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影《鋼鐵意志》美術創作解析

賈方怡

北京電影學院美術學院,北京 100088

電影《鋼鐵意志》于2022年9月30日在國內上映,是國內近年來少有的工業題材影片。該片講述了解放初期,以廠長趙鐵池為代表的鞍鋼人,克服艱難險阻,為新中國鋼鐵事業發展作出突出貢獻的故事。

1 視覺風格定位

確立電影的視覺風格樣式,在任何影片的籌備初期都是“重中之重”。在這個階段,主創們要發散思維、共同探索這部電影的風格方向。經幾輪反復溝通、碰撞,就會找到關于這部影片視覺風格調性的某種感受。不同于以往影片創作時,美術師常常從繪畫、視覺作品中獲得某種視覺風格的靈感啟發,《鋼鐵意志》視覺風格的定位,是在前期勘景過程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來的。影片籌備時,美術師同導演、攝影師先后6次到沈陽、本溪、鞍山等東北老工業城市考察,當地有著深厚的鋼鐵底蘊與充足的工業資源。鋼廠作為特定時代的文化符號,充滿懷舊的復古色彩,鋼廠遺跡所呈現出的視覺氣質,給主創們留下極為深刻的印象:高高聳立的煉鋼高爐,重金屬質感強烈的鋼鐵結構,都呈現出一種粗獷硬朗、大刀闊斧般的工業美感。這種極具力量感與沖擊力的視覺感受,同樣與電影 “鋼鐵”意志的主題、敘事緊密相連。

所以,在將電影從文學語言轉變為視覺語言的過程中,主創們對于電影所要呈現出的視覺美學風格定位非常明確:該片的視覺創作要在再現時代真實風貌的基礎上,緊緊圍繞著 “鋼鐵”概念展開,將“鋼鐵美學”作為統領全片的造型設計思維,把鋼鐵符號融匯到美術場景的每一處細節,呈現到影片的每一個鏡頭中,讓鋼鐵場景自身所攜帶的工業美感、敘事張力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來,將電影 “鋼鐵美學”的視覺體系做到極致。

達成關于影片風格樣式的共識后,不同部門的主創,都要圍繞此方向定位,開展專業領域的創作構建:美術師要構思美術造型、色彩的設計,攝影師則要構思攝影機如何調度,場景如何布光等,如此將創作由創意層面一步步落實到實操層面。圍繞著電影風格樣式的定位,各部門的創作都要思想統一,以確保電影風格最終呈現的準確與完整性。

2 美術創作

基于影片視覺風格的定位,美術師要著手整體美術體系的構建,包含造型(場景、道具)、色彩兩大體系的規劃設計,隨后每一處細節設計,都要圍繞著統一的“鋼鐵美學”的風格調性展開,以實現整部電影美術風格的統一。

2.1 造型體系

《鋼鐵意志》為現實主義題材,所以美術造型體系的首要設計原則便是逼真、寫實。電影講述了鞍鋼煉鐵廠從1948年到1953年間的故事,時代背景清晰、明確,美術的造型設計要準確把握時間節點,從前期采景、場景設計、改造搭建到最終效果呈現,要最大程度地還原、再現解放初期到抗美援朝此時間段內鞍鋼廠真實的地域特色、時代特征與時代風貌,將所有場景、道具的造型細節嚴謹考究,確保造型“準確度”,營造出極為真實的場景氛圍,以拉近影片與觀眾的距離。

前期創作時,美術部門深入鞍鋼博物館,著力查閱、考證了大量五十年代鞍鋼廠相關的影像、圖片與文獻資料,涉及場景的建筑制式、工業器具、人物服飾、飲食、出行方式、標語口號等方面,以此了解、感受鞍鋼人的工作和生活方式,并在真實性準則上對歷史脈絡進行梳理,以此作為創作起點。

