何出了這樣的差錯。夏洛提解釋說這是美國之音的一次失誤，問題出在英國，是BBC提供的消息，他又讓北京的朋友證實，最后決定報道。二是關(guān)于美國入侵巴拿馬的報道。因巴拿馬人槍殺了兩名美國士兵，引起美國入侵巴拿馬。我的問題是巴拿馬人槍殺了美國士兵，美國入侵巴拿馬殺死了數(shù)千巴拿馬人，還抓捕了巴拿馬總統(tǒng)諾列加，而《美國之音》報道的都是美國領(lǐng)導人迎接美國士兵凱旋，卻沒有報道美國士兵槍殺巴拿馬人的新聞。“你們?nèi)绾谓M織報道的，怎么沒有‘客觀報道’？”夏洛提支支吾吾，最后說，軍事報道是受限制的，這要問國防部。大家“哈哈”了。

最后我們還是出席了午餐會，討論了感興趣的問題，不過，多數(shù)時間還是自說自話。我提的問題是，傳播的客觀性不是唯一標準，但它是基礎(chǔ)，更重要的是傳播的“公正性”。沒有公正性，客觀性就是虛偽的。

第二件事是對美國新聞記者協(xié)會“黑”中國的斗爭。4月中，我們應邀訪問美國新聞記者協(xié)會，進門后發(fā)現(xiàn)，美國記協(xié)的會議室掛滿了涂黑的中國國旗。對此，我們幾個同學提出嚴重抗議，并指出，我們是美國國會邀請的客人，是國家與國家行為。經(jīng)過半小時左右的交涉，對方終于同意改變侮辱中國的做法。

第三件事是同隨團翻譯的口頭爭論。我們在美國本土訪問時，有個隨團翻譯，名字叫南希。她在中國學習和生活過，并和一位上海人有短暫婚史。在我們乘車從華盛頓經(jīng)波士頓去紐約的路上，她開始大罵前夫，然后開始肆意謾罵侮辱中國人。在波士頓服務區(qū)休息時，中國同行開始反擊，要她正式道歉，否則我們不會繼續(xù)前進，并向美國國會提出抗議。在持續(xù)半小時后，她終于作出道歉。晚上到紐約的時候，她態(tài)度有了大轉(zhuǎn)變，主動請我們吃宵夜。

總之，在美國本土訪問期間，我更深刻了解了美國。首先，美國自由主義文化主要是個人主義和競爭主義，但正是個人主義和競爭主義把西方的自由主義在歷史的邏輯演變中推到死胡同，社會撕裂嚴重，怎么辦呢？美國智庫為國家推出兩個藥方，一個是在自由主義的博弈中不斷添加各種限制，什么反壟斷、福利社會等，再一個藥方是提出“政治正確”。美國老百姓對國家制度充滿自信，毫不懷疑。每當我們對美國表示質(zhì)疑時，他們總是給我們解釋，美國制度沒有問題，是沒選好領(lǐng)導人，“下次不選他們了”。就是說，美國人把美國的種種不好歸咎于美國領(lǐng)導人，而不懷疑美國的制度。

其次是美國具有強大的自我完善能力和修正能力，就是說美國的資本主義制度還沒有到垂死階段。1774年9月到10月，由北美精英們組成的大陸會議召開，正式提出了“獨立建國”的口號。兩年后召開的第二次大陸會議上，喬治·華盛頓、本杰明·富蘭克林、托馬斯·杰弗遜、亞歷山大·漢密爾頓等日后的美國國父們，聯(lián)名簽署了《獨立宣言》，《獨立宣言》有兩大最核心的要點：一是天賦人權(quán)。上天賦予每個人平等的權(quán)力，是不可讓渡、不可被剝奪的；二是國家主權(quán)是從人權(quán)當中派生，是為了保障人權(quán)而存在的。這兩點就是美國獨立革命的宗旨和口號。因為英國政府的殖民統(tǒng)治，損害了北美當?shù)厝嗣竦娜藱?quán)。1776年7月4日，《獨立宣言》正式簽署發(fā)布，這一天也成為了美國每年的獨立紀念日。美國憲法是1787年由美國制憲會議制定和通過的，1789年3月4日生效。

