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厚明

弟弟在兄弟姊妹四人中最小,父母視他為掌上明珠。從小嬌生慣養的他,有著倔強的個性和獨特的見解。十八歲那年他考取了財專,畢業后分配到某國企財務科工作,單位經濟效益極佳,工資待遇在全市名列前茅,讓人羨慕不已。可他一點也不守本分,在沒有征得家人同意情況下,竟然拋棄了鐵飯碗,回到家鄉做起了鹿倌。
離崗后,他首先想到生他養他的那片熱土,帶著火熱的衷腸,把上班的積蓄帶回了老家,一口氣租賃了300多畝荒山,打算在這片土地上做文章。根據荒山適宜養殖和種植的特點,他初步決定朝這兩個方向發展。到底是養還是種呢?俗話說:女人怕嫁錯郎,男人怕入錯行,他猶豫不決,徘徊不定。養雞養豬多如牛毛,附加值不高,掙錢困難。種植果園或苗圃收效來得慢,做什么呢?他一次次地問自己。工作辭了,租金付了,時光一天天消逝,他心急如焚,仿佛一夜白了頭。
為盡快上馬,他一邊外出考察學習,一邊在網上搜集養殖資料,在眾多養殖方面,他看好了養鹿。在他看來,荒山適宜養鹿,可散養也可圈養,散養的鹿具有野性,價格高于圈養。鹿全身是寶,屬于高附加值,掙錢相對多些。但資金、技術、風險等一系列問題卻困擾著他。越想問題越多,越怕越不敢干。前怕狼后怕虎什么事也做不成,經過深思熟慮,權衡利弊,他最終決定養鹿!
三月的春風,吹綠了鄉間的山野。遠離喧囂鬧市,地處銅南路旁的荒坡上,那些拓路、建房、制造圍欄的師傅們,干得熱火朝天,短暫的三個月荒坡就變成了牧場。一條馬路像巨龍橫臥鄉野,直達鹿場。一棟嶄新的辦公用房,拔地而起,就像花兒點綴在山坡上。尤其是環繞荒山的圍欄,就像一道屏障,把山里山外分割開來,仿佛成了兩個世界。
時光像流水,眨眼從春到了夏,面對新建成的空蕩蕩鹿場,他睡不好,吃不香,心里很不是滋味。于是,他火速飛往東北,一下子買了10對種鹿。一路上,他冒著酷暑,乘著載滿鹿種的大卡車,日夜兼程,不辭辛勞。累了在車上稍做休息,餓了在服務區買些零食充饑,然后繼續趕路。高溫下,他精心照料種鹿吃喝拉撒,經過一天兩夜的煎熬,終于把千里之遙的種鹿,運回了自家的牧場。
養鹿之初,由于缺乏經驗和技術,種鹿莫名其妙地死掉一頭,過了幾天又死掉一頭。望著種鹿相繼死去,他心似刀割,痛徹心扉。種鹿是牧場的基礎,又是繁衍鹿仔創造價值的源泉,沒有了種鹿便就沒有了一切,這些道理他何嘗不懂。如果繼續,牧場該怎么辦?越想越可怕,但他心里清楚,當前首要任務就是弄清種鹿死因,以便對癥治療,把損失降到最低點。他徹夜未眠,再次飛往東北某高校,請來教授診治。由于診治及時,其余種鹿保住了性命。從那以后,他對教授敬佩得五體投地,還拜其為師,漸漸地自己也掌握了養鹿的技能。
一晃幾個月過去了,一群新生的鹿仔相繼出世。如果你去牧場,你會看到一位中年男子,身著工作服,手拎飼料桶穿梭于鹿群中。在他精心養護下,鹿仔像雨后春筍,茁壯成長。隨著時間的推移,鹿仔漸漸長大,它們由鹿仔變成了鹿媽,在這塊領地上繁衍生息,代代相傳。牧場里,那些成群結隊的梅花鹿,時而相互追逐,時而彼此嬉鬧,鬧得牧場塵土飛揚。那一幕幕,仿佛讓你看到鹿的王國。
牧場由小變大,數量由少變多,現已發展成200多頭。隨著企業逐步壯大,生產方式,經營模式也在發生變化。他知道,要想干出名堂,必須擴大規模,樹立品牌。起初以銷售鹿肉為主,現對鹿產品進行深加工和包裝改革,著力打造品牌。把鹿茸、鹿血、鹿肉、鹿鞭轉化成商品。經過摸爬滾打,銷路打開了,價格上漲了,利潤增加了。光自己賺錢不是他初衷,他還成立了養鹿合作社,動員村民抱團發展。在他倡導下,周圍村民養鹿蔚然成風。
為把企業做大做強,他借助大自然的山水風景,把養鹿和生態觀光旅游融為一體。近年新租賃一個水庫,蓋了幾棟木屋,拓展以鹿肉為品牌的餐飲業,圍繞牧場種植花草、果木以及種葛……供游客垂釣、休閑、欣賞、體驗和娛樂,提供一條龍服務。如今,城里人沖著吃鹿肉、喝鹿酒、買鹿茸……蜂擁而至。游客多了,品牌知名度大大提高,產品供不應求,企業利潤大幅上漲,效益顯著。
在一次全家團聚宴會上,我們弟兄倆聊天,他說出剛創業的艱辛,天當被,地當炕,吃不好睡不香,那種滋味無法形容。就像《嘆人生》歌中唱到的:疲憊不堪的時候只有影子在守候,痛了的時候也不敢淚流……那種壓力,比山大,比海深。說著說著淚水潤濕了他的眼角,但他很快破涕為笑地說,現在好了,一切都過去了。我聽著他的敘說,情不自禁地為他豎起了大拇指,為他點贊。
時光一晃數年。如今的牧場,前來旅游觀光的游客絡繹不絕,養殖場變成了歡樂牧場,欣欣向榮。他那疲憊的臉上,終于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原載于《中國鄉村》2021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