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球銀發打工人：閑不住或者不能閑

※文/環球

日本68歲的力三高野通過“高齡人才”公司找到了一份園丁的兼職，美國的亞馬遜等公司發現了對老年勞動力的需求……在人口老齡化越來越嚴重的今天，很多國家超過退休年齡的老年人仍在工作。他們是閑不住還是不能閑？

雖然因為社會發展階段、文化觀念等不同，從而也決定了不同國家的老年就業問題各有不同，但是，如何為銀發“打工人”打造一個友好型社會，是各國都在積極探索的重要課題。

日本 “老有所為”已走過半世紀

在日本，“銀發族”重返工作崗位的現象隨處可見。67歲的小山昭夫加入了一家專門挖掘“銀發人才”的人力資源公司；若宮正子82歲時，發布了一款專為老年人開發的網絡游戲……

事實上，“老有所為”在日本已經走過半個世紀。日本自20世紀70年代步入老齡化社會以來，老齡化程度不斷加深，出現了勞動力短缺、消費萎縮、社保財政收支不平衡等一系列社會問題。為緩解社會壓力，日本從立法、政策、老年人繼續教育等方面入手積極促進老年人就業。

一是不斷完善相關法律法規。1986年，日本出臺《高齡者雇傭安定法》。經多次修改，將60歲的退休年齡逐漸推遲到65歲，使老年人繼續工作有了法律依據。此外，1995年頒布的《高齡社會對策基本法》為老年人社會參與、雇傭等提供了重要保障。

二是調整養老金制度以適應老年人繼續就業的現實。日本國民養老金從制度建立之初就采取65歲領取的規定。為了鼓勵老年人推遲領取養老金，日本養老金制度規定，65歲以后每推遲1個月領取養老金，可以在法定養老金的基礎上增加0.7%。相反，領取時間越早，每月領取的養老金就越少。

在職業開發方面，日本依托《職業能力開發促進法》和銀發人才中心，為老年人提升職業素養和從業適應性提供重要支撐。近來隨著信息通信技術的普及，日本還推出了數字活用推廣員制度，幫助老年人提升數字素養。

隨著政策覆蓋面不斷拓寬，日本老年就業人數整體上保持平穩增長。根據總務省的勞動力調查數據，2021年日本65歲及以上老年人突破3640萬，而就業人數已達912萬人。在日本人口年年負增長的大背景下，老年就業人口10年間卻增加了341萬人。

德國 專業人才短缺下的雙向選擇

近年來，德國老年人在勞動力市場上也變得越來越活躍。來自德國聯邦統計局的數據顯示，在2010年至2020年，德國60-64歲人口就業率的上升幅度超過任何其他年齡段，從41%上升至61%。

有分析認為，推升老年人就業率的根本原因是德國人口的老齡化。1990年至2018年，德國67歲及以上人口增加了54%，從1000萬增加到了1600萬人，預計到2039年還將再增長500萬人左右。與此同時，德國勞動年齡人口迅速下降。這其中，專業人才存在巨大缺口的問題尤為突出。德國工商總會2021年的一項調查顯示：在參與調查的2萬多家企業中，超過一半存在專業人才崗位空缺。要在中短期內緩解勞動力短缺，尤其是專業人才短缺問題，顯然無法靠提高生育率來解決。在很多方面的潛力都已挖盡的情況下，具備良好職業素養和豐富經驗的老年人就成為德國不容放棄的寶貴人才資源。

為此，德國從2012年起對退休年齡進行調整：2012年至2023年，退休年齡每年延后1個月，2024年至2029年每年延后2個月。這意味著，1964年以后出生的人要到67歲才能退休。隨著這一政策的推行，德國老年人的就業率會進一步上升。

目前，德國社會各層面都在不斷給老年人返崗創造條件。很多企業設有退休工作項目。比如，德國寶馬汽車設立“今天為明天”項目。早在十多年前，寶馬就率先打造了一個特殊團隊——“老員工生產線”，引入了70項保障措施，如辦公室配備緩解身體疲勞的智能工作椅，車間里鋪設有利于保護膝關節的軟木地板。此外，社會各界為老年人提供工作時間少而靈活的“迷你工作”。老年人再就業崗位主要在餐飲、零售、家政等低技術行業，也包括會計、工程師、經濟顧問等。一些掌握高端技術的退休人員更是大受歡迎。有的通過私營中介到外國賺取高薪；有的退休專家會在德國經濟部和企業界資助下，到一些發展中國家提供技術幫助。