馬克思高度贊揚和肯定美國《獨立宣言》。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獨立宣言》宣示了人類文明進入了新紀元，追求自主、平等、民主，成為新社會的普世價值。個性的解放，帶來的是生產(chǎn)力的大爆炸，從一片蠻荒之地、原始社會狀態(tài)起家的美國，一躍成為世界第一強國，僅用了短短一個半世紀左右的時間。其中，《獨立宣言》及其確立的政治體制、國家體制發(fā)揮的作用，至關(guān)重要。但是今天，美國不再是當年追求自由民主的美國，而是奉行對外侵略擴張和追求世界霸權(quán)的帝國主義，而且他們的“自由、民主、平等”口號叫得更響了。因為，他們國家的憲法是以自由理念為靈魂的，不管他們國家如何沒有自由，人民如何“不能呼吸”，也不能承認。如果他們承認了，美國憲法的靈魂就沒有了。

第三是美國利用強大的國力，包括強大的技術(shù)能力、經(jīng)濟能力和強大的軍事能力稱霸世界，在全世界巧取豪奪。大部分發(fā)展中國家沒有能力反對美國霸權(quán)，有的弱小國家也得罪不起美國。

現(xiàn)代傳播理論主要來自歐美西方國家。西方傳播學發(fā)展迅速主要有3個原因：一是百年來，特別是20世紀初，西方現(xiàn)代人文科學發(fā)展較快，特別是社會學理論對北美產(chǎn)生很大影響。社會學理論是研究社會管理的理論，是體現(xiàn)主流社會意志的，服務于主流社會和統(tǒng)治階級，符合少數(shù)富有人的利益，并為政府服務的。發(fā)達的西方人文社會科學為西方政府提供了大量的決策建議，影響著西方社會的發(fā)展方向；二是西方從16世紀前后掠奪了大量財富，建立了金圓帝國，從而有了強大的政治力、經(jīng)濟力和軍事力，這3個力量決定了他們的世界話語權(quán)；三是西方近現(xiàn)代科技的發(fā)展為傳播發(fā)展提供了現(xiàn)代化的技術(shù)平臺，新興科技武裝了傳媒，西方價值和西方文化通過現(xiàn)代傳媒侵入發(fā)展中國家和不發(fā)達國家。西方人文社會科學的發(fā)展，強大的政治、經(jīng)濟、軍事力量以及飛速發(fā)展的傳媒技術(shù)所形成的合力，催生了現(xiàn)代傳播理論。因此我們說，西方傳播理論是西方人文社會科學理論的組成部分，主要反映西方的利益。40多年前，西方傳播理論開始傳入中國。當然，西方傳播理論對我們也有借鑒作用，但我們要研究、了解這些理論產(chǎn)生的背景，研究是否適用中國。因此，對西方理論和思潮要先研究。

1985年秋，我們開始收集傳播學研究資料。當時先編寫了一本內(nèi)部教學資料，之后進行多次修改，形成了《傳播學原理與應用》一書的框架，經(jīng)過在本科教學中使用，并三番五次地修改，1988年交由蘭州大學出版社出版。在當年，這本書回答了傳播學的一些基本問題，作為本科教材是很及時的，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之后雖有多部類似教材出版，但體例都沒有多少變化，核心內(nèi)容就是圍繞傳播和傳播學展開。《傳播學原理與應用》的特點是文字通俗易懂，表述簡潔明了，結(jié)構(gòu)完整邏輯性強，內(nèi)容豐富。首次發(fā)行9000冊，很快售罄。但也有不足之處，理論展開不夠，講了“什么”，沒有“為什么”，通篇有點淺顯，許多重要理論問題沒有講清講透，有些部分像名詞解釋，陳韻昭老師說“應用部分較弱”，但其實理論部分也弱。總之，這本書對傳播學在中國的發(fā)展起了大作用，它的不足也明顯。那就是當時的水平。

