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勇和北京軍區大比武始末

姻舒 云

1958年10月，志愿軍司令員楊勇率志愿軍總部回國后，被任命為北京軍區司令員。他把主要精力放在了軍事訓練上。戰爭年代靠打仗訓練部隊，和平年代只能靠軍事訓練來提高部隊戰斗力。由于原子彈等新式武器的出現，戰爭更具有突然性、艱苦性、復雜性，這就要求部隊增加綜合訓練和連續性的戰術演習，并且有意識地增加在極度疲勞時執行任務的課目。那么，如何把連隊官兵的訓練積極性調動起來呢？

楊勇提出學體育比賽搞訓練比賽

駐扎在天津楊村的步兵第66軍196師是解放軍第一支對外開放的部隊，從1956年起開始對外軍事表演。朝鮮、越南、阿爾巴尼亞駐華使節、武官及其他國際友人看后贊不絕口，稱他們是“世界上的奇跡”。楊勇從中得到啟發：難道不可以像體育比賽一樣搞訓練比賽嗎？抓尖子班、尖子排帶動整個部隊，尖子能做到，我們每一個戰士也應該能做到。

1959年4月，北京軍區召開軍訓工作會議，在楊勇的建議下，決定舉行部隊基礎訓練比武大會，每個軍派出一個全訓步兵連及專業班排。

1960年6月，北京軍區再次舉行基礎訓練比武。每個軍派出一個射擊代表隊，全訓師的步兵連及專業分隊，共22類人員，分5個場地，不僅比射擊和共同課目，還比政治和文化等。1961年，楊勇四次下部隊，走訪了20多個連隊，不僅聽匯報，而且到操場、靶場觀看軍事訓練。他明顯感到，通過比武，調動了官兵的積極性，軍事訓練的成效很大。

楊勇

1963年是北京軍區軍事訓練的豐收年。在連續幾年抓基礎訓練的基礎上，1963年舉行了春季淶水比武；11月又在河北平山縣、宣化縣和北京南口，組織全區戰備值班師的步、炮兵和坦克分隊比武。北京軍區黨委認為，全區的軍訓工作一年比一年好，訓練成績一年比一年扎實，訓練面貌煥然一新。

在軍事訓練大好的形勢下，楊勇敏銳地注意到多數尖子產生在半訓和生產、施工連隊。全訓部隊尖子少，這是下一步要狠抓的問題。楊勇在軍區軍訓工作會議上說：“1964年的軍事訓練工作，主要是廣泛開展比學趕幫，采取比武、現場匯報作業等方式，樹立標兵，推動基礎訓練。我們的一切工作都要立足于打。整個戰爭形勢是‘小打’始終沒停，‘大打’還不大像，但‘中打’的可能性增大了。賀龍元帥明確指出，‘北京軍區是戰略預備隊，東西南北的情況都要研究’。我們要準備打仗，就要落實到搞好訓練，提高部隊戰斗力上?！?/p>

1963年12月，總參謀部在江蘇鎮江召開南京軍區第12軍某部2連副連長郭興福的教學法現場會，分管軍隊訓練工作的葉劍英親臨現場觀摩。他認為“郭興福教學法”是“我軍教學方法的重大革新”，當即向毛澤東和中央軍委呈送了專題報告，建議在全軍推廣。毛澤東贊揚“郭興福教學法”“不僅是繼承，而且是發展”。在“把兵練得思想紅、作風硬、技術精、戰術活，而且身強力壯，一個個都像小老虎一樣”這句話下面，他畫了一道粗線，說“這一條我最感興趣”。

