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宇瑋
隨著新一輪科技革命的蓬勃興起和全球產業分工的不斷細化,當今全球競爭已不僅是產業鏈的競爭,而且也是創新鏈的競爭。在創新驅動發展戰略下,產業鏈供應鏈的現代化水平提升需要創新鏈的支撐[1]。特別是近年來,為了應對逆全球化趨勢下“卡鏈”“斷鏈”“脫鉤”風險,我國中央及地方都在積極推動以加強產業鏈建設為主要抓手、以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和競爭力為核心任務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建設步伐。對此,習近平總書記在不同場合多次強調要“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這為我國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發展確立了原則、指明了方向。黨的二十大報告中進一步強調“推動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深度融合”,這意味著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是推動“四鏈融合”、加快實施創新驅動發展戰略的首要目標和關鍵任務。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有機匹配和互動融合,已成為新形勢下我國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迫切要求和必然選擇[2]。
當前學界關于創新鏈與產業鏈的關系研究,主要圍繞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的概念內涵[3]、戰略機制[4]、重要意義[5]、趨勢特征[6]、組織方式、發展模式及路徑[7-8]等展開理論探討。部分研究則以特定區域、城市或產業為例,考察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發展的態勢、問題及路徑策略[9-12],揭示了其對提升區際產業鏈競爭力[13]、促進區域產業轉型[14]、提高全要素生產率[15]等方面的影響作用。總的來看,已有研究對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的內涵、意義、機制、模式和政策等做了不同角度的學理性探討,但是對于產業現代化目標下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的現實條件、決定因素和提升路徑等重要問題仍缺乏系統和深入的分析,且鮮見對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水平及機制的經驗分析,從而可能無法得到較有針對性的思路與對策。為此,本文立足國際產業分工新態勢和“雙循環”新發展格局,首先,基于前人研究進一步深入而全面地闡明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的理論內涵及內在機制;然后,基于上述機制,結合我國典型區域實踐描述和評價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發展的現狀事實,并分析其背后的深層原因及影響機理;最后,提出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的戰略路徑,從而為我國創新驅動產業高質量發展和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現代化水平提供有益的發展思路和政策參考。
1. 創新鏈
創新鏈起初是一個管理學概念,最早是由國外學者Marshall &Vredenburg[16]提出的,用來定義說明企業創新的階段性活動及其各主體相互之間的關系。從鏈中過程來看,創新鏈主要分為基礎研究、技術研發、實際運用和產業化與市場化四個階段[17],是包含創新思想產生、研究成果轉化及創新產品實現的完整鏈條[18],是包括科學知識、技術知識發現到產業化的過程[19]。張杰等[20]認為,一般的創新鏈包含基礎研究、應用開發、中間試驗(中試)、實現商品化和大規模產業化五個關鍵環節或階段,而且在創新鏈的不同環節和發展階段,創新活動的核心任務、市場性質、關鍵參與者以及所需外部資源均有顯著差異。從鏈中主體來看,創新鏈中往往存在特定的核心主體(核心企業)以及相關參與主體(上下游企業、高校、科研院所)等,這些主體以滿足市場需求為導向,通過知識創新活動聯結起來,從而實現知識經濟化過程與創新系統優化目標[7]。因此,創新鏈可以看作是多個創新參與者相互連接經歷多個階段產生價值的一體化創新活動過程或結構[21]。從鏈條分類來看,按照創新內容劃分,創新鏈可分為技術創新鏈、產品創新鏈、成果轉化鏈和新產品銷售鏈[22]。