同時,藝術源于生活卻又高于生活,因此美術創作不能完全拘泥于歷史真實,流于自然主義式雜亂無章、主次不分的單純復刻,而是要在把握歷史準確性和真實感的基礎上,對現有浩瀚資料中的信息進行判斷、取舍,提煉出一些較為典型、準確的時代特征,一些可以為劇作服務的視覺形象,再把“感性的形象經過理性的選擇改造成為藝術的真實”[1]。運用合理造型手段對其進行適度的夸張與加工 (如影片中美術師對鋼鐵符號精髓的提煉與適度夸張),創造出“比生活中更集中、更精煉、更概括、更典型、更美,也更具普遍性的環境造型”[1],在美術場景中將歷史真實與藝術真實有機結合,把寫實、表意、抒情融會貫通,以求在現實主義題材中進行更為詩意性的美學探索與表達(圖1)。

圖1 鋼廠全景

2.2 色彩體系

影片的色彩設計方面,在環境固有色的基礎上,美術師構建起了以黑、黃、紅為主導色的 “暖調”色彩體系,整體影片強調一種渾厚、濃郁的 “油畫調”色彩,以此營造出電影厚重的歷史感。濃重的黑色是眾多的鋼鐵元素呈現出的色彩,是場景中占據絕大比重的主導色,作為場景的基調色,黑色沉穩、厚重,讓畫面中的 “素描關系”較為明確。此外,值得注意的是“色彩能夠表現情感,這是一個無可辯駁的事實”[2],其 “善于在銀幕空間中傳達與揭示人的情緒、心理和精神信息”[3],美術師在黑調基礎上,加入其小量對比色 (紅色、黃色)與之對比、調和,強化色彩作為視覺造型元素運用時更為直觀的表意、抒情與象征功能。

電影中,軍服呈現出大片黃調色彩。美術師利用暖黃色設計病房,將角色間美好的情感流動經由柔和的色彩呈現出來,為硬朗的鋼廠氛圍中注入一絲柔情。場景中的紅色元素則更為豐富:鋼廠中火紅的熔爐、熾熱的烈火、四濺的鋼水,以及迎風飄揚的鮮紅旗幟、標語口號,共同構成暗色場景中最為搶眼的色彩符號與敘事意象。這兩種更具暖調感的色彩運用,調劑了影片的色彩節奏,讓影片整體的色彩在黑調的深沉厚重之中,顯現出更為積極、明快的色彩感受,也讓影片在現實主義真實性色彩的基礎上,呈現出一種更具表現性、浪漫感的色彩表達。紅色也是信仰、希望的顏色,象征著鋼鐵工人熾熱的青春與赤誠的熱血,是其鋼鐵意志、拼搏精神的外在彰顯。

明確影片主調色彩關系后,不同場景構成中,美術設計要尋求不同色彩間的最佳搭配比例,讓色彩呈現既有主體性又不失豐富性,于影像上營造出如倫勃朗油畫般既真實又高級的最佳色彩效果。除此之外,在營造冬季收編鋼廠、抗美援朝部分的戰爭戲時,美術師則運用了少量冷調色彩以及消色手法處理場景,以凸顯戰爭的冰冷與殘酷,準確傳達出特定場景中的情緒氛圍。

3 場景設計

3.1 極致的“鋼鐵美學”氛圍營造

先期場景設計時,除卻美學方面的判斷,美術師同樣要將籌備時間、資金等實際因素納入綜合考量,電影籌備時間僅有兩月,要在有限時間內把方案做到最好,創作思路便需更為靈活變通——美術設計要避免“從無到有”式的場景搭建,而要考慮在多處真實鋼廠遺址中實景改造,少量搭建,通過“做減法”的手段,短時間內完成最利于拍攝的置景方案,而選實景鋼廠呈現出的較為優越的實景狀態,則為創作的開展提供了便利。實景鋼廠中多為寬闊曠達,極具縱深感的半封閉空間,與外界環境互有鏈接,所以場景的縱深感較好,會在影像中呈現出豐富的透視與景深層次。鋼廠中也包含大量遮天蔽日的機械造型,具備高低錯落的工業結構,袒露出鋼鐵最真實的肌理與質感,帶著富有構成感的天然造型張力。在此實景基礎上,美術師依據視覺風格的定位,先是通過做減法的方式對眾多場景進行判斷、取舍,場景中與鋼鐵有關的視覺形式:鋼鐵建筑、鋼筋骨架、鐵路等元素要于銀幕上一一呈現,與鋼鐵主題無關的疲軟元素、現代穿幫痕跡,則要將其進行前期遮擋或利用后期抹除,進而因勢利導,不斷修復完善場景,使鋼廠空間更趨完整。

