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敏哲 黃杰
“十四五”規劃綱要明確指出,要健全具有高度適應性、競爭力、普惠性的現代金融體系,構建金融有效支持實體經濟的體制機制,增強金融普惠性。發展普惠金融不僅可以緩解金融排斥、提升金融可得性,還可以提高我國金融業服務實體經濟的質效。①唐松、伍旭川、祝佳:《數字金融與企業技術創新——結構特征、機制識別與金融監管下的效應差異》,《管理世界》2020年第5期;周利、馮大威、易行健:《數字普惠金融與城鄉收入差距:“數字紅利”還是“數字鴻溝”》,《經濟學家》2020年第5期;胡賽、魯建坤:《數字普惠金融、貿易方式轉變與企業加成率》,《廣東社會科學》2021年第6期。在數字經濟時代,人工智能、云計算等創新技術促進了數字普惠金融迅速發展,不僅提升了金融科技水平,還將金融服務延伸至傳統金融難以觸及的范圍和領域,有效降低了金融約束,極大地推動我國金融業的普惠發展。由于受政策支持力度、傳統金融發展水平、數字化基礎設施完善程度等因素共同制約,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存在明顯差距。數字普惠金融的非均衡發展嚴重阻礙了我國金融服務的可獲得性,對我國區域均衡發展、實現共同富裕造成了嚴峻挑戰。為此,本文深入探究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來源分解及形成機理,不僅有助于全面認識數字普惠金融非均衡發展的背后原因,也能為制定和實施差異化的數字普惠金融協同提升策略提供決策參考。
依靠互聯網和金融科技興起的數字普惠金融發揮著“均衡器”的作用,②孫玉環、張汀昱、王雪妮、李丹陽:《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現狀、問題及前景》,《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1年第2期。正逐漸成為研究熱點。學者們分別就數字普惠金融對微觀層面的農民收入和居民消費,③劉自強、張天:《數字普惠金融對農民收入的影響及其空間溢出效應》,《當代經濟研究》2021年第12期;藍樂琴、楊卓然:《數字普惠金融能提升居民消費水平嗎?》,《財經問題研究》2021年第12期。中觀層面的實體企業“脫實向虛”和產業結構升級,④盛明泉、項春艷、謝睿:《數字普惠金融能否抑制實體企業“脫實向虛”》,《首都經濟貿易大學學報》2022年第1期。宏觀層面的共同富裕和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影響展開研究。⑤張金林、董小凡、李健:《數字普惠金融能否推進共同富裕?——基于微觀家庭數據的經驗研究》,《財經研究》2022年第7期。結果表明,數字普惠金融在提升農民收入、拉動居民消費、推動產業結構升級、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等方面作用顯著。然而,由于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存在明顯的不充分、不平衡問題,從而導致其正向影響力也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⑥汪亞楠、譚卓鴻、鄭樂凱:《數字普惠金融對社會保障的影響研究》,《數量經濟技術經濟研究》2020年第7期。為此,學者們圍繞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問題開展了大量實證研究。從研究尺度看,主要以東中西部、城市群等地區為劃分標準,從全國到省域內部展開研究。從研究方法看,數字普惠金融的非均衡特征主要通過描述性統計分析、Kernel密度估計、Dagum基尼系數、變異系數等方法進行刻畫。
已有文獻為本研究提供了基本思路,但也存在不足之處。現有研究均忽略了中國數字普惠金融在南北方兩大地區間的發展差異,同時也未對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形成機理進行探討。鑒于此,本文從“關系”視角出發,運用QAP方法考察相關因素對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強度,并在此基礎上深入探究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形成機理。
數字普惠金融是金融科技與普惠金融深度融合的產物。數字技術的進步為金融供給側結構性改革提供了技術支撐和創新機遇,互聯網金融的迅速擴張也為推進普惠金融發展創造出新的思路和解決方法,體現了科技創新金融服務的典型實踐,其發展差異不僅與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三個內源結構性因素有關,還與經濟發展水平、傳統金融發展水平、金融科技發展水平、人力資本水平和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等外源社會經濟因素有關。
1.內源結構性因素的地區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具有顯著影響
