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說再見

翟攀峰

1

周日上午，阿楓鉆進車子后座，問準備啟動車子的爸爸：“爺爺是不是生病了？”

“不是，是你爺爺打來電話，說甜豆快不行了。”媽媽說，“你爸爸非要你回去，和甜豆做一個正式的告別。”

“阿楓的奶奶去世的時候，”爸爸聲音低沉，像是自言自語，“我正好要參加中考，阿楓的爺爺瞞著我，沒有告訴我。一直到我中考結束后過了好幾天，他才告訴我。本來，我是有機會見母親最后一面的，可是沒有人給我這樣的機會。”

媽媽不再說話。爸爸回頭看著阿楓：“如果你不想去，我不會勉強你。”

“我要去。”阿楓語氣堅定地說。

阿楓看到甜豆的時候，它正有氣無力地趴在地上。“它一整天都沒怎么吃東西了。”爺爺看著甜豆，嘆了口氣。

阿楓蹲下撫摸著甜豆的頭，又輕輕觸碰了一下甜豆的鼻子。甜豆鼻子上的傷疤，還有它受過傷的耳朵，證明甜豆不但是阿楓的朋友，還曾經救過阿楓的命。

2

那時阿楓剛六歲。阿楓和甜豆到一片林子里玩，剛走進林子，阿楓就看到一只流著口水的野狗。野狗朝著阿楓吼叫一聲，就朝阿楓撲了過來。阿楓嚇得一下昏了過去。

阿楓醒過來的時候，看到腦袋上方是爺爺的臉，爺爺拍著他的臉，朝他喊著：“阿楓！阿楓！”

“狼！狼！”阿楓除了說出這兩個字，身體完全不能動彈。

“它已經死了。”爺爺說，“那是一只野狗。幸虧你帶著甜豆。”

“甜豆。”阿楓朝旁邊看去，甜豆渾身是血地趴在地上。它的耳朵裂了一個口子，鼻子上、嘴里全是血。

3

甜豆享受著他的撫摸，突然，從它的左眼角，流出一滴眼淚。

“我不希望它死。”阿楓咬著嘴唇說。

“沒人能做到這個。”爺爺說，“人老了，就會死。甜豆也一樣。”

“既然人會死，那我們活著到底是為了什么？”阿楓突然哭了起來。

“我們活著，是為了愛自己的親人，為了給親人留下回憶。”爺爺把手放在他的肩頭，“我讓你回來，是想讓你明白，我們無法留住甜豆，但是我們能把它最后的樣子，裝在我們心里。”

爺爺認真地指著自己的胸口，突然嘆了一口氣，說：“我曾經以為，不讓孩子們看到這一點是為了他們好，后來我才知道我錯了。”

“你是在說奶奶？”阿楓問。

“是的，我沒有讓你爸爸見奶奶最后一面，是怕影響他當年的考試。那個時候我并不知道，你爸爸會為這事一直恨我。”

“爸爸已經原諒你了。”阿楓說。

清風摘自《少年文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