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樹森
本文根據秦仲芳、王子仁、張初元、王象乾、楊瑾等晉綏老同志口述整理,反映在120師和晉綏邊區黨委指導下,八路軍和晉綏六分區在寧武、岢嵐、原平、忻縣等內長城一帶,創建基層黨組織、政權建設、浴血抗戰、打擊閻軍、土地改革的光輝斗爭史實。
這篇綜合回憶錄,是筆者王樹森20世紀80年代初主編《寧武地方黨史資料》10年間,陸續走訪、接待原晉綏、120師、六分區及寧武老同志的實錄整理,是老同志們烽火歲月的親歷史實。
1937年8月28日,日軍侵占寧武縣城。縣城四千多居民慘死在侵略者的屠刀下。國難當頭,閻錫山派來寧武的縣長常運章卻不組織人民抗戰,閻政權人員動搖、徘徊,伺機投降。與此同時,一些地痞流氓、社會渣滓乘機橫行,發國難財。
“中國究竟向何處去?”人們憂心忡忡。
在這民族危難的關鍵時刻,黨中央派遣賀龍司令員前來晉西北開辟抗日根據地。晉北戰役,120師收復了晉西北七縣城,民眾抗日熱情為之一振。這一年,上級黨委派遣共產黨員李建平來寧武開展工作。李建平的公開身份是犧盟會特派員,實際是我黨縣委書記。他住在城內觀音廟,經常召集抗日積極分子開會,宣傳中國共產黨的主張,宣傳抗日救國的道理。
敵人侵占東寨后,中共寧武縣委利用犧盟會和動委會的合法地位,做了許多工作。如到忻縣車站慰問八路軍。當時,八路軍挺進山西,戰士們光著腳板行軍上前線,地方軍民深受感動。寧武縣委干部王子仁等參加慰問,給部隊送水、送飯,搞宣傳。八路軍話劇團在忻縣火車站演戲之際,日軍飛機前來騷擾。八路軍指揮員命令立即滅掉汽燈,人員原地不動。敵人找不到目標,盲目扔下幾顆炸彈飛走了,我方無任何損失。人們高興地說:“看來,日本人侵入咱中國,好比沒頭蒼蠅鉆進了悶葫蘆,非碰死不可!”
與此同時,在地方上,犧盟會大力開展清除漢奸的斗爭,鍛煉了人民,也鍛煉了一批我黨基層干部。如當時在寧武縣工作過的戰動會負責人閻隆茂,縣委書記李實,犧盟特派員韓燕如、王俊才、任廣,教育科長馮銘,民政科長王子仁,公安局長陳希賢,組織部長趙安乾,民政助理員胡映垣,二區區委書記王象乾等,都已經在戰爭的烽煙中,鍛煉成長為縣里領導骨干了。
犧盟會從一開始,就是中國共產黨領導下的抗日組織,閻錫山始終對它的出現存有戒心,視若洪禍。閻錫山宣揚“中日不議而和,國共不宣而戰”,積極準備進行反共內戰。在日軍侵略氣焰甚囂塵上之際,新的反共高潮烏云滾滾。寧武處在敵我犬牙交錯的地區,日、閻和八路軍經常進行拉鋸式的戰斗,加之日軍施行所謂“篦梳政策”,斗爭形勢十分殘酷。閻錫山安插在犧盟會內的特務成員執行閻錫山限共、溶共的指令,監視我方人員行動,進行煽動破壞,被抗日軍民秘密處決了。
在基層,由于閻錫山的反動宣傳,個別老鄉不敢接近我方人員,連飯也不給做。我方動員傷兵歸隊,閻軍卻動員他們到其騎兵隊去,形成了敵我雙方爭奪人員的局面。在這樣嚴酷的現實面前,有人妥協畏縮、變節投敵了,縣游擊隊派遣到禪坊山一帶開展工作的李某,居然帶著一個連跑到了敵人那邊。但是,許多有覺悟的工農戰士,在不久后還是回歸了抗日隊伍。

向敵后挺進的八路軍隊伍
1939年七八月份,余秋里政委率領120師三支隊進駐寧武地區后,十分注重軍地團結。八路軍紀律嚴明,作風正派,尊重縣、區、鄉、村干部,軍民軍政如同一家,常來常往,吃喝不分你我。地方同志看見部隊的武器十分喜愛,想要又不好意思開口。余秋里知道這一情況后,就把隨身帶的一把六輪手槍和六顆子彈,送給了寧武縣的王子仁同志。隨后,又陸續送給地方一些小馬槍和老毛瑟步槍。