美國 繼續工作的“嬰兒潮一代”

在美國，據不完全統計，2020年65歲以上的老年人約為5500萬，其中仍在工作的多達1060萬，比例接近1/5。有學者預計，這一數據在2030年將升至32%。

目前，仍在繼續工作的美國老年人都屬于“嬰兒潮一代”（1946年至1964年間，美國共出生7590萬名嬰兒）。此前，有調查顯示，69%的“嬰兒潮一代”表示，他們計劃在65歲以后繼續工作，最主要的原因是面臨經濟困難。尤其是在經歷了金融危機和新冠肺炎疫情之后，他們中的許多人已經失去了大量儲蓄，不繼續工作就無法繼續生活。一些低技能的老人通常只能在賣場、餐館、前臺、日托中心、網約車平臺、社區服務中心等地方找到工作，甚至在農場當季節工人。像亞馬遜這種對體力要求不高的電商平臺或物流公司，也開始大量雇傭老年人。這些企業因雇傭老年人獲得的稅收減免，幾乎可以達到其所付工資總額的一半。

為了讓老年人更好地就業，美國政府近年出臺了一系列政策作為支持。美國勞工部每年會在9月的最后一周舉行全國雇傭老年工人周活動，其目的是提高全社會對老年勞動力的認識，并制定創新戰略來挖掘老年勞動力的潛能。活動中還會展示老年社區服務就業計劃，該計劃為經濟資源有限的55歲以上老年人提供在職技能培訓。自成立以來，該計劃已經幫助超過100萬美國老年人進入勞動力市場。美國政府還大力推進老年人職業教育，通過各地的社區學院為老年工人提供就業培訓，特別是提升數字技能方面的培訓。

中國 低齡老人試水互聯網求職

隨著我國老年人口的增多，越來越多的老年人選擇再就業。《老齡藍皮書：中國城鄉老年人生活狀況調查報告（2018）》指出，低齡老人的再就業意愿較強，老年人力資源儲量正在逐年上升。2021年11月，黨中央、國務院印發的《關于加強新時代老齡工作的意見》中明確表示，探索適合老年人的靈活就業模式，鼓勵老年人繼續發揮作用。

涂永琴是土生土長的廣州人，畢業于深圳大學，退休前是廣州某銀行貸款審核組組長，帶著近50人的團隊。退休后，她跟著工作調動的老公，去到北京生活。2018年，涂永琴又將年邁的父親接到北京。但她并不愿意因為年齡增長和照顧家人，就完全放棄工作賦閑在家。一次在美團點外賣時，她發現平臺上有很多本地商戶，包括一些語言培訓機構。她試著撥打商戶電話，得知有些粵語培訓機構正好缺老師，便順理成章做起了粵語私教的工作。目前，涂永琴已經給超過200多位大學生和白領進行過一對一授課。

事實上，像涂永琴一樣希望退休后繼續發光發熱的低齡老年人并不是少數。創辦“全國離退休人才網”，浙江商人陸建華的本意是為企業輸送上了歲數的工程技術人員。該網站成立于2009年，恰逢中國邁進“老齡化社會”的第一個十年。13年間，網站上累積的簡歷超8萬份，中老年群體旺盛而多樣化的就業需求，真實地體現在其中。

但相比低齡老年人龐大的再就業需求，社會目前可提供給他們的崗位非常有限。上海市退休職工服務中心的調查顯示，30.18%的受訪老年人具有再就業意愿，但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在互聯網高速發展的大背景下，眾多低齡老年人開始試水互聯網求職。智聯招聘發布的《中高齡求職者就業問題研究報告》顯示，2020年2-9月，通過互聯網平臺投遞簡歷的50歲及以上中高齡求職者同比增長32.4%。與此同時，依托于互聯網平臺進行供需匹配的“方言私教”等靈活就業工種應運而生。最多的一個月，涂永琴拿到了16000元的收入。

近年來，中老年再就業渠道正在逐步打通，在很多地方，出現了專門針對老年人的專場招聘會。在江蘇、浙江、海南等地，開始上演針對“銀發精英”激烈的“搶人大戰”。與此同時，各類求職平臺紛紛為銀發族推出專場招聘活動。例如，2021年12月，BOSS直聘推出針對老年群體的就業專場，中信出版集團、愛康集團、布朗教育集團等來自不同行業、領域的24家企業參與招聘。

“我國低齡老人資源優勢十分明顯，開發老年人才富礦，可以使經濟效益與社會效益得到雙贏。”中國人民大學教授曾湘泉這樣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