1964年1月3日，中央軍委轉發葉劍英關于在全軍推廣“郭興福教學法”的報告，全軍掀起了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的群眾性大練兵熱潮。而楊勇早就在北京軍區推廣“郭興福教學法”了。1961年初，12軍軍長李德生發現郭興福這個訓練典型。10月，總參《軍訓通訊》增刊專門介紹了郭興福的戰術訓練經驗，以及郭興福任班長的單兵進攻戰術作業筆記，楊勇非常贊賞。他認為郭興福吸取了班和單兵戰術的優點，把練技術、戰術和做思想工作結合起來，總結了一套從實戰出發，從難從嚴的訓練教學方法，非常值得學習。1963年9月下旬，經楊勇建議，北京軍區發出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的號召，并兩次組織軍、師、團領導干部到南京軍區參觀學習。北京軍區所屬各軍、師分別舉辦學習“郭興福教學法”的集訓班，培養自己的“郭興福”。北京軍區訓練場上出現了前所未有的龍騰虎躍局面，涌現出一大批訓練先進單位以及先進個人。

1964年1月14日，北京軍區黨委決定5月在天津楊村召開訓練現場會，交流夜訓經驗。近戰、夜戰是人民解放軍的傳統戰法，中央軍委早已明確訓練方向、方針，但是訓練方法還沒有很好解決。1961年，北京軍區在196師成立了“夜老虎”連，群策群力，摸索練什么和怎么練。1963年，“夜老虎”連終于取得了一些經驗。為準備這次現場會，66軍從196師等幾個部隊抽調8個特種兵分隊組成夜訓大隊，制訂了詳細的訓練計劃。

周恩來等觀看北京軍區某師戰士射擊表演的中彈靶。右一為楊勇

2月25日，北京軍區在天津楊柳青召開捕俘技術訓練現場會，推廣步兵第74師偵察連的經驗。楊勇對副參謀長馬衛華說：“全區所有偵察分隊都要學習第74師偵察連，今年7月把全區所有的偵察分隊集合起來，比一下。此前各軍、師以及各特種兵可以搞小型的評比競賽?！?/p>

中央軍委成立大比武委員會

從1949年到1959年，天安門廣場舉行了11次大規模的國慶慶?；顒?，閱兵一直是國慶節的重要內容。1960年9月，中共中央、國務院本著厲行節約、勤儉建國的方針，決定改革國慶典禮制度，“五年小慶、十年大慶，逢大慶閱兵”。依據此前規定，1964年國慶節不搞閱兵。有人提議，部隊練兵熱火朝天，是不是把省下來的軍費用于檢驗軍事訓練成果？根據各大軍區建議，總參謀長羅瑞卿提議組織全軍大比武，檢驗練兵效果，擇期舉行全軍比武大會。

1964年4月，中央軍委成立全軍比武籌備委員會，下達《中國人民解放軍1964年比武大會若干問題規定》，明確了比武的目的、規模、內容、項目、評選原則和獎勵辦法。各部隊自下而上地層層比武，選拔參加全軍比武的集體和個人代表，并初步確定1964年國慶節前后舉行全軍大比武。

5月5日至17日，北京軍區在天津楊村召開推廣“郭興福教學法”和夜間訓練經驗交流現場會，夜訓大隊表演的56個課目都取得了優異成績。5月12日，羅瑞卿陪同軍委副主席賀龍觀看北京軍區夜間射擊表演。炮兵某團6輛炮車閉燈駛入臨時發射陣地，瞬間將遠方出現的9輛閃著微光的“敵”坦克全部消滅。炮手周學義面對1100米遠的燈光目標，快速射擊，十發十中，參觀者連呼“神炮手”?！耙估匣ⅰ边B戰士李玉明、陳忠仁、王俊全副武裝，摸黑跨越200米障礙，越壕溝、跨矮墻、翻高墻，瞬間飛越鐵絲網。幾百名戰士學會了20多種夜間辨別方位的方法，3000米武裝越野悄無聲息。前來參觀的十幾個單位領導及“夜老虎”連連長等320人交流了夜訓經驗。楊勇充分肯定了196師的夜間訓練成果，要求全區各單位認真貫徹現場會精神。羅瑞卿對楊勇說：“你們比南京現場會又有了新的發展和創造，尤其是在近戰、夜戰和神槍手方面。”