根據銜接機制劃分,創新鏈則包括橫向創新鏈和縱向創新鏈。其中,橫向創新鏈是指圍繞某項產品開發,通過技術創新、組織創新、管理創新來整合創新主體,從而實現技術產業化和市場化;主要包含創意激發、研究開發、知識物化、產品制造、市場實現五大環節,創新主體涉及高等院校、研究機構、企業等;縱向創新鏈則是指在圍繞產業鏈進行研發、改造或創新時,由產業鏈上下游技術的關聯性、匹配性或融合性而形成的鏈狀結構,以更好實現終端產品的集成創新[23]。楊忠等[24]綜合了管理學和經濟學角度的定義,總結了創新鏈的核心內涵至少包括以市場需求為導向、強調價值創造和價值增值、存在多個創新主體及其主要活動目的在于整合創新資源。總之,創新鏈是反映知識、技術等創新要素在商業化和產業化過程中流動、轉化及價值實現情況的鏈條,且反映了不同環節的創新主體在此過程中的分工合作與銜接互動。
2. 產業鏈
產業鏈的思想最早可追溯到亞當·斯密的分工理論,后來經馬歇爾、波特、格里菲等學者的擴展,逐漸延伸出了商品鏈、價值鏈、供應鏈等相關概念,主要反映了產業或企業的分工與協作關系。產業鏈包含著“點”和“點”關系的供需鏈、“點”連成“線”形態的企業鏈、“線”和“線”交織的空間鏈以及“鏈”和“鏈”發生作用的價值鏈。其中,價值鏈主導產業鏈形成和發展,企業鏈作為載體通過空間分布推動供需鏈的銜接和價值鏈的實現[25]。
從鏈中過程來看,產業鏈是在一種最終產品的生產加工過程中所包含的各個環節所構成的生產鏈條,即“最初的自然資源——最終產品——消費者手中”這一過程[26]。劉志迎和趙倩[27]將產業鏈界定為基于最終產品生產需要和最終用戶需求而向上下游或旁側延伸的企業集合, 是由不同產業領域企業組成的包括原材料或零部件生產與供應、產成品生產和營銷及服務、全過程物流、信息流及知識技術流等在內所有活動的鏈式集合。由此可見,產業鏈是指從原材料到制成品再到消費品這一系列經濟活動相互銜接、相互交織形成的產供銷全過程的鏈條或網絡。從鏈中主體來看,產業鏈是指在一定的空間范圍內,不同企業或產業部門為追求自身長遠利益最大化而與其他企業或產業部門圍繞不同中間產品的生產或交換進行橫向或縱向合作、聯盟而形成的動態網絡組織[28]。從鏈條屬性來看,產業鏈是介于市場和企業之間的一種中間組織形式,是“有組織的市場”和“有市場的組織”雙重屬性的合作競爭型準市場組織[29]。作為介于企業和產業之間的“夾層”,產業鏈是一種由社會分工導致并協調社會分工順利進行的經濟組織, 是產業鏈條上“企業群”和“企業群”的融合,以實現產業鏈條內的資源配置與利用、企業間的分工與協作[30]。劉志彪[31]從產業鏈的視角分析戰略性新興產業的高端化問題,認為必須主要著眼于勞動分工形式的變化以及由此所形成的內在技術經濟聯系的動態調整,通過“鏈”的升級實現產業發展的高端化。可見,產業鏈不僅是當前產業及其企業分工的一種重要形式,而且已成為現代產業經濟學的重要分析工具。
綜合以上內涵分析,本文認為創新鏈是從基礎研究、應用開發到創新成果商品化、產業化的創新過程集合;產業鏈則是從原材料、中間產品到最終產品的生產過程集合,而且這個過程中還包括了鏈內知識、技術、信息等要素的流動。兩種鏈條的核心主體都是企業,組織屬性都是介于市場和企業之間的中間組織形式,目標指向都是實現價值創造和價值增值,因而兩者密切相關、互促互動、共生共融。一方面,產業鏈作為創新要素的需求方,可以拉動創新鏈形成與發展;另一方面,創新鏈作為創新要素的供給方,可以推動產業鏈延伸與升級。兩者之間具有相互促進、相互協同、相互融合、相互匹配的作用關系。
1. 產業鏈拉動創新鏈形成與發展
產業鏈中生產主體——企業具有持續的創新需求,可以拉動技術創新,并使得創新成果得以轉化運用從而實現價值增值,保證創新鏈的順利運作,而且產業鏈的更新和升級也會不斷催生創新鏈形成。產業鏈拉動創新鏈形成與發展,意味著作為生產主體的企業同時具有了創新能力并不斷得以提升,從而成為創新活動的重要主體之一。因此,產業鏈對創新鏈拉動作用有效發揮的一個重要表現特征是企業研發創新能力強。所謂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就是要圍繞產業鏈優化升級的需求,充分發揮產業鏈各個環節的創新潛力,針對產業鏈上的中高端環節特別是關鍵環節進行技術研發攻關,不斷促進企業研發創新能力特別是自主創新能力提升,強化對關鍵核心技術、共性技術的掌控。
2. 創新鏈推動產業鏈延伸與升級
一方面,創新鏈是通過技術研發特別是一些原創性共性技術和關鍵核心技術的研發并將創新成果產品化、產業化,從而推動產業鏈延伸與升級;另一方面,創新鏈主要是通過提供生產知識產品、提供知識密集型的生產性服務并將其嵌入到產業鏈各個環節中,從而為產業鏈供應鏈升級提供要素支撐。高新技術產業作為高技術含量和創新要素密集型產業,是產業高端化的一種表現,因而其發展狀況可以用來評判創新鏈對產業鏈的推動作用。從價值鏈視角來看,創新鏈聚焦于價值鏈兩端的生產性服務環節,而產業鏈側重于價值鏈中端的生產制造環節,因而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促進作用在一定程度上也反映了創新鏈對產業鏈的推動作用。因此,創新鏈對產業鏈的推動作用有效發揮的重要表現特征是科研成果轉化率高、高新技術產業發展好以及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升級具有顯著的促進作用。所謂圍繞創新鏈布局產業鏈,就是要重點培育和發展擁有自主知識產權、掌握核心技術的優勢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建立達到世界先進水平的自主可控產業鏈。對此,關鍵是要通過產業鏈的串聯把各個創新主體打造成目標一致的利益共同體,進而在激勵一致性基礎上形成統一的標準和行業規范,降低交易成本,形成創新合力[5]。