本文所采用的數字普惠金融數據來自北京大學互聯網金融研究院,在該數據中,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由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三個一級指數共同構成。因此,就內在結構而言,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的發展差異及其變化必然會引起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出現不同程度變化,從而導致不同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產生差異。
2.外源社會經濟因素的地區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具有顯著影響
在“互聯網+”背景下,數字技術與傳統普惠金融深度融合而來的數字普惠金融與本地區的社會經濟環境存在天然的聯系。(1)經濟發展水平。經濟的快速發展是金融發展的前提,各區域間經濟發展水平的差異必然會對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產生影響。①Song X,Akebaerjiang K,Jing Y.“Exploring the Drivers of Digital Financial Inclusion:An Empirical Analysis Based on Interprovincial Panel Data in China,”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echnological Learning Innovation and Development,vol.12,no.3,2020,pp.208-231.(2)傳統金融發展水平。傳統金融是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基礎,目前提供數字金融產品和服務主體機構依然是傳統的金融系統,因此傳統金融的發展差異在很大程度上會影響到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②Wadie N,Lanouar C.“Factors Affecting the Adoption of Internet Banking in Tunisia:An Integration Theory of Acceptance Model and Theory of Planned Behavior,”The Journal of High Technology Management Research,vol.23,no.1,2012,pp.1-14.(3)金融科技水平。數字普惠金融是“數字+金融”深入融合發展而來,金融科技水平是推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重要基礎,金融科技水平的不同是影響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重要因素。③Rastogi S,Sharma A,Panse C,et al.“Unified Payment Interface(UPI):A Digital Innovation and Its Impact on Financial Inclusion and Economic Development,”Universal Journal of Accounting and Finance,vol.9,no.3,2021,pp.518-530.(4)人力資本水平。數字技術的運用能力及金融素養水平是決定消費者消費數字金融產品和服務的關鍵要素,因此人力資本水平越高的地方越有利于通過需求拉動其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④郭峰、王瑤佩:《傳統金融基礎、知識門檻與數字金融下鄉》,《財經研究》2020年第1期;廖婧琳、周利:《數字普惠金融、受教育水平與家庭風險金融資產投資》,《現代經濟探討》2020年第1期。(5)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第三產業的發展可以從金融軟件、互聯網技術等方面為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奠定基礎,為數字普惠金融創新服務方式提供更多可能。⑤李明賢、鄭洲舟、陳銫:《縣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空間格局演化與影響因素分析——以湖南省為例》,《經濟地理》2021年第8期。
1.Dagum基尼系數及其分解方法
Dagum在1997年提出了按子群分解的基尼系數方法,與傳統差異測算方法相比,該方法不僅能測度區域差異的大小,還可以對差異的空間來源進行分解,同時又可評估個體間的交互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了傳統區域差異衡量方法的局限性,具體計算公式參見Dagum(1997)。①Dagum C.“A New Approach to the Decomposition of the Gini Income Inequality Ratio,”Empirical Economics,vol.22,no.4,1997,pp.515-531.