余秋里特別叮囑地方同志說:“這些槍可不是送給你們個人的,是給組織上的。”不久,三支隊在忻州打了一個大勝仗,縣游擊隊配合作戰,也得了不少戰利品,連機關槍也配備上了。同志們有了武器,真同得了寶貝一般。處罰叛徒舍不得用子彈,寧用刀捅不開槍。打完一槍,撿回彈殼,自己用鉑鐵鑄彈頭,重新裝配子彈。由于彈殼裝配次數多了,口就松了,同志們往緊搗搗,裝好再用。雖然射程只有十幾步,可用它殺漢奸叛徒,也足夠了。
那時候,軍民關系真正情同魚水。三支隊民運科長老謝,帶著一支手槍隊開展工作,和地方同志很熟。當時部隊給養困難,每人三身單衣服,冬天沒有棉衣,戰士們捻羊毛繩繩,打毛衣頂棉花用。就在這樣的困難條件下,老謝還把兩件軍褂,分別送給了王象乾和王子仁兩位地方同志。
1939年冬,寧武縣開展反頑固斗爭,又經歷了“晉西事變”。閻錫山政權的反動縣長楊錫時被槍斃后,舊政權垮臺,新生的人民政權于1940年春季誕生,晉綏邊區第一個農民縣長王全茂,就是在這時候執掌寧武縣的。
新政權的建立給抗日軍民撐了腰、壯了膽,抗日熱情重新高漲。縣委和縣政府領導全縣開展“四大運動”:動員老鄉參軍,動員支前的糧、款和軍鞋。隨著減租減息和優撫工作的開展,“獻金運動”搞得熱火朝天。三四個月內,地主、富農出錢出糧,中農交納少量糧食和軍鞋;生活困難的貧雇農,就用地主、富農交回來的棉布做軍鞋。
經過兩年多艱苦斗爭,寧武縣的抗日烽火熊熊燃燒起來了。
1940年,八路軍120師三支隊調往別處執行任務,八團留駐寧武。八團政委余秋里兼任寧武縣委書記,楊瑾任縣委副書記,何仲民任組織部長,陳希賢任宣傳部長,這些同志形成了堅強的縣委領導核心。在縣委領導下,項有意、張云任游擊大隊長,區縣游擊隊日益壯大,每隊有五六十名游擊隊員。游擊隊轉入山區敵后,學習游擊戰術,保存抗日力量,伺機襲擾敵人。
在這期間,涌現出了許多英勇悲壯的抗日英雄。
那時候,有一位讓日軍和偽警備隊膽戰心驚的任排長。此人個頭高,精干利落,打仗是把好手。他經常穿上敵人的衣服,單槍匹馬潛入敵營搞偵察。出其不意地從山上摸下來,攔截敵人的汽車,為我軍搶運軍用物資。1940年春季的一天,任排長帶領20多個游擊隊員在川湖屯村休息。正當開飯之際,村外突然槍聲大作,任排長緊急指揮部隊邊打邊退。可這時,從石家莊方面撲來的敵人已將村莊包圍。游擊隊員僅有十來支長短槍,子彈又不足,戰士們依靠手榴彈殺開一條血路,突出重圍。
在敵我四次爭奪沖殺中,敵人整連兵力被我游擊隊殺傷大半。為了掩護同志們撤退,任排長單獨留下。在又一次打退敵人包抄后,任排長發現村外水坑里趴著一個敵人,想活捉俘虜,便撲了上去。不料,那狡猾的敵人乘機仰射一槍,抗日英雄任排長被敵擊中,壯烈犧牲。
1940年8月20日至12月5日,八路軍展開打擊日本侵略者的“百團大戰”。日軍瘋狂地向根據地抗日軍民反撲,實行大規模的“掃蕩”和“圍剿”,抗日戰爭進入了最艱苦的階段。為了保存革命實力,八路軍轉入后方休整;晉綏六分區武裝斗爭的重任,主要由縣大隊和民兵承擔。
當時,民兵和武工隊采取機動靈活的戰略戰術,集中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那天,正是大年初一,日本侵略軍竄到五華山為非作歹,把老鄉的供器和香爐也搶走了。王子仁同志率領武工隊聞訊趕來,埋伏在敵人出山的溝口。當敵人走進埋伏圈后,武工隊把備好的大石頭一齊向山下推去。一時間,山石橫飛,鬼子無處躲藏,哭爹喊娘,狼狽喪命。在大山密林的掩護下,武工隊機動作戰;敵人無可奈何,只好把搶來的牛羊衣物扔下,倉皇逃竄。