3. 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發展
創新鏈與產業鏈中存在多個主體,其中創新鏈中的創新主體包括企業、高校、科研院所、政府、行業協會等;產業鏈中的生產主體則主要是生產原材料、中間產品到最終產品的眾多上下游企業。其中,部分主體是交叉的,比如創新鏈中的企業同時也是產業鏈中的企業;而且,不同主體之間為了實現共同的價值增值而需要進行產品以及信息、知識、資金等要素的交流、流通和共享,從而決定了創新鏈與產業鏈中不同主體之間存在著協同關系。這種協同關系主要體現為產學研合作和協同創新。其中,大學和科研院所作為技術供給方,企業作為技術需求方,政府和中介機構作為技術創新環境的保障方。由企業、科研機構、高等院校、中間組織以及政府和個人等多種創新主體共同構成創新網絡,才能有效整合、創造、傳遞和獲取知識,從而推動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演進。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不僅是將各類創新主體捆綁在一起進行特定項目的合作,而且是共同構建協同創新的組織和平臺;其強調主體之間分工與協作,推動信息、技術、知識等資源共享和整合,實現優勢互補,加速創新成果的推廣進程,實現知識的增值、產業技術的進步和企業競爭力的提升。在創新生態系統時代,孤立地支持單一類別的創新主體建設,將難以形成優勢互補、要素互動的開放協同創新機制。因此,產學研合作緊密、協同創新活動多是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發展水平高的重要表現特征。
4. 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發展
創新鏈與產業鏈的融合是指在企業與區域內技術和產業融合的基礎上布局創新主體和生產主體,以研發創新產品為關鍵,依托各個主體共同發力,以便形成企業創新產品需求與供給良好互動的產業鏈網絡系統[8]。其主要表現為創新主體與生產主體的融合、創新過程與生產過程的融合、創新成果與制造產品的融合等。從創新成果和制造產品的價值實現來看,產業是創新活動與生產活動相結合的最終結果,價值鏈則是創新鏈與產業鏈的鏈接交點,創新鏈在價值鏈上主要體現為承擔創新要素生產與供給的生產性服務鏈。因此,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發展,在產業層面的一個重要表現是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融合發展,特別是具有高知識密集度、高增值性、強創新性等特征的高端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深度融合。
1. 有助于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
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是經濟高質量發展的內在要求,是建設現代化經濟體系的重要內容,是產業現代化本質內涵的延伸和細化。產業基礎高級化,是指產業發展所必需的基礎零部件、核心元器件、基礎軟件、基礎材料、基礎工藝和產業技術基礎等方面研發能力的提升。產業鏈現代化是指用現代科學技術和先進產業組織方式來改造提升傳統產業鏈,使得產業鏈具有較強的自主可控能力和強大的國際競爭力。產業鏈現代化的一個重要含義,就是要實現產業經濟、科技創新、現代金融和人力資源之間的高度協調,實現產業鏈、技術鏈、資金鏈、人才鏈之間的有機融合和配合[32]。 因此,加強創新鏈匹配產業鏈,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有機互動和深度融合,可以促進要素有效協同,從而有助于推進產業基礎高級化和產業鏈現代化。
2. 有助于維護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穩定