2.方差分解
為打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內部結構“黑箱”,本文運用方差分解方法,從要素結構視角來探究數字普惠金融三個基本維度(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具體計算過程參見陳明華等(2020)。②陳明華、劉玉鑫、劉文斐、王山:《中國城市民生發展的區域差異測度、來源分解與形成機理》,《統計研究》2020年第5期。
3.二次指派程序(QAP)分析方法
兩個地區之間的關系可以用關系數據表征,而地區之間的差異則是眾多關系中的一種,因此地區間差異的形成機制可以從關系視角出發,利用關系數據進行實證考察。鑒于此,本文將基于關系數據,以數字普惠金融地區差異矩陣為因變量,覆蓋廣度(Cb)、使用深度(Ud)和數字化程度(Dd)差異矩陣三個內源結構性因素和經濟發展水平(Pgdp)、傳統金融發展水平(Fd)、金融科技水平(Ftd)、人力資本水平(Hum)、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Is)五個外源社會經濟因素為自變量構建關系數據計量模型,利用QAP(Quadratic Assignment Procedure)方法探究我國數字普惠金融地區差異的形成機理,具體關系數據計量模型設定參見陳明華等(2020)。
1.被解釋變量
考慮到數據的科學性、可比性和及時性,本文采用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集團研究院發布的2011—2020年中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來衡量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該指數采用“層次分析方法”進行測度,③郭峰、王靖一、王芳、孔濤、張勛、程志云:《測度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指數編制與空間特征》,《經濟學(季刊)》2020年第4期。能夠相對科學和準確地反映出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增強了本文實證結果的可靠性。
2.解釋變量
內源結構性因素選擇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3個維度。在外源社會經濟因素方面,經濟發展水平用人均GDP衡量,傳統金融發展水平用金融機構年末貸款余額占GDP比重衡量,金融科技水平參考宋敏等(2021)的測算方法,④宋敏、周鵬、司海濤:《金融科技與企業全要素生產率——“賦能”和信貸配給的視角》,《中國工業經濟》2021年第4期。用金融科技公司數量衡量,人力資本水平用人均受教育年限來衡量,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用第三產業增加值與第二產業增加值的比值衡量。相關數據來源于歷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金融年鑒》和“天眼查”網站等。
根據研究期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對2011年和2020年排名前十的省份進行可視化處理,①篇幅限制,圖片未在本文列示,留存備索。本文所指東部地區包括北京、天津、河北、遼寧、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海南。中部地區包括吉林、黑龍江、山西、河南、湖南、湖北、安徽、江西。西部地區包括內蒙古、新疆、寧夏、陜西、甘肅、青海、四川、重慶、云南、廣西、西藏、貴州。本文所涉及的數據均未包括香港、澳門特別行政區和臺灣地區數據。其特征如下:(1)“點-面擴散”。2011年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相對較高的省份只有北京、上海和浙江,三者數字普惠金融指數遠高于全國總體均值;2020年指數相對較高的省份呈面狀分布,主要集中在東南沿海地區;(2)集聚分布。樣本考察期內數字普惠金融指數相對較高的省份主要在東南沿海地區,這表明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具有較強的空間集聚性。(3)“東強西弱”和“南強北弱”特征明顯。就東中西三大地區而言,2011年東部地區的北京、上海和浙江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較高,盡管到2020年全國數字普惠金融指數整體明顯提高,但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較高的省份仍主要集中在東部地區,西部地區各省份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排名整體靠后;就南北方兩大地區而言,南方地區各省份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高于北方地區,且南方數字普惠金融指數較高的省份數量明顯多于北方地區。出現上述分布特征的可能原因在于,一方面隨著信息技術、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的快速推進,各省份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均得到快速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省份數量增加,逐漸形成面狀分布。另一方面,東南沿海經濟發達,擁有較強的數字技術和知識創造能力,普惠金融獲取便利性高,從而使得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高的省份呈持續集聚態勢。
在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值及增速方面,②篇幅限制,相關數據未在本文列示,留存備索。東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值最大,顯著高于全國平均水平,但其年均增速最慢;中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值和年均增速水平居中;西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值最小,但其年均增速最快。南方地區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均值明顯高于北方地區,但北方地區的增速高于南方地區。上述結果表明,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呈現出明顯的空間非均衡特征,與此同時,空間分布上東強西弱、南強北弱和增速上西快東慢、北快南慢的發展特征也從側面反映出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存在“追趕效應”,未來應充分利用“追趕效應”來推動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跨區域協同提升。