依托實景 “做減法”的優勢,體現于二號高爐的設計中,初始破敗不堪的二號高爐選景于廢舊鋼廠,實景中大量 “破銅爛鐵”讓場景自然地呈現出凋敝、蕭瑟的氣息,凸顯出重建所面臨的艱難局面。重建后的二號高爐,則選景于一處保存完好的鋼鐵博物館,館中高爐與前者形態極為相似,但四周的環境更為完善,是一處四面沖天、與外界互有聯通的半封閉空間,使場景中的景觀更為立體。借此基礎美術師僅局部改造、修補殘破、遮擋穿幫,便在較短時間內使高爐場景呈現出較為完整的狀態 (圖2)。

圖2 二號高爐新中國 “第一爐鐵水”出爐

“做減法”的同時,美術師于特殊戲份場景中陳設上大量鋼鐵元素,使其緊密聯系著 “鋼鐵美學”的視覺主題與不同段落的敘事主旨,如捐獻大會中,美術師在整片小廣場空間中分區碼放形制不同的鋼鐵零件,陳設上堆滿鋼鐵的推車、長桌、籮筐等道具,如此把百姓捐鋼捐鐵的熱情氛圍做足 (圖3)。孟泰倉庫的設計,更是要通過對其多年積攢的大量鋼鐵細節的極致展示,突出孟泰對鋼鐵事業的熱愛與執著,所以美術師在倉庫鐵架上陳設密密麻麻、不同功能的鋼鐵零件,同時制作了一個盛滿玻璃碴的鐵盒,拍攝孟泰用雙手在玻璃碴中揉搓、清洗鋼鐵零件的細節鏡頭,來凸顯孟泰工作的專業性及其多年來收集鋼鐵的艱辛與不易。

圖3 捐獻大會

依據實景考察情況,美術師和導演把先期劇本中較為常規的場景設定進行了格局重組。若是按部就班依照原劇本,將趙鐵池辦公室、工人培訓班、大食堂等地點設定成社會日常生活中的尋常場景,便會喪失整體“鋼鐵美學”的視覺表現力度,“不同尋常”的設計既要跳脫出大眾對場景的固有印象,又要合乎生活的邏輯。因此美術師“二度創作”,將以上場景集中于鋼廠環境中構建,既符合敘事要求,又突出了工人融入鋼場、以廠為家的集體氣氛。為確保影像風格的統一,美術師未將戰俘營設計成普通監獄制式,而是選擇了一處鋼廠實景加工,以此強化場景與鋼鐵關聯的視覺氛圍。電影中,孫雪飛女工宿舍僅有少量外景戲,綜合考慮之下,美術師將宿舍外景設置在與鋼廠相關的環境中,于大門外掛上女工宿舍的牌子,示意其內部的功能性,并布置上晾衣桿晾曬女士衣物,以強化女性宿舍的外景氛圍,從成片來看,此場景的選擇既符合敘事要求又節省置景成本,也使美術場景始終圍繞在 “鋼鐵美學”的視覺氛圍內。