近年來,在國際貿易摩擦、新冠肺炎疫情、地緣政治沖突等多種不確定性因素影響下,保證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穩定、提升產業鏈供應鏈韌性是產業高質量發展的首要任務。產業鏈安全穩定的前提是產業鏈完整,而要打造完整的產業鏈,就需要完備的創新鏈支撐。面對全球產業鏈重構背景下的多重風險,圍繞產業鏈部署創新鏈,打造基于完整產業鏈的創新鏈,可以補齊產業鏈技術短板,從而有助于保障和維護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穩定發展。
3. 有助于促進產業鏈供應鏈競爭力的提升
推進產業鏈與創新鏈的互動融合,就是要通過圍繞整體產業鏈打造創新鏈,實現產業鏈自主可控,通過圍繞全方位的自主創新鏈打造和衍生出更有效率、更高附加值的產業鏈,克服創新鏈“碎片化”、技術鏈“卡脖子”和產業鏈“低端鎖定”的困局。加強創新鏈與產業鏈之間的匹配協同,可以通過鏈條延伸、產業關聯、技術溢出、要素協同、信息共享等途徑,推動現代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耦合互動和深度融合,從而提升制造業產業鏈供應鏈競爭力。
江蘇是實體經濟大省和全國首個創新型省份建設試點,工業制造業規模多年位列全國第一,區域創新能力也多年穩居全國前列,具有良好的產業鏈發展基礎和豐富的創新要素資源,因而具備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發展的基礎優勢和必要條件。近年來,江蘇科技創新能力不斷增強,創新投入力度不斷加大,創新型產業發展不斷加快,高新技術產業和戰略性新興產業產值、全省專利申請量和授權量、萬人發明專利擁有量等創新指標均呈現出穩步增長態勢,區域創新能力不斷提升,成為支撐江蘇實體經濟發展的重要力量源泉。2023年7月,習近平總書記在江蘇考察時提出了“在強鏈補鏈延鏈上展現新作為”的新要求。因此,以江蘇為例總結分析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的現狀問題及戰略路徑,可以為我國加快推進創新鏈產業鏈資金鏈人才鏈深度融合提供示范和借鑒。根據以上理論機制分析,本文從產業鏈拉動創新鏈、創新鏈推動產業鏈、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以及創新鏈與產業鏈融合四方面來描述和評價江蘇創新鏈匹配產業鏈的現狀事實①。
企業作為聯結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核心主體,其研發創新能力在較大程度上體現了產業鏈對創新鏈的拉動作用。從研發經費投入來看,2019年江蘇企業研發經費投入及投入強度均創歷史新高;其中,規模以上工業企業R&D經費內部支出達2 206.16億元,比2015年增長46.4%,僅次于廣東(2 314.86億元),繼續穩居全國第二;占地區R&D投入的79.4%,位居全國第五;工業企業研發經費投入強度達1.86%,位居全國首位。從研發人員投入來看,2019年江蘇研發人員數量及投入規模均位列全國第二;其中,規上工業企業R&D人員693 442人,占平均從業人員比重為8.2%,僅次于浙江(8.5%);R&D人員折合全時當量為508 375人年,僅次于廣東(642 490人年)。從研發機構設置來看,工業企業辦R&D機構數量較多。規上工業企業中有研發機構的企業占比為46.2%,有R&D活動的企業占比達59.4%,位居全國首位,遠超全國平均水平(34.2%)。可見,江蘇工業企業在創新支出規模即研發創新資源的投入方面呈現出了顯著優勢。
然而,若考慮到創新產出、創新效率、創新模式以及創新支出結構,事實上江蘇工業企業并未體現出強大的創新能力。從創新產出來看,2019年江蘇規上工業企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營業收入比重為25.4%,低于浙江(34.3%)、廣東(29.3%)、安徽(26%),位居全國第四。從創新效率來看,江蘇規上工業企業新產品銷售收入與新產品開發經費支出之比僅為11.14,僅位列全國第23位。從創新模式來看,江蘇企業創新仍是以模仿創新為主,自主創新能力還有待進一步提升。2019年江蘇規上工業企業專利申請數量和發明專利絕對數量均位列全國第二(僅次于廣東),但專利申請中發明專利數占比僅占32.6%,在全國位次靠后,遠不及北京(51.2%)、廣東(44.5%)、上海(43.1%)等東部發達地區,甚至不及西藏(62.7%)、湖北(46.6%)、陜西(43.7%)、貴州(43.1%)等中西部地區。在企業研發經費支出結構方面,試驗發展支出占98.5%,而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僅占1.5%;江蘇全省研發經費內部支出中試驗發展支出占90.5%,基礎研究和應用研究分別僅占2.7%和6.8%。這說明江蘇企業創新主要集中于創新鏈中端的中試環節,而創新鏈兩頭的基礎研究、創新成果的產業化和市場化環節缺失,創新鏈還不夠完善。這也在很大程度上表明,江蘇產業鏈對創新鏈的拉動作用仍有待提升和優化。