從數字普惠金融總體差異的水平值看(表1),在樣本考察期內,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存在一定的空間差異,但該差異呈快速下降態勢。具體而言,2011—2013年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呈快速收斂態勢,年均下降40.09%;2014—2020年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趨于穩定,年均僅下降4%。以上情況表明,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具有階段性收斂特征。其可能原因在于,隨著黨和政府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日趨重視,各地區均在加快推進數字化基礎設施建設,相關配套措施也逐步落地,從而使得我國各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水平穩步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的空間差異日趨縮小。

表1 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測度結果
按照東中西三大地區劃分,從區域內差異來看,東部地區差異最大,中部地區最小,西部地區居中。從區域間差異來看,東部和西部地區間差異最大,東部和中部地區間次之,中部和西部地區間最小。可能的原因是盡管東部地區各省份的傳統金融和數字化基礎設施發展較好,但各省份間數字普惠金融發展也存在明顯的“馬太效應”。中部各省份間數字普惠金融的外部發展環境差異相對較小,從而使得中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小于東西部地區,而西部地區受數字技術和數字化基礎設施等因素的制約,其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相對落后。按照南北方兩大地區劃分,從區域內差異來看,北方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小于南方地區。從區域間差異來看,南方與北方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區域間差異呈波動下降態勢。以上情況表明,盡管南北方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的地區內差異和地區間差異均在縮減,但其發展水平仍存在一定的差距。
1.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空間來源
表2呈現了2011—2020年分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空間來源測度結果。按照東中西三大地區劃分,從差異來源的水平值來看,區域間差異貢獻最大,區域內差異貢獻居中,超變密度的貢獻最小。從差異來源的變化趨勢來看,區域內差異貢獻和超變密度貢獻在波動中略有上升,區域間差異貢獻呈下降態勢。因此,就東中西三大地區而言,區域間差異是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主要空間來源。按照南北方兩大地區劃分,從差異來源的水平值來看,區域內差異對總體差異的作用最大,超變密度貢獻次之,區域間差異貢獻最小。從差異來源的變化趨勢來看,區域內差異貢獻呈小幅下降態勢,而超變密度的貢獻下降較快,區域間差異的貢獻則呈快速上升態勢,且在2017年高于超變密度的貢獻成為南北方兩大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第二大來源。

表2 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空間來源測度結果
2.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結構來源
圖1呈現了2011—2020年全國及分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結構來源分解結果。從全國層面看,除2020年外,其余年份覆蓋廣度差異的貢獻率均居第一,使用深度差異的貢獻率次之;數字化程度差異的貢獻率相對較小,這說明目前數字化程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影響較小。從貢獻率的變化趨勢看,覆蓋廣度差異的貢獻率呈現下降態勢,而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差異貢獻率呈現上升趨勢。以上情況說明,現階段縮小使用深度和覆蓋廣度差異是降低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有效手段,但也不應忽略數字化程度差異對總體差異的貢獻。從分區域層面看,按照東中西三大地區劃分,覆蓋廣度差異對東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最大;使用深度差異和數字化程度差異對中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最大。從貢獻率的變化趨勢看,覆蓋廣度差異對東中西三大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率在整體上均呈倒“N”型發展趨勢;而使用深度差異貢獻率的演變趨勢與覆蓋廣度差異相反;數字化程度差異的貢獻率均呈波動上升趨勢。以上情況表明,覆蓋廣度差異是東部和西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主要結構來源,使用深度差異則是中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主要結構來源,而數字化程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主要在于數字化基礎設施較為薄弱的西部地區。按照南北方兩大地區劃分,覆蓋廣度差異和使用深度差異對南北方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依次減弱;數字化程度差異對其貢獻較小。從貢獻率的變化趨勢來看,覆蓋廣度差異對其貢獻整體呈波動下降態勢;使用深度差異和數字化程度差異對其貢獻呈波動上升態勢。以上情況說明,覆蓋廣度差異是南北方兩大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主要結構來源,但使用深度和數字化程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在不斷上升。