為了保衛家鄉,根據地組織起青抗先、兒童團、婦救會等抗日組織,民兵參加戰斗,婦女兒童站崗放哨。傳遞信息,是在山頭上立樹桿子,點火把。這種定向傳遞的方法,消息送得既及時,又快。一旦敵人前來,軍民便采取轉山頭的所謂“蘑菇戰術”,搞得敵人暈頭轉向,無計可施。自然,為了給八路軍偵察敵情,武工隊也經常神出鬼沒地深入虎穴。武工隊的根據地設在寺兒溝,武工隊長李漢斌曾經披麻戴孝,裝扮成出喪的樣子,拄著喪棒混入東寨,偵察到了敵人火力配備的準確情報。
為把敵人堵在根據地門外,小廖溝一個會鑄犁鏵的老鐵匠,特地學會了鑄地雷殼,什么梅花雷、子母雷等,花樣真多。后來,鐵雷、石雷一齊上,真真假假、虛虛實實,弄得日軍暈頭轉向,不敢輕易出動了。
為了支援八路軍、鞏固根據地,遵照毛主席的指示,晉綏六分區的軍民一邊打仗,一邊開荒地鬧生產,這就是聞名邊區的“勞武結合”。1943年秋,舊堡民兵張初元出席了晉綏第二次群英會,被授予特等民兵英雄的榮譽稱號。
但是,在根據地內,仍有賣國賊。宮家莊的偽村長宮某章和其侄子,都是地方惡霸,外號“烙鐵”。當時任縣財政科長的王子仁向他要公糧,他不僅拒不交納,而且在王子仁走后扣捕了王的父親,交給東寨的日本人。日軍往老人嘴里灌涼水,要他交出兒子,老人寧死不屈。為了嚴懲漢奸,武工隊決定采取行動。三馬營唱戲的時候,偽村長王某勛被活捉并當場槍斃。沒幾天,宮家莊的宮某章也遭到了同樣的下場。這一來,其他偽村長就不敢為非作惡了。

1938年,120師參謀長周士第(右二)率部收復寧武等十座縣城,殲敵2000余人。
縣委見縫插針,派遣張友成當村長,成立了“兩面政權”。明里應付敵人,實際為八路軍服務。這種兩面政權,在黨的領導和引導下,后來逐漸轉向革命,斷絕了和敵人的關系,壯大了根據地的力量。頭馬營據點拔除后,駐在山寨的一連敵人全部瓦解,向八路軍投誠。晉綏六分區軍民可真是揚眉吐氣了。
從1944年開始,晉綏六分區同全國抗日形勢一樣,一天比一天好轉了。8月,日軍從東寨出發到寧化掃蕩。我方得到準確情報:敵人是一個警備隊的裝備。在團長羅斌指揮下,八路軍120師35團在二馬營北閣上設伏。等敵人進入伏擊圈,機槍猛烈掃射,手榴彈隆隆開花。被嚇酥了骨頭的敵人,不到五分鐘就投降了。這次伏擊戰,我軍殲滅200多敵人,繳獲了3挺機槍和大批槍彈。縣大隊的裝備得到了充實。春景洼一仗,我軍采取里應外合的戰術,再度全殲日軍200多人,繳獲電臺7部,長短槍300多支。
35團打了這幾場連續勝利的漂亮仗,預示著寧武地區的抗日斗爭,正向最后勝利大踏步地前進。
1946年1月,國共進行和談,寧武縣城是共產黨和國民黨的一個談判點。在寧武參加談判的三人小組成員中,我方參加談判的有六分區政治部主任龍福才和寧武縣委書記楊瑾。晉綏分局之所以決定讓楊瑾參與談判,因為楊瑾是寧武籍人,熟悉當地情況。但是,參加談判的國民黨專員和縣長卻不承認楊瑾為代表。由于龍福才沒有堅持原則,楊瑾未能進城參加談判。
這事被賀龍司令員知道后,嚴厲批評了龍福才。賀龍說:“你是湖北人,怎么能熟悉寧武情況呢?國民黨要武器,要占領村莊,又不讓我們的縣委書記參加談判,你就答應了?這是立場不穩!我們有10萬大軍兵臨寧武城下,你說什么軟話?傅作義要我進北京談判,我就不去。我說北京有漢奸。要他來張家口或集寧談判,他不得不聽。我們要敵人聽我們的話,牽著他的鼻子走。敵人欺軟怕硬。今天要占寧武、神池,明天他還要占太原哩。”
賀龍的批評使龍福才深受啟發,他哭著要求接受處分。可賀龍卻說:“這不是處分不處分的問題,關鍵是要站穩立場。”
