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潔
湯老師:
好久不見。見字愿安。
盛夏的風在街道尋找知己,有搬起凳子在樹下納涼的老爺爺和老奶奶扯著閑話,有騎著嶄新自行車的兒童穿梭在小徑里,稚嫩地喊著一句“快讓讓”。我坐在教學樓的窗邊,看著被風吹動的花,悄悄給風打上了一層烙印。那天是我最后一次坐在教室里發呆,我突然意識到這一小段青春也走到書的封底了。
時間好似會偷走人的回憶,我已經記不清你第一次站在講臺上身著什么顏色的衣裳,說了什么話,只記得你看著一群十三歲的孩子,循循善誘。而在初中的三年,你幾乎不茍言笑,臉上也仿佛寫著“你們是我教過最差的一屆”的字樣。但你于我而言,存在著亦師亦友的感情,我在周記中向你暢所欲言,向你要了你的社交媒體賬號。我以為你會拒絕,而第二天發下來的周記本上,你竟然真的寫了一串號碼。
你是一位很有氣質和風骨的老師,溫文爾雅。你在課堂上談起曾經的學生,總是神采奕奕,保持著溫柔,滿眼驕傲。你會念他們寫給你的信,把信輕輕地疊好放進信封里后,你說以后一定也有機會讀我們這屆學生寫的信。我悄悄地把這句話記掛在心里。
初中的生活是緊張又枯燥的?!吧x,是朦朧的月日;死別,是憔悴的落花。”我把這句最鐘愛的小詩寫進關于爺爺的作文里。語文課上,你還把這篇作文當成范文念了出來。當時,我五味雜陳。你寫下了好長的幾段評語安慰我。時過境遷,時光能開出花,而遺忘才是真正的告別。
最后幾十天,黑板上的倒計時醒目地提醒著接踵而至的離別。畢業典禮的講臺上,作為班主任,你說了好多好多的話,有青澀的回望,也有美好的期盼。遇到難關的時候,我習慣打開你給我的寄語來自我消化一遍。畢業那一天,我哭得泣不成聲,那是我最后一次以你的學生的身份與你待在一起,自然而然生出傷感的情緒。
我還是會想念初中三年來的每一天。在高中學校里,我找不到摯友,因為一團亂的狀況,我的情緒一度陷入低谷。我給你寫了第一封信,信里是滿腔孤獨和無助。你像一個老朋友一般給足了建議。那是我唯一一次鼓起勇氣給你寫信,后面好久我都不敢再提筆把自己的苦楚寫下來。
直到我成年后,我們逐漸恢復了聯系。我告訴你,我重新開始了寫作,卻在退稿和自我懷疑中跌落山谷。你開解我,趁著年輕,還有一腔熱血,想追尋的夢想就去尋吧。要做自己熱愛的事,一切都會有意義。
我們一起去春游時拍下的照片里,你站在我旁邊淺淺地微笑,像一陣春風,一下子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你是發自內心的微笑,是扮演著另一種朋友的角色。
青春像一場絢麗又懵懂的夢,在黑暗的夜里有無數不好的聲音叫囂著,而你會用火燭把離我最近的那一盞燈點亮。少女驀然回首,那盞燈一直不曾黯淡。
書信是懷舊的獨白,于是,我又用了同樣的方式回憶起我青春里關于你的痕跡。下次見面,可否與你抱一抱,敘敘舊?
最后,祝你快樂,祝你永遠擁有溫柔而熾熱的心。
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