5月15日，總參謀部、總政治部根據中央軍委決定，發出《關于全軍比武問題的通知》，決定6、7、8月間，分別在北京、沈陽、大連、濟南、南京、武漢、廣州等18個地區舉行全軍大比武。

周恩來對楊勇說“你們表演得真好”

北京軍區涌現出大批“夜老虎”連、“夜老虎”營，以及步兵五大技術和偵察、通信、駕駛等專業技術尖子單位和個人。那時，軍隊中流傳這樣一句話，“南有郭興福，北有徐國棟”。66軍74師222團3營7連徐國棟班十項（步兵五大技術和單兵、戰斗小組、班進攻、班防御、夜間班進攻）多能訓練，受到中央軍委領導的表揚。葉劍英說：“這個班是十項多能，很好，全軍要向這個水平學習。光搞單項不行，要搞多能、全能。不但要搞全能班、全能排，還要搞全能連。”

北京軍區大好的軍事訓練局面，引起了高層的關注。周恩來、彭真、賀龍、陳毅、徐向前、聶榮臻、葉劍英等人都親臨現場，觀看了參謀標圖作業表演、全訓團連（營）夜間比武、尖子分隊（單兵）基礎和專業技術表演。

1964年5月20日，周恩來、陳毅在楊勇的陪同下在天津楊村觀看588團4連7班刺殺表演。木槍對刺結束后，4連連長操起一支鋼槍充當戰斗員，4班副班長充當教練員，表演鋼槍對刺動作。周恩來帶頭鼓掌，與戰士一起振臂高呼“提高警惕，保衛祖國”。他稱贊官兵互教的傳統練兵方法，高興地說：“就是應當這樣，官教兵，兵教官?！苯又?，3連2班匯報單兵戰術動作，戰士飛越一道道鐵絲網，全場響起一陣熱烈的掌聲。100米半自動步槍速射，不到一分鐘，十幾名戰士都射完了40發子彈。陳毅說：“好！全打中了，一個比一個打得快。”周恩來看到彈著點集中在靶心上，連連稱贊：“看，都打到一個地方了?！?/p>

586團4連偵察班在抗美援朝戰爭中榮立過特等功。周恩來在觀看他們表演捆綁炸藥、接續雷管時，不住地鼓掌叫好，說“過去我們打仗就靠這些東西”。他邊說邊用手逐個按炸藥包，查看是否符合實戰要求。20名軍械員蒙上眼睛，分解組裝三種武器，鑒別五種子彈。周恩來走到軍械員身邊蹲下來仔細觀看，并把一個軍械員面前的武器零件調換了位置。軍械員仍然把三種武器的60多個零件迅速組裝起來，又準確分辨出五種子彈。周恩來高興地握著軍械員的手說：“你們表演得真好，真是爐火純青，每個戰士都應該學會。”偵察2班班長紀瑞田率領全班利用撐桿、爬繩、扒水管等迅速登上三層樓。周恩來拍著手說：“好，好極了，我過去聽說飛檐走壁，今天第一次看到了?！?/p>

當晚下起小雨，陳毅勸周恩來不要再看了。周恩來說：“夜間訓練一定要看?！闭彰鳠粢婚W，只見空曠的田野轉眼就出現一道鐵絲網，196師工兵營1連工兵排采用快速爆破法，爆破出一條塹壕。587團1連全副武裝3000米越野，588團夜間抵近射擊，586團4連夜間基礎課目練習，以及通信兵1000米收放線、手榴彈投擲等課目，表演一個比一個精彩。周恩來當天從上海坐飛機到天津，看完軍事匯報表演已經是零點了，隨即又冒雨驅車趕回北京。臨走，周恩來對楊勇說：“你們表演得很好，看了很高興，就要這樣練法。三五年內把兵都練成這個樣子，再把民兵也搞起來，我們就天下無敵了。”