近年來,江蘇持續組織實施前沿引領技術基礎研究專項、前瞻性產業技術創新專項和重大科技成果轉化專項,高新技術產業產值及占比逐年增長。統計數據顯示,2019年高新技術產業產值比上年增長6.0%,占規上工業總產值比重達44.4%,比上年提高0.7個百分點。2020年高新技術產業產值比上年增長7.7%,占規上工業總產值比重達46.5%,比上年提高2.1個百分點。當年認定高新技術企業13 042家,高新技術企業數量已超過3.2萬家,大中型工業企業和規模以上高新技術企業研發機構建有率保持在90%左右,國家級企業研發機構達163家,位居全國前列。全省已建國家級高新技術特色產業基地172個。
然而,結合高新技術產業創新發展情況,可以發現江蘇科技成果轉化率還不夠高。從創新產出來看,江蘇高新技術產業新產品銷售收入占營業收入比重為36.7%,低于浙江(55.2%)、廣東(47.1%)、北京(37.4%)等東部發達地區,也低于寧夏(62%)、安徽(47.2%)等中西部地區,甚至不及全國以及東部、中部地區平均水平(分別為37.2%、40.1%、37.3%)。從創新效率來看,高新技術產業新產品銷售收入與新產品開發經費支出之比為11.76,不及河南(30.43)的一半,跟廣西(20.9)、山西(17.23)、重慶(17.13)、寧夏(17.05)等中西部地區相比差距也較大。另據我們基于江蘇省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運用數據包絡分析(DEA)方法的測算,江蘇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促進作用要優于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促進作用;前者DEA效率均值達0.939(效率值為1時達到有效),DEA有效率達61.5%,而后者僅為38.5%。這表明,江蘇制造業對生產性服務業的拉動作用較強,而生產性服務業對制造業的支撐功能表現較弱,從而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江蘇創新鏈對產業鏈的推動作用還有待加強。
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發展,意味著工業企業與科研機構之間存在緊密的技術合作。2019年,江蘇規上工業企業R&D經費外部支出96.52億元,絕對規模僅次于廣東,位列全國第二。但是從相對規模來看,其僅占全省R&D經費支出的4.4%;其中,對境內研究機構支出占0.98%,對境內高等學校支出占0.37%。而上海、廣東、北京的規上工業企業R&D經費外部支出占比均在10%以上。可見,江蘇工業企業R&D經費外部支出偏少,產學研合作規模較小,范圍較窄,企業開展研發活動主要還是依靠自身力量,與研究機構、高校以及其他企業之間的技術聯系不夠緊密,產學研合作力度明顯不大,產學研之間的關系比較松散,協同創新顯著不足。這表明,江蘇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度還有待提升。
我們根據江蘇省第四次全國經濟普查數據測算了江蘇13個地級市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協調度,結果表明,僅南京、南通、宿遷三市的協調發展水平達到DEA有效,有效率僅為23.1%,說明江蘇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調發展水平總體上還不夠高。從生產性服務業細分行業與制造業的協調度來看,從高到低依次為批發零售業(0.850)、交通運輸業(0.793)、商務服務業(0.709)、科技服務業(0.701)、金融業(0.551)以及信息服務業(0.496)。可見,江蘇批發零售、交通運輸等傳統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調發展程度較高,而現代金融、科技服務、信息服務等現代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調發展程度較低。從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空間協同水平來看,2012年之前,金融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水平最高,商務服務業、科技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同集聚則處于較低水平;2013年以來,信息服務業、商務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發展迅速,但科技服務業與制造業協同集聚一直處于最低水平。可見,無論從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之間的總體關聯、結構關聯還是空間關聯來看,江蘇“制造—服務”融合程度還不太理想。科技服務業與制造業的協調發展與協同集聚水平較低,也反映了創新鏈與產業鏈之間較低的融合水平。從企業角度來看,江蘇本地制造企業向產品服務環節延展普遍不足,且已有服務往往局限于基于產品延伸的設備安裝、操作、維修等方面,缺乏比肩國際先進水平的整體解決方案、資產租賃等生產性服務。有數據顯示,2018年江蘇省內制造業上市企業平均每家提供4.23種服務,服務強度為3.23%,企業服務化趨勢雖然初顯,但服務產出貢獻率低于5%,與發達國家超過30%的水平還相距甚遠。由上可見,江蘇創新鏈與產業鏈尚未能實現深度融合。