圖1 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結構來源分解
運用QAP相關分析檢驗各個變量之間相關關系的結果表明,①篇幅限制,相關結果未在本文列示,留存備索。從內源結構性因素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與覆蓋廣度差異、使用深度差異和數字化程度差異之間的相關系數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從外源社會經濟因素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與經濟發展差異、傳統金融發展差異、金融科技水平差異、人力資本水平差異和產業高級化程度差異也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這說明無論是內源結構性因素還是外源社會經濟因素均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之間存在較為緊密的關系。
表3給出了全國及分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影響因素的回歸結果。從內源結構性因素看,對于全國整體而言,數字普惠金融內部各維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為正向,這說明任一維度差異的上升都會導致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擴大。覆蓋廣度差異對我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強度最大,這意味著在控制其他影響因素下,覆蓋廣度差異的擴大會顯著加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使用深度差異的影響強度居中;數字化程度差異的作用強度最小。上述結果表明推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關鍵在于縮小覆蓋廣度差異和使用深度差異。通過區域間比較發現,各維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強度存在明顯的區域異質性。就東中西三大地區而言,覆蓋廣度差異和使用深度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在東部地區不顯著,但對中西部地區的影響非常顯著,且作用強度依次遞增;數字化程度差異對東部和西部地區具有顯著影響。因此,東部地區應將縮小數字化程度差異作為推進數字普惠金融均衡發展的首要任務,中西部地區則應進一步采取有力措施縮小其覆蓋廣度差異和使用深度差異以縮小其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就南北方兩大地區而言,覆蓋廣度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在南北方兩大地區均不顯著,可能原因與橫向東中西不同,隨著互聯網技術迅速發展,移動支付業務呈現出高速增長態勢,數字金融的覆蓋廣度在南北方間的差異正在快速縮小,從而導致其盡管對南北方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存在影響,但并不顯著,這一結論也與前文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演變趨勢相吻合。使用深度差異僅對南方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具有顯著影響,數字化程度差異的影響在南北方兩大地區均顯著,但對北方地區的作用強度要大于南方。因此,縮小數字化程度差異仍是南北雙方當前推進數字普惠金融均衡發展的重要抓手。

表3 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QAP回歸分析
從外源社會經濟因素看,在全國層面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強度從大到小依次為經濟發展差異、金融科技水平差異、產業高級化程度差異、傳統金融發展水平差異和人力資本差異,除傳統金融發展水平差異不顯著外,其余因素均在5%的水平上顯著。其中,經濟發展差異、金融科技水平差異和人力資本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顯著為正,這說明其差異擴大會導致數字普惠金融差異的顯著擴大,而產業高級化程度差異和傳統金融發展水平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但其影響強度較小,即降低產業高級化程度差異和傳統金融發展水平差異并不能有效降低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不同因素對各區域間的影響具有顯著空間異質性。就東中西三大區域而言,經濟發展差異是三大區域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首要因素,但影響強度由東向西依次遞減;金融科技水平對東中西三大區域的影響強度僅次于經濟發展差異;傳統金融發展差異依然對東中西三大地區的影響顯著為負,但呈現出由西向東依次遞減態勢;產業結構高級化水平差異對中西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具有顯著的負向影響,但對東部地區的影響并不顯著;現階段人力資本水平對東中西三大地區影響相對較小。對南北方兩大地區而言,經濟發展差異同樣也是南北方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關鍵要素,但對南方地區的影響大于北方;金融科技水平發展差異則對北方地區的影響大于南方;產業結構高級化差異對南北方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均不顯著;人力資本差異同東中西三大區域一樣,作用強度較小。