第二天晚上，陳毅、賀龍、羅瑞卿在楊勇陪同下繼續到塘沽靶場觀看196師炮兵團5連的夜間射擊表演。陳毅說：“打得準，有成績，這是軍事歷史上破天荒的，世界訓練史上也是破天荒的?！辟R龍說：“好好總結一下，首先在你們軍區推廣，運用典型，推動工作，就是這個竅門，一方面推廣郭興福，一方面找出自己的‘郭興?！！睏钣略诖髸戏磸蛷娬{：“越是得到鼓勵，越要頭腦清醒，越要謙虛謹慎。應當看到我們表演的這些軍事技術，還有差距。如打得準，風大一點呢？更復雜的地形呢？是不是還能打得準？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值得驕傲。如果我們滿足現有成績，拿現在這個成績去參加全軍比武，那連中游也保不住。我們要把中央軍委、總部首長的鼓勵變成推動部隊訓練的動力。”

毛澤東到北京軍區觀看軍事匯報表演

6月2日，北京軍區召開比武選拔籌備會議，成立比武領導小組，由司令員楊勇、政治委員廖漢生掛帥，統一領導全區的比武選拔工作。這時出現了一個意外的驚喜。

賀龍向中央政治局匯報他幾次到北京軍區觀看軍事訓練尖子的現場表演，并繪聲繪色地講了汽車走鋼軌、偵察兵飛檐走壁等。毛澤東很感興趣，在關于比武的一份簡報上批示：“此等好事，能不能讓我也看一看?！辟R龍對楊勇說：“毛主席和黨中央、軍委負責同志要看你們的大比武?！闭跐宪妳^視察的羅瑞卿立即返回北京籌備，對賀龍說：“我在濟南軍區也發現了軍事訓練的尖子，是不是讓他們也進京參加匯報表演？”賀龍表示同意。于是，羅瑞卿親自組織北京軍區和濟南軍區的匯報表演，把大比武推向了高潮。

中央工作會議預定6月13日結束，6月14日是星期天。6月15、16日可以觀看軍事表演，而此時只有5天的時間了。北京軍區決定由66軍等部隊擔負軍事表演任務。6月11日，表演分隊到達北京西山的受閱地點，由副參謀長馬衛華指揮，組成北京軍區代表隊，進行了四次預演。因為是真槍實彈，為保證領袖們的安全，楊勇等人多次勘察表演現場，對交通、用餐、休息等也都作了周密的布置。

1964年，毛澤東在北京、濟南軍區軍事訓練表演現場。右一為楊勇

6月15日上午，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朱德、鄧小平、董必武等黨和國家領導人與正在北京開中央工作會議的各省、市、自治區的領導同志來到北京西郊射擊場，觀看北京、濟南軍區部隊和民兵的軍事匯報表演。迫擊炮連2班表演簡便射擊，不用炮盤、炮架和瞄準具，十發十中。八二迫擊炮4班簡便射擊十發九中。毛澤東舉著望遠鏡連連說“好，不錯”。羅瑞卿對毛澤東說：“長征時，紅軍神炮手趙章成就是用這種辦法，三發炮彈摧毀了大渡河對岸敵人的碉堡，支援了17勇士過河。”濟南軍區優秀射手宋世哲在150米遠，40秒擊中40個鋼板胸靶的正中。羅瑞卿把他的56式半自動步槍拿給毛澤東和劉少奇看，并介紹說：“這是我們自己造的半自動步槍，打得快，打得準，性能也好。我們打了幾十年仗，都沒有用過這么好的槍?！泵珴蓶|興致勃勃地拿過槍，瞇起一只眼睛，做了一個瞄準的動作。攝影師拍下了這個鏡頭，這是毛澤東持槍的唯一一張照片。這支52739號半自動步槍目前被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

