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玉花開，頑石點頭
——惠安石雕品讀

黃培明（福建順昌巖通石文化傳播有限公司，福建 南平 353200）

一、惠安石雕概述

惠安石雕分圓雕、浮雕、透雕、影雕等，源于五代，至今有1 200多年歷史，素有“中華一絕”之美稱。其工藝源于黃河流域的中原文化，在形成過程中又汲取了閩越文化及沿“海上絲綢之路”傳入的外來文化，與建筑藝術相生相伴，歷代名師輩出，從南宋以來就有譜系傳承記載。2006年，惠安石雕被列入首批國家級非遺名錄，惠安被世界手工藝理事會授予“世界石雕之都”的榮譽稱號。

自古以來，惠安石雕精品不斷，尤其在當代得到全方位展現，所謂琳瑯滿目，讓人應接不暇。這里選取幾個典型案例進行賞析，落一葉便可知秋，窺一斑而知全豹。

二、惠安石雕個案賞析

（一）湄洲媽祖造像

這尊坐落在湄洲媽祖文化園山頂的媽祖像是由廈門大學美術學院的李維祀教授設計、惠安崇武石雕工藝師王文生團隊雕刻的，1989年奠基修建，經兩年時間才落成。石像的高度為14.35米，象征湄洲島的陸域面積。這尊雕像由365塊花崗石雕砌，象征著媽祖一年365天護佑天下百姓平安吉祥，是目前湄洲島上最高最大的一尊媽祖像。海峽兩岸同胞對媽祖有著共同的信仰，這樣設計的媽祖形象，可謂“一花兩果”，既有宗教意義又有政治意義。

李維祀教授設計的媽祖形象，具有幾大創意：（1）讓媽祖站起來，一改廟內坐身像的傳統做法。（2）讓媽祖走出去，矗立在高山上俯視海面、普度眾生。（3）讓媽祖結合菩薩形象，更親民實現大眾符號化，區別于媽祖傳統的道教神像造型。

該媽祖雕像頭戴毓冕，身著霞帔，手持玉如意，儀態雍容，表情慈祥，遙望大海，俯視蒼生。作品人物造型生動，線條簡潔流暢，充分展示了媽祖憐憫蒼生的悲天情懷和儒雅的氣質，具有較高的藝術感染力。既有當代簡練的點線面雕刻風，又不失古典美，充分展示了媽祖的真善美，傳達了一種普世價值。此尊媽祖石雕立像不只是供信徒朝拜，而是給所有人一個共同瞻仰的精神依托，她已成為湄州島地標，聳立在湄州島最高山巔上，照見四方海域，庇佑眾生。錢紹武教授評論李維祀的《媽祖》說：“他的作品，透著一股浩然正氣，噴薄而出，渾厚博大，深沉剛決。媽祖巨像刻畫得淋漓盡致，親切、溫暖、慈愛，讓人信賴和依靠，無可超越。”

李維祀 王文生湄洲 媽祖像 1989年

洪世清 魚龍窟巖雕群之游魚 1997年

洪世清 魚龍窟巖雕群之海龜 1997年

時宜 廈門鼓浪嶼鄭成功雕像 1985年

可以說，由李維祀教授設計、崇武石雕藝人雕刻的莆田《媽祖像》，是二十世紀八九十年代惠安石雕一件劃時代的標志性作品，是石雕工藝由工藝性走向藝術性的一個轉變和提升。

（二）崇武“魚龍窟”巖雕群

在崇武古城南門外海濱有一座1 200多米長、被稱為“大地藝術”的魚龍窟巖雕群，它是由被稱為“畫壇怪杰”的中國美院洪世清教授自1992年冬至1997年夏歷經4年多的時間完成的。巖雕作品以明代崇武詩人黃吾野的詩句“孤城三面魚龍窟”取名。該魚龍窟巖雕作品取材于大自然，利用崇武海邊礁石天然的形態，結合雕刻者的奇思妙想和神奇之手，繼承秦漢雕刻風格，以流暢的線條、粗獷的造型進行大寫意，順勢布局，因石賦形，依海而鑿，略施刀斧，同時利用石頭肌理的變化和殘缺美，把蝦、魚、蟹、龜的靈性，栩栩如生地表達出來。然后經浪淘、日曬、雨打，抹去人為打造的痕跡，使藝術作品在自然的力量下，再次得到了升華。縱觀洪世清教授作品的結構，有鋪墊，有迭宕，有高潮；有個體的自然美，又有群體的藝術美。