以上事實表明,雖然近年來江蘇無論是宏觀的區域創新能力還是微觀的企業創新能力都在全國居于領先地位,但是與其較為完備的產業鏈相比,創新鏈發展水平仍顯不足,并未有效匹配產業鏈需求和支撐產業高質量發展,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融合發展水平還有待進一步提升。究其深層原因及影響因素,至少可以概括為以下四個方面的關鍵問題。
企業創新能力是企業競爭力的重要來源,其受到企業核心能力、要素供給條件、市場需求條件、相關產業狀況、外部政策環境等多方面因素的影響。從開放視角來看,企業創新能力還與其嵌入全球價值鏈分工的模式和路徑密切相關。改革開放以來,以江蘇為代表的我國東部先發地區,主要是通過采用以引進外資和加工貿易為主的外向型產業鏈發展模式,嵌入全球價值鏈低端,基于跨國公司技術溢出效應和“出口中學習效應”而進行模仿創新和集成創新。首先,長期為跨國公司的代工生產方式,會形成“進口資本品和關鍵零部件中間品→獲得出口機會和低成本的出口優勢→自主創新能力缺失→進一步依賴進口資本品和關鍵零部件中間品來獲得出口機會”的路徑依賴式“加工貿易困境”,從而導致本土代工企業喪失自主創新能力和動力[33]。其次,本土企業長期從事國際代工所積累的生產制造能力,不僅限制了設計研發能力與品牌運營能力的培育與發展,而且在內耗式價格戰下薄利的代工經營也無法積累起自主創新所需要的大量資金,從而導致其缺乏足夠的核心技術開發能力和品牌營銷能力[34]。再次,在知識產權保護制度缺失的國內環境下,創新成果無法得到充分保障直接影響甚至可能抑制了企業家的創新積極性,最終形成了對技術引進、復制、模仿創新的路徑依賴。這種“跟隨式”創新,雖然可以有效促進本土產業和企業實現產品升級和工藝流程升級,但是在涉及自主研發、自主設計、自主品牌等價值鏈的功能升級,以及向高技術產業躍遷的鏈條升級時就無法提供足夠和有效的支撐。綜上可得,低端嵌入全球價值鏈的外向型產業鏈發展模式,導致對模仿創新的路徑形成了依賴,進而制約了企業自主創新能力。
推動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本質上要求科研與產業“兩張皮”的有效銜接,關鍵在于解決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之間的“轉化”和“協同”這兩個問題,即科研成果轉化和產學研協同創新。從空間經濟學視角來看,創新資源的空間布局在一定程度上會影響科技與產業之間的協同效應。江蘇是科教大省,科教資源豐富,院士數量、國家科技獎獲獎總數,高校數量和在校生人數,中外合作辦學機構和項目數量,國家教學成果獎中的特等獎、一等獎及獲獎總數,國家高等教育教學成果獎一等獎以上獎項等多項指標都位列全國前茅。然而,從科教資源與產業資源的空間布局來看,江蘇的科教資源集中于南京這樣高校和科研院所云集的城市,而在產業資源豐富的蘇南其他城市以及一些工業基礎良好的蘇中、蘇北城市中則相對稀缺,空間距離的阻隔導致科教資源與產業資源無法形成有效的協同創新效應。而近幾年長三角地區致力于建設的G60科創走廊,也僅僅將蘇州納入,而忽略了江蘇其他地區特別是具有良好產業基礎的蘇南其他城市,從而導致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之間無法產生良好的協同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科技創新成果向現實生產力的轉化。綜上可得,科教資源與產業資源的空間布局分離,導致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之間的脫節,進而阻滯了科研成果向生產力轉化。
改革開放以來,江蘇以各類開發區和園區為載體,培育形成了以紡織服裝、金屬制品、化工等為代表的傳統產業集群和以智能制造、生物醫藥、新能源、新材料等為代表的高新技術產業集群,形成了龍頭企業與上下游企業聯動發展的生產協作關系,從而具備了較為齊全的產業體系和較為完整的產業鏈。然而,從價值鏈視角來看,江蘇大多數產業集群以中低端價值鏈環節、低附加值生產活動為主,產業創新能力不足、配置效率不高。根據對江蘇省內新能源汽車、航空制造、智能終端、環保科技等高端制造業調研發現,很多高端產業集群內的所謂“高端產業”或“先進產業”大多數仍處于全球價值鏈的中低端,企業主要進行勞動密集型的組裝改裝和生產加工,產品國內技術含量低。集群內企業自主技術裝備落后,一些關鍵核心技術受制于人,關鍵零配件和重要基礎材料等生產能力不足,大型成套設備、高檔數控機床基本上需要從德國、瑞典、日本、韓國等國家進口。而且,集群內企業創新主體作用不突出,創新創業平臺建設投入不足,創新收益分配體制機制不夠完善,導致創新資源配置能力和效率不高。以科技孵化器為例,江蘇雖然在孵化器數量、孵化器內企業數量、在孵企業數量及其從業人員數量方面都處于全國領先地位,但是從企業平均獲得風險投資額來看,江蘇與北京、上海差距較大,僅為北京的1/3,也不及陜西、廣東等地。綜上,傳統產業集群以生產協作為主,導致產業整合內外部創新資源能力不足、配置效率不高,進而限制了各方主體的協同創新活動。