看完擒拿格斗表演后，毛澤東對畫著蔣介石頭像的沙袋說：“久違了，老朋友，我也打你幾拳吧。”邊說邊打了三拳，大家都笑了起來。毛澤東問：“參加表演的部隊有沒有楊村的部隊？”楊勇說：“他們的表演馬上就開始?！彼拿涫侄际鞘l十中，毛澤東說：“要多練習，要注意普及?！碑斄私獾經]有那么多子彈時，毛澤東說：“子彈可以多造一些，平時多用一些子彈，打起仗來就省子彈了，打得準了嘛！”楊勇匯報說每個軍種、兵種，每個戰士，都要有自己的一套過硬本領時，毛澤東說：“練武還要練文，注意學文化。軍隊無非是要學會兩個東西，一個是會打，一個是會走。打就吃他一口，吃不了大的吃小的，吃了一口再吃一口。連隊人數一定要充實，人少就合并，也要充實。部隊要學游泳，要學會在江里海里游，不經過大風大浪不行。什么問題從困難著想就不怕，不妨把它想多一點，想盡?！?/p>

中午毛澤東等人在靶場吃完飯，來到新落成的北京軍區大院。他們步行上山，鄧小平、陳毅等幾個人走在后面，議論說“北京軍區訓練有素，一個個跟小老虎似的”。

北京軍區大院的家屬樓剛剛完工，外壁光禿禿的，某團偵察2班的戰士們攀上滑下，如履平地。他們除利用桿、繩、水管外，還采用人梯以及徒手攀登樓角的辦法攀上四層樓頂。毛澤東等人熱烈鼓掌，也不斷有人高聲叫好。

天黑以后，通信兵爬桿表演開始，他們頭上的燈飛快地上下舞動，接著收放線、抵近射擊。毛澤東對1連的3000米越野很感興趣，他兩次從座位上站起來，透過夜幕尋找。戰士們頭頂的紅色標志燈形成一條火龍，毛澤東高興地說：“看到了，看到了，在那里！”楊勇向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介紹了軍區部隊的練兵比武情況后，說：“戰士們負重22公斤，只用13分25秒就跑完地形復雜的全程。”毛澤東滿意地說：“這就是兵貴神速，我們就是靠近戰、夜戰起家的。這樣練打、練走，完全符合實戰要求?！?/p>

毛澤東看了半自動步槍、沖鋒槍精度射擊，3000米越野，偵察兵捕俘技術、居民地搜索和攀登高大建筑物，汽車自救，炮兵、裝甲兵夜間射擊等課目，對部隊的精湛武藝贊嘆不已。他問羅瑞卿：“夜間射擊是誰組織的？”羅瑞卿說：“北京軍區最年輕的馬衛華少將?！泵珴蓶|問：“是哪個嘛？”馬衛華跑步上前，給毛澤東敬禮后說：“報告主席，我是馬衛華?！泵珴蓶|說：“很好嘛，發揚了我軍傳統?！?/p>

6月16日下午，毛澤東在十三陵水庫管理處主持召開中共中央政治局常委和各中央局第一書記會議。他對部隊大比武的成果十分滿意，要求各級黨委不能光議政，不議軍，都要抓軍事工作，并指示要在全軍搞好普及訓練尖子的工作。

會后，羅瑞卿、楊勇等人以及北京體育學院的學生陪毛澤東在十三陵水庫游泳，他們從水庫西岸游到湖心小島。毛澤東對楊勇等人說，部隊要學會游泳，所有的部隊都要學會。稍事休息，毛澤東又往回游，上岸更衣后來到主席臺入口處，看見濟南軍區司令員楊得志便問：“你為什么不下水？”楊得志指著毛澤東身后的楊勇，說：“他陪主席去游了，我就沒有去?！泵珴蓶|用手指頭指一指楊得志，笑了。

接著，毛澤東觀看海岸防御表演。迫擊炮射擊在水面上燃起一道道火焰，水雷、石雷掀起幾丈高的水柱。毛澤東放下望遠鏡，長時間地鼓掌。17時50分，反空降表演結束，還有炮兵和坦克兵的軍事表演沒有看。羅瑞卿等人勸毛澤東不要再看了，回去休息。毛澤東則興致勃勃地說：“人家準備了，不看不好嘛?！睏畹弥菊f：“以后再找機會看?！泵珴蓶|說：“以后哪有機會呢？”楊勇對毛澤東和劉少奇說：“兩位主席下決心吧。”毛澤東稍稍考慮了一下，站起來說：“看！”大隊人馬又驅車到陽坊，觀看炮兵和坦克兵的射擊表演。

