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必勝
青通河口
我思緒的維度 常常被這個地方
鎖定 占據和滯留
就像它的上空那幾只盤旋的鷗鷺
徘徊不離 纏綿婉約
一條江與河的匯聚
一處瀾與溪的交結
青通河口 水的表現主義者
來自佛國圣境的青通河水
帶著憧憬和向往 處女般依偎進
來自雪域高原的浩蕩長江
是靜謐愉悅的 而長江
擁著 摟著 挽著 牽著
羞澀娟秀的青通河
是奔放暢快的 這一點
早被集聚在此的江豚與魚群
敏銳地捕捉到
佇立在這個地方 看水
對過去和將來 夢幻與現實演繹出
跌宕 洄漩 奔流
我會涌動起一股莫名復雜的情緒
空靈與曠達 纖柔與豪邁
冷寂與喧鬧 清新與混濁
似乎江河之水己淋漓表現
是在大江里做一重浪一濁砂
奔騰激蕩 獲取巨大前行動能
奔向未知遠方 還是
在靜默的溪流里臨風吟誦 成為
一滴通透的水珠
一道清麗的波紋
蕩開眾人 映照星月
原載于《詩歌月刊》2021年第2期
江岸行走
輕松得意 抑郁失落
或者迷茫沉悶的時候
我總喜歡來到江邊
借一彎長江堤岸
走一走 望一望 想一想
象是要追尋江水千重的來意
又像要叩問浪花萬里的去處
沿著曲曲折折的岸線
一路延綿伸展的 除了我
前行的腳步和逡巡的目光
還有依依拂動相伴守望的岸柳
和茫茫蒼然搖曳浮蕩的蘆荻
每一次在長江岸邊行走
無論是疾行還是徐步
也無論是溯江還是順水
我都有一種穿越心緒空間
撫弄歲月長河琴弦的感覺
有時我像一條逆江而上的游魚
有時我又像是一葉隨流而下的輕舟
而江面上蕩漾的粼粼波紋
則是我躍出水面閃亮的鱗片
和輕搖曼舞劃動的槳影
大江奔涌 不舍晝夜
一陣緊似一陣的習習江風
把如檣的岸柳和如帆的蘆花
吹得愈加低垂 低到仿佛能
觸摸我的頭顱與肋骨
這時 我的體內也有
一條意識的河流在奔騰流淌
沒有什么讓我揮之不去
沒有什么令我停下腳步
我是喝著長江水長大的
在長江邊出生 在長江邊生長
年幼時 我便是它洪流中的一滴
我來江岸行走
是來傾訴 也是來聆聽
學著它浩蕩坦然的樣子
善于迎取 懂得放逐
原載于《詩歌月刊》2021年第2期
田野關系學
春天 一場貴如油的及時雨
如期而至 雨過天晴的秧田
灌滿春水 明鏡般敞亮
天遂人愿 興奮的農夫滿臉喜悅
扛著鋤頭 挽著褲管
圍著綠草茵茵的田埂 一個勁地轉悠
他抬頭看了看遠方的天空
又低頭環顧著面前的水田
然后 在田里不停走動 揮鋤
或筑起一道小小攔水堤壩
或挖開一處小小泄洪潰口
讓無意識的春水
變成農家稱心的意識流
田那頭 剛卸下轅犁的老牛
一邊扇動耳朵 搖晃尾巴
一邊埋頭低首 啃吃春草
它極有耐心地啃來啃去
總也走不出農夫的視野
繞不過那條長長的拴牛繩
一只恬靜的白鷺 在半空中
優雅地展翅 飛翔 盤旋
老牛耕田時 它喜歡默默
跟隨在耕松的泥土里
老牛吃草時 它喜歡靜靜
停留在顫動的牛背上
它不停地起飛 不停地落下
小心謹慎地維系著
飛得高動物和走得慢動物之間
微妙的和諧與平衡
田野遠處 一株春樹枝繁葉茂
顯得比其他樹木茂盛了許多
突然一聲啼叫
嘰喳一片
所有樹葉騰空而起
又一哄而散
原來那是滿樹的鳥雀
它們用啼囀的春鳴和肢體語言
呼喚催醒著春眠的枝條 直到
綠葉滿樹
成為庇護鳥雀的家園
原載于《安徽文學》2021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