進入“十二五”以來,江蘇生產性服務業增加值占第三產業的比重已達到60%以上,但是離先進國家70%以上的水平還有一定差距。從生產性服務業行業結構來看,目前仍然以批發零售業、交通運輸業等傳統低端行業為主導,諸如信息服務業和科技服務業等技術、知識密集型的高端生產性服務業雖然穩中有升,但發展仍然相對滯后,從而未能對體量龐大的本地制造業提供足夠的服務要素支撐。其中,信息服務業在生產性服務業就業中的份額分別從2004年的5.4%增長至2020年的13.2%;科技服務業2004—2020年間僅增長不到3個百分點,在所有生產性服務業中占比最小,2020年時僅為10.7%,這兩類行業規模也遠遠低于其他生產性服務業。基于開放經濟視角的觀點認為,我國生產性服務業發展滯后在很大程度上與全球化和國際代工模式下的制造業需求不足相關[35-36]。這是因為,一方面,“兩頭在外”的加工貿易和國際代工模式下制造業產業鏈條較短,對價值鏈兩端的生產性服務需求主要依賴進口和國際外包,這種“外向化”傾向抑制了制造業對本土生產性服務業的有效需求;另一方面,國際代工模式中的加工制造業只需要低端服務投入,而對高端生產性服務的需求極為有限。結果導致制造業無法對本土高端生產性服務業產生顯著的拉動作用,同時本土高端生產性服務業發展的滯后也根本無法滿足本土制造業的需求,從而無法形成先進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協同互動、融合發展的良性循環局面。綜上可得,“兩頭在外”的國際代工模式,導致產業鏈上下游的有機聯系產生割裂,進而制約了制造業與生產性服務業的有機融合。
1. 開放經濟轉型戰略:超越國際代工模式
超越國際代工模式下的粗放式和低端化發展,走向依托自主品牌提升全球價值鏈地位與國際競爭力,已成為新發展階段以江蘇為代表的我國東部地區開放經濟轉型和制造業高質量發展的必由之路。超越國際代工,意味著本土企業從價值鏈的被治理者向治理者轉變、從產業鏈的被控制者向控制者轉變、從創新鏈的跟隨者向主導者轉變。從微觀角度來看,超越國際代工本質上就是要求本土企業積極向價值鏈上下游延伸,最終創建自主品牌,具體可以從產品供求兩側入手來尋求突破路徑。
在產品供給側,要注重走好產品創新“兩條路”。一是注重垂直產品差異化,通過工藝流程、產品質量提升,發揚工匠精神;二是水平產品差異化,針對特定消費者群體,在產品設計、功能上提升,專注細分利基市場。在產品需求側,要用好渠道建設“兩條腿”。一是內銷,通過大力發展流通服務業,培植諸如沃爾瑪、家樂福、麥德龍之類的“商業航母”,同時利用互聯網、數字經濟,搭建國內電子商務平臺,打造基于C2M的平臺經濟,為制造商提供銷售渠道和自主品牌渠道,降低制造商品牌營銷成本;二是外銷,本土企業主動“走出去”,積極開拓“一帶一路”新興市場,或者通過跨國并購獲取已有品牌的市場營銷渠道,尋求發達國家市場空間[37]。
2. 創新布局優化戰略:打造跨區域產業創新帶
加強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融合,關鍵在于如何充分利用好豐富的科教資源與產業資源。以江蘇為例,首先,需要將南京等高校和科研院所的科教創新資源進行充分利用和合理配置,為本地及周邊地區的產業發展服務。其次,從更大空間視域來看,要把長三角地區特別是上海、合肥兩個綜合性國家科學中心的科教資源也調動起來,與江蘇豐裕的產業資源和開放優勢相結合,以鍛造更強的產業鏈與創新鏈。作為G60科創走廊的重要補充,滬寧合產業創新帶(G42)可以將南京、上海、合肥三大科教資源豐富的重要城市串聯起來,同時涉及蘇州、無錫、常州等江蘇的重要產業城市。通過加強基礎設施互聯互通、科技創新合作、產業集群交流、園區深度合作、研發團隊共享、人才培養基地共建、應用型創新平臺建設等途徑,加強這些區域和城市間創新資源的對接和協同。
3. 產業集群升級戰略:培育發展創新集群
不同于傳統產業集群只注重企業或工廠集聚扎堆,創新型產業集群的一個重要特征是創新要素和創新型產業的集聚,強調核心技術、知名品牌、創新人才、行業標準等創新要素在集群內的“扎根”,即創新集群。創新集群是產業集群的高級形態,主要圍繞創新活動集聚生產、科研、科技中介等環節,能夠有效整合創新資源和產業資源,快速高效地產生大量新技術、新專利和新產品,因而能促進創新活動成果轉化與利潤實現。培育創新集群的關鍵不是“另起爐灶”,而是要立足現有良好的制造業基礎,兼顧傳統產業、戰略性新興產業和未來產業,吸引研發總部、營銷總部集聚,建設“總部基地+制造基地”的產業生態集群,打造世界級產業創新中心,實現從以加工制造業為主的代工經濟向以生產性服務業為主體的總部經濟升級,實現從生產協作系統向創新協同系統升級。
1. 提升對外開放與擴大對內開放并重,增強創新要素在產業鏈中的根植性和適配性