6月17日至23日，表演分隊遵照周恩來指示，又進行了11場匯報表演。觀眾包括國務院各部委、共青團中央工作代表會議的代表、中央黨校、華北局、北京市委、首都十大報社、總工會、婦聯、戲劇界、后勤學院、越南軍事代表團，朝鮮、越南、阿爾巴尼亞駐華使節、武官及國際友人等126個單位的19025人。

6月22日，北京軍區黨委作出“把黨和毛主席的關懷變為推動各項工作前進的巨大動力”的指示，要求全區部隊謙虛謹慎，鼓起更大的干勁，用更大、更好的成績，來回答黨和毛主席對我們的關懷和期望。

楊勇代表北京軍區黨委總結時說：為了落實毛主席和中央軍委關于普及的指示，我們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們認為，軍區夜間訓練經驗交流現場會很成功，各單位來的尖子，比淶水、平山比武時有了很大發展。這次不僅項目多，而且質量提高了，各行各業都有了自己的尖子，特別是有了夜間訓練的樣板。表演的課目比較完整，由步兵到特種兵，由技術到戰術，包括了各個方面。這些課目大多數是好的，是夜戰中用得著的。當然，有些還不是高標準，還需要做極大的努力，繼續鞏固提高。我們多次強調抓培養尖子，搞表演，搞比武，不是為了出名，不是搞形式主義。我們的目的是為了推動部隊訓練，迅速提高部隊戰斗力。有了尖子，就要大力推廣他們的經驗。但打仗不能光靠尖子，要靠建制連隊，靠整個部隊。今年是大學之年，大比之年，兄弟部隊都要突飛猛進。我們要特別注意學習，以高標準嚴要求，做好普及推廣的工作。以此為起點，在一兩年內，在夜間訓練方面做出肯定的成績，在今后幾年內把部隊訓練成現在這些尖子的水平，使“郭興福教學法”在全軍區開花結果。

7月2日，毛澤東同周恩來、彭真、賀龍、陳毅、羅瑞卿、康生等人談話時說：“看了北京、濟南軍區尖子部隊的表演，很好。要在全軍普及，光有尖子部隊是不夠的。普及要多久？”賀龍說：“要兩年。”毛澤東點點頭說：“要很好布置，要抓緊這個工作?！?/p>

楊勇認為，1964年大比武是好的，極大地促進了部隊戰斗力的提高

1964年7月，為迎接全軍大比武，北京軍區進行了全面比武，既比尖子，也比建制。為了抵制越來越嚴重的形式主義，北京軍區成立裁判委員會，參加比武的單位在比武前五天由軍區指定。楊勇強調：“凡是我們拿出去的項目，都要在各單位比武的基礎上產生。參加軍區比武的建制單位，一是抽簽，或由軍區指定和自選一個建制單位。這次表演涌現出來的尖子，可以集中加強培養，但不能都集中到軍區，有些由各軍和特種兵司令部訓練。只集中幾個尖子還不行，每個項目都要有二梯隊和預備隊?！?/p>

7月中旬，北京軍區舉行檢驗性、準備性比武，分石家莊、宣化、張家口、太原、懷柔、北京南口和隆恩寺7個地區展開。來自全區的步兵、炮兵、裝甲兵、工程兵、通信兵、防化兵、偵察兵和后勤分隊的7000余人，在541個項目中分類進行比武。北京軍區比武中選拔出的各項目優勝者763人，組成參加全軍比武的8個代表隊，參加了293個項目（比武145個，表演148個），獲得90個一等獎，95個二等獎，44個表演獎，受獎項目高達78%。