3.2 逼真、寫實的場景造型設計

時代變遷下,眾多選景鋼廠中的建筑仍保留著50年代的建筑信息,攜帶著濃郁的年代感,確保了美術造型逼真、寫實的準確性基礎。鋼廠大門及小廣場是影片主場景,設計要著重展現解放初期鋼廠剛恢復生產時的真實生活氛圍 (圖4)。美術師將小廣場依托鞍鋼老廠實景改造,并搭建了廣場前的工廠大門及相關的影壁墻、宣傳欄等結構,以強化工廠空間的內外關系。為營造出朝氣蓬勃、恢復生產的濃郁氛圍,美術師于廣場中搭建了籃球架、乒乓球案、自行車棚等元素,使正常工廠應有的空間建制場景一應俱全。同時,為配合廣場中動員大會、捐獻大會等戲份,美術師查閱了大量資料,依托實景中氣勢宏偉的鋼鐵高樓,搭建了鮮紅的主席臺與背景墻,并在后景處制造大量煙霧,模擬工廠中熱氣騰騰的真實蒸汽,營造出廣場中熱烈激昂、大氣磅礴的工業氛圍(圖5)。

圖5 動員大會

工人培訓班的戲要展現出廠中真實的學習氛圍,美術師于場景中陳設黑板、講桌等必備元素,在黑板上手寫煉鋼相關的文字內容,工人識字課本等細節道具,同樣需嚴格考證其封皮設計、字體樣式,來確保特寫鏡頭中造型的準確度。戰俘營的設計原則同樣要求真實感與時代準確性,參考大量解放初期戰俘營資料后,美術師于場景中還原了哨塔、炮樓、崗亭、鐵絲網墻等戰俘營必備元素,并依托實景中極具造型張力的鋼樓為背景,在其前方搭建了用于思想改造的學習棚,強化特殊年代戰俘營的真實氛圍(圖6)。站前舊貨市場要為觀眾展現出鋼廠附近與鋼鐵密切相連的商業交易,及普通民眾的生活方式,所以美術師沿街設計各式店肆作坊,制作大量牌匾、幌子裝點街面,在街邊設計上鋼鐵、吃食、特產、五金等各式攤販,通過豐富的視覺元素的混搭,讓整條街市生活氣息濃郁、熱鬧非凡 (圖7)。

圖6 戰俘營

圖7 站前舊貨市場

美術場景的設計,除卻還原真實的年代氛圍,同樣是電影中綜合調度所依托的動作支點,因此設計要與人物和鏡頭調度緊密相連。如大食堂中計劃拍攝一個展現軍民互動的長鏡頭,因此美術師選擇在隔斷較少、通透明亮的大型廠房內進行場景布局,并在開拍前與導演明確拍攝時場景所要容納的群演人數,作為空間設計的重要判斷因素,食堂中不同功能區域的劃分,長桌、長凳等支點的擺放,都要與導演、攝影師協調好后精準落位,以配合大場面群戲中復雜的人物調度與攝影機調度 (圖8)。拍攝廠區火車站戰爭戲時,美術師則依據此場戲的作戰邏輯,在鐵軌及四周搭建多處掩體工事,還原戰爭真實氛圍的同時,也為場面調度提供了較為豐富的防御層次與支點炸點,敵我雙方依托這些 “動作支點”在不同場景層次內展開作戰,使收復鋼廠時激烈的作戰進程、態勢得到清晰呈現(圖9)。

圖8 公共大食堂

圖9 趙鐵池部隊與國民黨交戰

電影中人物生活空間的設計,還原時代真實氛圍的同時,也要注重對人物性格進行多側面展示。如程時勛曾是部隊政委,后成為鞍鋼廠總經理,美術師在其辦公室墻壁上懸掛工廠的規章制度,墻邊陳設文件柜、報紙架,桌上擺放大量與軍事、化工相關的書籍,使程時勛軍人與廠長的雙重身份得到凸顯,也讓空間中呈現出一份知識分子的雅致,再通過陳設煤爐、鋁壺等過冬物品,給屋中增添一份質樸的生活氣息 (圖10)。特務朱大耳朵的舊貨鋪中,仍要以陳設鋼鐵零件為主,并在拍攝時通過低照度打光,讓場景籠罩在一種格調陰暗、光線不足的氛圍中,以凸顯其主人從事的特務工作。孟泰家的設計則要強調樸素自然,讓英雄形象的塑造更為貼切平民。美術師選擇一處帶小院的平房實景加工,內外結合的場景使空間中的調度更為豐富。拍攝時,美術師要對不同時段的場景陳設做出調整,以體現故事中時間的進程:場景中的生活器物慢慢豐富,食物品質有所改觀,陳設由最初的簡陋、寒酸到逐漸富裕、井然有序。餐桌上大蔥、酸菜等充滿煙火氣的細節設定,則強化其東北人的飲食特點,通過種種豐滿的細節設計,將時代變遷下普通工人真實的生活氛圍營造出來。