在理論分析基礎上,本部分用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Fi)和萬人金融從業人員數量(Fp)來替代數字普惠金融的覆蓋廣度,用移動支付(Ps)、互聯網保險(Id)和互聯網投資(Il)的地區差異來替代數字普惠金融的使用深度,用互聯網覆蓋率(Ic)的地區差距來替代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程度,以此驗證覆蓋廣度、使用深度以及數字化程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機理。上述因素與3個內源結構性因素的QAP回歸分析結果如表4所示,除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在全國層面及大部分地區層面對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發展差異不顯著外,其余因素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這也能進一步說明本文選擇用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和萬人金融從業人員數量表征數字普惠金融覆蓋廣度,用移動支付、互聯網保險和互聯網投資表征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以及用互聯網普及率表征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程度是可行的。

表4 內源結構性差異的QAP回歸分析
本部分進一步采用QAP方法考察內源結構性因素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①篇幅限制,相關結果未在本文列示,留存備索。對于全國而言,萬人金融從業人員數量、移動支付、互聯網保險和互聯網投資以及互聯網普及率的地區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均顯著為正,這反映出正是由于萬人從業人員數量、移動支付、互聯網保險和互聯網投資以及互聯網普及率的地區差異導致了數字普惠金融在不同區域呈現出顯著的區域差異,進一步佐證了覆蓋廣度差異、使用深度差異和數字化程度差異是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關鍵內源結構性因素。在區域層面,就東中西三大地區而言,東部地區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差異和萬人金融從業人員數量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不顯著,與該地區覆蓋廣度差異對其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回歸結果一致;在表征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三個指標中,移動支付差異和互聯網投資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這也與前文的分析一致。中部地區各變量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均為正,但互聯網普及率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并不顯著,這一結果也與前文分析相吻合。在西部地區,除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與互聯網投資標準化回歸系數不顯著外,其余各變量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與前述分析一致。就南北方兩大地區而言,南方地區的移動支付差異和互聯網投資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影響均顯著為正,這一結果與上文分析相一致,使用深度差異對南方地區數字普惠金融差異具有顯著影響。在北方地區,除表征覆蓋廣度的萬人擁有金融機構數量與萬人金融從業人員數量的地區差異以及表征數字普惠金融使用深度的投資差異的標準化回歸系數不顯著外,其余變量的標準化回歸系數均顯著為正,這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印證覆蓋廣度差異和使用深度差異并不是影響北部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關鍵因素。上述結論也進一步揭示了覆蓋廣度差異、使用深度差異及數字化程度差異是通過何種渠道對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產生影響。
文章基于2011—2020年北京大學數字金融研究中心和螞蟻集團研究院共同發布的數字普惠金融指數,利用Dagum基尼系數、方差分解和QAP分析方法考察中國省際數字普惠金融的發展差異、來源分解及形成機理,得到的主要結論如下:(1)中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呈上升趨勢,在空間分布上呈東強西弱、南強北弱特征,在增速上具有西快東慢、北快南慢的特點。(2)從差異的空間來源看,東中西三大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主要來源于區域間差異,南北方兩大地區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主要來源于區域內差異。從差異的結構來源看,覆蓋廣度和使用深度差異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貢獻程度較高,數字化程度差異的貢獻相對較低。(3)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與內源結構性因素及外源社會經濟因素差異均呈顯著的正相關關系;在內源結構性因素方面,覆蓋廣度差異、使用深度差異和數字化程度差異對全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強度依次降低;在外源社會經濟因素方面,經濟發展差異是影響全國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關鍵要素。在分區域方面,無論是內源結構性因素還是外源社會經濟因素對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的作用強度均存在顯著的異質性。
上述結論有以下政策啟示:第一,各地區應深入推動數字科技與普惠金融深度融合,依托金融科技推動數字普惠金融向更高水平發展。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水平較高的東南沿海地區應持續加大在金融科技方面投資力度,以進一步提升普惠金融的數字化程度。西北地區應強化數字普惠金融發展所需的軟硬件基礎設施建設,為提升數字普惠金融的長足發展提供可靠保障。第二,政府應積極采取有力措施推進數字普惠金融均衡發展,形成以點帶片、以片帶面的數字普惠金融協同提升的新發展態勢。加快推進地區間數字技術和金融基礎設施的互聯互通,增強縱橫向的空間聯動性,降低由地理區位造成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的壁壘與鴻溝,以此形成全域內優勢互補與協調發展格局。第三,各地區應積極探尋阻礙數字普惠金融協同發展的內外因素,全面把握數字普惠金融發展差異形成機理,實施差異化的數字普惠金融發展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