這種“殘缺美”可以使人有回味的余地，給“石雕藝術”更多想像空間。洪世清教授的大地藝術，總而言之，是“三分之一工藝，三分之一天然，三分之一時空”，他手下的藝術品將經受時空的變化，與大自然融為一體。可以說，被稱為大地藝術的“魚龍窟”巖雕群，是石雕雕刻藝術的“驚異創舉”，是祟武民間工藝與藝術專家結合的典范，它使古老的祟武石文化藝術獲得了新生，獲得了一次質的升華。

（三）廈門鼓浪嶼鄭成功雕像

廈門鼓浪嶼鄭成功塑像，落成于1985年8月，寬9.2米，高15.7米，重1 400多噸，整件作品由625塊白色花崗巖碎塊拼接而成。據說鄭成功在鼓浪嶼曾屯過兵，訓練過水軍，為后來收復臺灣積蓄力量，并立下汗馬功勞，為紀念他的功德，故立此像。鄭成功塑像三面環海，但見他英姿颯爽，笑傲海風，遠而觀之，似海上矗立的一座燈塔、一個航標，都讓人肅然起敬。

該作品由中央美術學院時宜教授創作，惠安石雕藝人后期雕刻拼接而成，雕像高大威武，厚實挺拔，氣貫長虹，但見塑像人物手握長劍，身披盔甲，衣帶飄逸，目光深邃剛毅，注視著臺灣方向，又兩眉緊蹙，顯出憂國憂民的樣子，有種出師未捷身先死的悲壯之感。20世紀80年代初期，惠安石雕在雕刻風格上還相對保守和傳統，而鼓浪嶼鄭成功塑像完全脫胎換骨、鶴立雞群，在技法上創新，充分體現了當代雕塑以點、線、面為主要構成元素的特征。即使放到現在，在眾多鄭成功造像中，廈門鼓浪嶼鄭成功塑像也稱得上經典之作。

張保海 順昌合掌巖萬佛石窟造像之一

（四）順昌合掌巖萬佛石窟

合掌巖萬佛石窟位于順昌縣境內，為中國南方最大的當代石窟，洞窟縱深173米，面積逾9 000平方米，石窟自2003年開鑿，在由巖通石文化公司張保海總經理帶領的設計施工團隊的努力下，歷經15年，已完成大小佛像1萬余尊，最高達19米，最小僅2厘米。

石窟造像融南北朝、隋唐風格于一身，人物造型生動、形態萬端、表情豐富，線條流暢，雕刻精細，與山體渾然天成，場面氣勢磅磗，震撼著觀者心靈，能讓人“暫遠塵世縈繞，坐令心地清涼”，具有較強的藝術感染力。

就材質而言，莫高窟是在砂巖上進行泥塑的，樂山大佛是在紅砂巖上雕刻的，北方著名的佛教石窟大部分是在質地較軟的巖石上雕刻，而北方的雕刻藝人對于這類軟石質存在一定的依賴性。合掌巖的山體巖石是硬度較高的花崗巖，這在技術層面和雕刻力度上，更具有挑戰性。“我們從小雕刻的石料就是花崗巖，在雕刻大型的佛像時，如果對石料不適應，就很容易出現偏差，特別是在一些細節的處理上。”石窟總設計師張保海如是說。

張保海 順昌合掌巖萬佛石窟造像之二

站在文化遺產、浩瀚藝術工程以及藝術觀賞價值的角度，順昌合掌巖萬佛石窟都稱得上惠安雕藝界的一大壯舉。其因工程之大、規模之盛、造像技藝之高，享有“江南第一石窟”的美譽。

三、結束語

隨著時代的發展，中西雕刻藝術交流越發頻繁，惠安石雕新生代傳承人發現，不能一味困守在石獅、龍柱或佛像的傳統題材之中，既要運用傳統雕塑技藝創造新題材，還要懂得運用當代藝術表現手法雕刻舊題材，以達到百花齊放、各顯神通的新氣象，避免同一個模子出來的尷尬境遇。這就要求石雕藝人必須走出去，真正跨入藝術殿堂，拓寬自己的審美眼界，向大師學習，向精品學習，集思廣益，開拓創意思維，將靈魂注入石頭，使精美石頭真正“會說話”。值得欣慰的是，惠安雕藝界很多年輕藝人正在這樣做，石雕行業必將迎來新的轉機。

“石雕的未來不在制造，而在創造。”鼎立雕刻集團董事長王向榮如是說。制造永遠是工匠，唯有創造才是藝術。就像機器生產只能叫產品，而人腦創造方能叫作品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