圖10 程時勛辦公室

3.3 數字技術輔助視覺呈現

電影《鋼鐵意志》以實景加工拍攝為主,同時在傳統電影美術制作的基礎上,利用數字技術輔助拍攝,為視覺創作提供了更多可能性,也使影片獲得更為豐富的表達形式與視覺張力。這也要求美術師需在前期拍攝時,精確預判好實景拍攝與后期合成的配比,僅改造、搭建與演員形成交互的場景區域,以降低前期的置景成本與時間。籌備二號高爐內景時,美術師參考大量專業資料后,在攝影棚中復刻了二號高爐的內部結構,但僅搭建了與地面相連的2/3的高爐,以輔助支撐演員表演,高爐頂部區域則由特效合成,同時參考大量高爐內部照片,通過腐蝕、做舊等手段,模擬出高爐內壁千瘡百孔的物理質感。“第一爐鐵水”出爐的戲中,電影通過后期特效制作出場景中火紅的鐵水,模擬鐵水流動時與撞擊高爐時沸騰四濺的物理姿態,營造出影片中最為震撼人心的勝利時刻。

在場景氣氛表現方面,影片充分利用數字技術輔助美術師實現特殊場景中特定的氛圍營造,完成了僅靠前期美術無法實現的視覺效果,同時對前期拍攝中的遺憾進行了修正和完善。如電影趙鐵池率領部隊收復鋼廠等戲份中,有大量大雪紛飛的冬季場景。電影拍攝于30多度的夏天,因此前期美術組在鋼廠空間的地面、屋頂、鋼鐵結構、樹木等處大量布置假雪,以營造冬季氛圍。拍攝時影像的中近景處,利用場景中布置的人造假雪進行實拍,而在遠景中則要利用CG 特效模擬出冰天雪地的嚴冬氛圍,讓雪花在不同風向、風速的轉變中,形成不同的疏密程度、強弱姿態與細節變化,以強化影像的真實感, 同時利用后期調色技術,降低場景中的色彩飽和度,增強冰冷、惡劣的冷調氛圍,突出戰爭的冰冷與殘酷。

電影中曾多次展現鋼廠全景鏡頭,因場景多選景、重組于不同的鋼廠空間,不便展現大全景,因此前期需要拍攝、掃描、采集多處鋼廠的圖像素材,再通過后期處理軟件精細貼圖制作出鋼廠全貌,后期影像注重鋼廠建筑材質真實感的同時,也要依據電影中不同的氣氛及情緒需要,營造出雪景、黃昏、清晨等不同時空下更富藝術色彩的全景視覺效果。結尾火車車廂相聚戲中,同樣通過特效拼貼合成車窗外春意盎然的景象,凸顯兩人愛情的甜蜜。

為確保影像視覺的完整性,從美術前期概念設計到后期視效修正,“鋼鐵美學”的設計思維需一以貫之。美術師與后期部門溝通,需在影片所有外景的縱深處,利用特效添加諸如鋼鐵高樓、煙囪等充滿工業感的視覺信息,如站前舊貨市場場景中,前景街道由美術師于關東影視城實景加工而成,但僅改造了群眾進行鋼鐵買賣的交易區域,然后通過數字手段添加上遠景延伸處的鋼鐵高樓,并使實景與虛擬后景有效銜接。電影中,臨時指揮部、烈士墓地等場景的遠景處,同樣依此手段增加鋼鐵高樓等工業元素,如此確保電影中的每一個場景、鏡頭都與“鋼鐵”符號緊密關聯,使美術場景始終圍繞在鋼鐵城市的視覺體系中,也使影片 “鋼鐵美學”視覺概念的呈現更為精準與完善。