呼吸道傳染病對人的身體健康和生命安全有著嚴重的影響,并且威脅著社會的和諧與穩定[1]。呼吸道傳染病主要有肺結核、SARS、禽流感、甲型H1N1流感等[2]。鑒于此,本文選取2016年11月至2017年11月在醫院接受治療的新發急性呼吸道傳染病患者50例作為研究對象去探究新發急性呼吸道傳染病的感染控制及護理情況。
由于國民黨對談判毫無誠意,積極準備內戰,晉西北再一次卷入戰火之中。但是,晉綏邊區人民和軍隊已經武裝起來,對取得全國解放充滿了信心。
1946年2月,晉綏六分區專員秦仲芳同志在寧武二馬營搞選舉試點。7月,縣城解放后,人民代表坐在當年日偽軍政要員狐假虎威的縣府內,真正行使當家作主的權力了。對于民主人士,我黨一視同仁。在選舉試點時,吳承章(開明人士)、郭俊(頭馬營秀才)、王運(開明人士)、畢漢臣(縣城知名人士)和丁巨中等各界代表,也出席了選舉會。

賀龍與王維舟(左二)、周士第研究戰略部署
經過選舉建立的“三三制”政權,大大地加強了晉綏邊區的統一戰線。但是,斗爭并不一帆風順。二五減租,一五減息,有錢出錢,有人出人的合理負擔運動,在起先就很難發動。有的地方明減暗不減,個別農民把減下的地租和利息,又悄悄送還了地主。這說明,對于共產黨是否能夠站穩腳跟,對于革命能否成功,勝利是否能夠鞏固,少數群眾還是將信將疑的。
1947年陰歷三月,中央工委從陜北東渡黃河,向河北平山轉移,準備迎接全國的解放。一天,朱德、劉少奇、康克清、吳玉章等首長路經寧武石家莊村,調查了解當地的對敵斗爭、農業生產和參軍支前等情況,住宿一晚。而后在崞縣屯瓦村召開土改試點工作會議,便向河北進發了。
自此,寧武縣委的土改試點工作組由楊瑾同志帶領,首先在新堡開展工作,取得經驗,推廣全縣。
在一次晉綏干部會議上,毛主席、周恩來等中央領導同志也來參加了。當時正是四月,杏花開得正盛。毛主席指著窗外的杏花說:“我們的土改運動就像這杏樹開花,轟轟烈烈。開花為什么?為了結果,為了挖浮財,為了分糧食,為了解放生產力。發動群眾的結果,要落實到生產上去。熱鬧一下是可以的,但不能浪費生產資料。”

晉綏邊區六分區出席邊區第四屆群英大會全體合影
在談到總結工作的時候,毛主席舉了一個生動的例子。他說:“晉綏邊區的土改工作典型材料已經寫下一桌子高了,可是總結不了。怎么辦?你們要抓個麻雀。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一解剖,全明白了。再如殺豬,豬有中國豬、外國豬、花豬、黑豬。要殺這些豬,方法都一樣。你要捉豬,豬要咬你。那就要抓要害,抓重點。”
毛主席深刻地分析了土改運動,講道:“土改有黨的領導嘛,不能群眾怎么辦就怎么辦。土改是經過再三調查,多年試驗,才得出階級成分的劃分辦法的。但是馬列主義最講具體問題具體處理,講究實事求是。比如,延安離晉綏很近,可其中也有老區、半老區、新區、夾敵區的區別。土改要從實際出發,不能一概而論。即使地主也有惡霸和大、中、小之分,不能一樣對待。抗日有功的民主人士,我們要給以照顧。比如牛友蘭,他是晉綏行署主任牛蔭冠的父親。這樣的民主人士,支持兒子革命,拿出一個團的軍餉給了我們。可是牛蔭冠用牛鼻拘牽了他父親游斗,這就搞錯了。表面看來劃清了界線,實際是形式主義。”
毛主席的講話,給晉綏干部指出了方向,給晉綏人民指出了前途。土改工作中的偏差糾正了,運動健康發展,人民從新中國即將誕生的曙光中,看到了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