最近出版的《西方傳播學理論評析》則不同，它是中國現(xiàn)代傳播理論研究四十多年背景下的成果。這本書2010年立項，2021年出版，前后十多年。它的特色是在研究馬克思主義理論指導下研究西方傳播思想，意義就是緒論里講的四點：對話與反思——與西方傳播學對話，反思我們的交往，改善我們的交往；修正與創(chuàng)新——研究西方傳播學理論和西方資本主義傳播體系的內(nèi)在的修正機制，尋找中國傳播創(chuàng)新的路徑；建構(gòu)與溝通——世界是由不同國家、不同民族和不同語言文化構(gòu)成的，建構(gòu)多元文化的傳播觀念，為溝通世界提供理論支撐。

我們認識到當前的問題是，西方傳播學成為傳播學的代名詞，一談到傳播學，就是西方傳播學，正如西方哲學、西方經(jīng)濟學、西方法學和西方心理學，是哲學、經(jīng)濟學、法學和心理學的代名詞。否定和消解多元文化的視角是現(xiàn)代性的根本缺陷和理性的根本失敗，并產(chǎn)生了一個普遍的困惑：一方面知識生產(chǎn)被中心和邊緣的不平等結(jié)構(gòu)所塑造，習慣于以西方為中心去解讀邊緣的經(jīng)驗，另一方面邊緣的知識生產(chǎn)強化反抗性，基于特定的文化與身份，形成馬賽克式的認知，每一方都有權(quán)利要求自身的有效性，都要作為普世的價值或主導性解釋。但很難。要突破這些難題，就需要研究西方傳播學理論，與西方傳播學理論對話，發(fā)現(xiàn)其理論偏向和理論缺陷，把各種自以為是的理論還原到人類傳播實踐語境，尋找對話關(guān)系和互補關(guān)系。

中國當代傳播學研究有兩大熱潮，一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新聞傳播理論研究，這一研究幾乎包括了本領(lǐng)域絕大部分縱向橫向社科項目。二是傳播學理論和交叉理論研究，包括城市傳播空間傳播研究、元宇宙與傳播、認知傳播學研究等，這些研究主要發(fā)生在高等院校和研究機構(gòu)。

城市空間傳播研究是交叉研究，跨越藝術(shù)和人文研究兩大領(lǐng)域，在西方有幾十年的歷史，成果豐富。中國的研究最早發(fā)生在2010年前后，復旦大學新聞學院呈現(xiàn)了較多的研究成果。認知傳播研究也是西方早年的研究選題，主要研究有認知—交流理論，特別是認知交流困難群體的問題和老年人認知交流問題。中國近年來有學者關(guān)注，總體講是剛剛涉及。元宇宙與傳播研究，西方的研究開始于90年代，主要是研究虛擬空間的創(chuàng)造，網(wǎng)絡與元空間等和數(shù)據(jù)驅(qū)動的智能城市主義的虛擬形式等，但關(guān)注的不多，近年來中國有些學者開始理論探討。

我認為我們在研究總是處于被動狀態(tài)。80年代中國傳播學研究從零開始，跟在西方學者后面屁顛屁顛，為西方理論求證。最近30年出了近千項成果，卻還是不知道中國的傳播。

One late autumn day in 1967， thirty of my classmates in the uniform without collar badge and cap insignia boarded a small boat. Laughing and talking， we set off to leave all worries behind. My party， the Conservatives， was much less popular.

A large group had gathered on the quayside to see us off， many of whom were visibly emotional and wiping tears from their eyes. Excited and bewildered， I had mixed feelings at the moment， as my dream of being a teacher shattered.

We suffered the cruel experience of the military training. But there were fresh developments： we found the sorghum easier to swallow with the red-cooked pork that was served once a wee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