4 道具設計

除卻場景方面的構建,現實主義題材充滿時代感和歷史感的空間營造,與大量豐富、典型、獨特的道具細節分不開。

標語口號承載著時代變遷的痕跡,是美術師烘托場景氛圍的重要造型手段。面對電影中不同時段的時代主題,美術師考證大量真實資料,于場景中張貼懸掛不同形制、內容等充滿時代烙印的標語口號。如電影中,火車站同樣承載著群眾歡送志愿軍抗美援朝的出征戲,美術師在車站內、火車廂體上張貼大量與抗美援朝相關的標語口號,如 “抗美援朝、保家衛國”,同時制作了大量手持歡送豎幅分發到群演手中,以營造出車站中熱烈高昂的歡送氛圍(圖11)。電影中標語口號的文字內容需嚴謹考證,以體現時代的準確度,如戰俘營中的 “堅持進步,反對倒退”“三省吾身,知過必改”,動員大會時的“積極獻交無上光榮,加速鞍鋼恢復生產”,高爐廠房內的“集中力量建設鋼鐵事業”,如此呼應不同場景中的時代主題與場景氛圍 (圖12)。50年代的標語口號都是手寫字體,因此美術師請來專人手寫標語,模擬不同的美術字,強化極為真實的道具質感。

圖11 抗美援朝火車站送行

圖12 捐獻大會部分標語口號

電影中,鋁制飯盒與搪瓷缸是工人生活中的“標配”道具。專家鋁飯盒中的豬肉與廠領導的清湯寡水對比鮮明,凸顯了廠中對人才的重視;孫雪飛將親手做的酸菜盛在鋁飯盒中送給趙鐵池,飯盒成為情感傳遞的見證。車間里工人捧著一個個鋁飯盒匆匆吃飯,轉身又投入熱火朝天的生產建設。搪瓷缸同樣是隨處可見,程時勛的辦公桌上,趙鐵池的工作臺上,都擺放著印有不同 “鞍鋼煉鐵廠”字樣的搪瓷缸。這些表面坑坑洼洼、滿是劃痕,盡顯年代質感的細節道具,伴隨著國人共同的青春時代記憶,陪伴在煉鋼工人青春奮斗的歲月中,成為電影中那段火熱歷史的見證。

《鋼鐵意志》再現了 “新中國第一枚金屬國徽”鑄造的全過程,因此國徽是電影中極為重要的道具。美術師參考了大量相關資料后,在場景中還原了鑄造國徽流程中所用到的木模、沙模等一系列道具,同時通過翻模技術,復制出寬2米、高2.4米的國徽道具,再經由置景工人一遍遍精細打磨,使其呈現更為真實的表面質感。拍攝時,剛剛被制作出來的金屬國徽懸掛在寬闊廠房中,經由攝影打光,鉛色的國徽表面泛起金色光芒,國徽表面紅、金兩色互為對比,使得莊嚴、崇高的情感充盈整個影像畫面。

5 結語

電影《鋼鐵意志》的美術創作,在準確把握時代與人物的基礎上,注重對宏大歷史場景的寫實還原,同時注重對于細節道具的精準刻畫,用厚重又不失細膩的美術造型語言,精確把握、如實還原了解放初期鞍鋼廠區的時代面貌。美術師提煉出鋼廠空間中最具代表性、典型性的鋼鐵意象加以強化表現,把“鋼鐵美學”貫穿到鋼廠空間的每一處細節,再通過局部暖調色彩的使用,使場景中呈現出如油畫般濃郁的明暗對比與色彩層次。影片同時利用后期特效,強化外景中鋼鐵高樓等充滿工業感的造型元素,使整個美術場景,緊密圍繞在極致的 “鋼鐵美學”視覺體系里,集中呈現出飽滿、扎實、硬朗的“鋼鐵”符號,使電影 《鋼鐵意志》呈現出大氣磅礴、硬朗恢弘,又不失熱血浪漫、獨具審美特質的影像格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