1964年7月、8月、9月，在各大軍區比武的基礎上，全軍在北京懷柔、河南信陽、甘肅天水等18個地區進行了陸海空比武，至12月基本結束。8月2日開始，北京、沈陽、濟南軍區在北京懷柔比武，各大軍區派人參觀。楊勇出席開幕式，并陪同葉劍英、羅瑞卿以及各大軍區司令員、政治委員觀看比賽。8月14日，舉行閉幕式并發獎，北京軍區代表隊獲得一等獎10個，二等獎14個，三等獎9個。

全軍大比武后，北京軍區從尖子中評選出7個項目，向葉劍英、羅瑞卿等匯報表演。據不完全統計，參加比武的共3318個單位、3.3萬余人、3766個項目，共評出694個尖子單位、3070名尖子個人。

1964年冬天，北京軍區又組織了8次大比武，涌現出一批五項技術過硬的連隊，如“夜老虎”連、“飛毛腿”連、“鐵腳板”連……軍事技術過硬的戰士就更多了，有“左右開弓百發百中的神槍手”，有“空手攀絕壁的偵察員”，有“開著汽車從懸空鋼軌上進退自如的駕駛員”……12月5日，北京軍區舉行“夜老虎”連比武，以臨戰姿態普及夜間訓練的先進經驗。

在楊勇主持下，北京軍區制定了《1965年工作要點》，提出繼續推廣“郭興福教學法”，發揚軍事民主；充分調動群眾練兵的積極性；及時總結經驗，適當地組織一些小型的比武和定期的考核驗收，以促進訓練。同時要堅決反對錦標主義、形式主義和弄虛作假。

楊勇說：“我在10月21日軍區干部集訓班上講，學習的規律是學了就用，越用越想學，越學越感到不夠，學然后知不足。訓練一定要搞扎實。我們搞好部隊的訓練是什么？是為了好看？為了出名？不是的，而是為了打仗，叫做‘比為戰’，這一定要明確。中央首長看了我們的表演，更應當引起我們的警惕?，F在我們的責任不是減輕了，而是加重了，我們應該把部隊訓練得更好。我們部隊的干部、戰士是否都認識了這個意義，還是口頭上認識了，而思想沒有認識呢？”

1965年，在楊勇等人的堅持下，北京軍區黨代會決議仍然在突出政治的前提下寫進了“1965年要保證生產、訓練不退下來”。之后，北京軍區繼續推廣1964年群眾性大練兵的經驗，先后3次組織“夜老虎”連和“坦克比武”等現場會，大大推進了軍區的軍事訓練。

可惜大比武還沒有結束，一場接一場的政治運動就接踵而至。大比武不僅沒有被很好地總結，反而成了被批判的對象。1966年1月，全軍政工會議為1964年大比武定了案，說是“犯了方向性錯誤”。楊勇在北京軍區黨委第四次全會和軍區機關團以上干部會議上，一方面為下級的同志承擔責任，說“這是具體工作中的問題，責任由常委集體來負。我個人作為黨委書記和軍區司令員責任更大些。軍區的比武從決定到具體的做法上，都是經過常委討論的，大家意見一致，沒有人反對，我出的主意更多些……”另一方面，楊勇仍然堅持1964年軍事訓練的成績是主要的，說，“我們反對弄虛作假、反對形式主義和錦標主義，從來都是明確的，這也是事實。我們始終強調不能只搞武，不搞文，要全面比，比建制……”這番話實際上是否認北京軍區的軍事訓練“犯了方向性錯誤”。在批判羅瑞卿“錯誤”的大會上，楊勇說：“我們要接受廬山會議的教訓，反右傾給我們留下了后遺癥，使一些同志的認識問題也被戴上了機會主義的帽子，在相當長的時間內，沒有給這些同志平反，給我們的工作帶來了不必要的麻煩。這次一定要注意避免出現這種現象?！?/p>

1966年4月中央軍委擴大會議后，楊勇仍堅持1964年全軍大比武是好的。它極大促進了部隊戰斗力的提高，在新中國軍事訓練史上留下了光輝的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