在國內國際雙循環相互促進的新發展格局下,開放經濟轉型戰略的主要內涵就是從依賴外需市場的“客場全球化”,轉變為依托內需市場、實施立足我國國內市場開放的“主場全球化”[38]。強調以對內開放促進對外開放,在開放中更好地利用“兩個市場、兩種資源”,以雙重開放促進新一輪發展,提升產業鏈供應鏈的穩定性水平。一方面,提升對外開放層次,在加大對外開放中促進要素開放轉向制度開放,促進全球創新要素集聚、落地和扎根。在開放領域上,將制造業開放逐步擴大到服務業開放,鼓勵生產性服務領域的貿易、投資和國際合作。在開放手段上,依托本土雄厚制造業基礎和超大規模國內市場,積極發展服務貿易和逆向服務外包。在開放環境上,在產權保護、市場監管、安全生產、環境保護等領域加強科學立法、嚴格公正司法和實行專業執法,為各類市場主體和創新要素集聚塑造穩定、公平、透明、高效、便捷、可預期的國際一流營商環境。另一方面,擴大對內開放范圍,清除阻礙要素流動的市場壁壘,實現創新要素的最優配置和充分利用。加快推進勞動、資本、土地、技術、數據等要素市場化改革,全面實施市場準入負面清單制度,建立與國際接軌的通行規則,提升供給體系對國內需求的適配性。深化壟斷性行業的市場化改革,通過要素配置效率優化提升產業生產率。加強科技創新合作平臺、關鍵技術孵化平臺、“金融高速公路”等公共服務平臺的共建共享,加強區域間創新服務和市場服務功能的完善與合作。
2. 完善要素供給和強化需求激勵并舉,加大有利于自主創新和自主品牌建設的供求支撐
從注重模仿創新的國際代工者角色向強調自主創新的自主品牌擁有者轉變,關鍵是要突破國際代工的路徑依賴。一個有利于創新和品牌發育的環境,離不開資金投入、人才引進、能源供給等要素條件,以及有利于自主創新和偏好自主品牌的市場需求條件作為支撐。一方面,要完善要素供給,降低代工企業轉型升級和自主品牌建設的要素成本。加大金融資本的支持力度,健全產融對接服務機制,拓展多元化融資渠道,滿足企業開展技術改造、研發創新和自主品牌建設的結構化融資需求。加大對高學歷、掌握前沿技術的科研人員和科技型企業家等高層次人才、高級技工等“工匠型”人才以及具有豐富企業管理經驗的“管家型”人才的引進與培育。對于積極開展技術改造、自主創新和自創品牌的民營企業,在項目招標、用地、用水、用電、稅收等方面都給予一定的優惠。另一方面,要強化需求激勵,塑造有利于自主品牌培育和發展的市場條件。通過提高居民的收入水平、拓寬居民消費渠道和優化居民消費環境等途徑來培育中高端本土消費市場,為自主品牌發展提供必要的需求規模。在國家《政府采購法》指導下,在不同行業實施政府優先采購自主品牌、自主品牌產品消費稅減免等措施來支持自主品牌。完善自主品牌建設的法律法規,健全知識產權保護、專利商標認定、標準化和質量監督管理、企業并購等地方立法、司法和執法體制機制。支持和鼓勵企業提升產品質量、優化品牌定位、完善產品服務,并通過積極的廣告宣傳塑造民族文化認同感和培植國內民眾對自主品牌產品的自信心,為自主品牌培育營造良好的社會環境。
3. 推動省域一體化與跨省一體化并進,以產業創新一體化為重點打造跨區域產業創新帶
打造跨區域產業創新帶,關鍵是要通過培育壯大產業鏈鏈主,以鏈主組織帶動創新鏈與產業鏈中各個主體的協同創新,形成若干條跨市、跨省的產業鏈集群,從而促成產業創新一體化發展。一方面,以產業園區共建推動區域產業創新一體化。加強頂層設計,成立具體產業鏈集群培育機構,承擔起對區域產業鏈集群發展的目標統一協調、重大項目落實和工作績效評估。加強省市縣三級縱向聯動和跨地區橫向聯動,通過各地產業園區的合作共建,實現要素資源共享,優化產業配套半徑。引導集群發展促進機構、行業協會、產業聯盟與企業之間加強對接溝通,推動各地的經濟技術開發區、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深化在關鍵核心技術攻關、研發團隊引進培育、創新創業平臺建設等方面的相互交流合作,實現互利共贏、聯動發展,推動形成若干具有較強國際競爭力和影響力的產業鏈集群品牌。另一方面,以協同創新示范引領區域產業創新一體化。協同創新,由于涉及到多個不同主體、不同區域,關系錯綜復雜,并且受到地理臨近性的影響,因此也需要在較小的地理空間內進行示范。比如,在地理空間、交通條件和產業資源基礎上擁有較為顯著優勢的長三角部分城市(縣級市)或城區,可以開展先行先試,打造集科技成果轉移轉化新高地、協同開放創新發展先行區、創新資源要素共享試驗區、科技創新生態體系樣板區為一體的協同創新示范區,并探索形成示范引領區域產業創新一體化發展模式。
4. 加強產業規劃引導和公共服務平臺建設并行,促成傳統產業集群向創新集群轉型升級
產業集群向創新集群的轉型升級本質上屬于市場范疇,但市場機制的發揮需要有相應平臺載體的支撐,這離不開自上而下的政策引導和制度保障。創新集群建設的重點在于構建和完善有利于科技創新創業的平臺體系,促成創新要素集聚、創新成果轉化和產學研協同創新的積極效應,最終實現創新鏈與產業鏈的有機銜接。由于這些都屬于公共品范疇,因此需要由政府來提供。一方面,以培育世界級先進制造業集群為目標,將工作重點放在完善培育市場競爭環境和產業創新生態系統建設上。摒棄以規模數量取勝的傳統產業發展思維和選擇性產業政策導向,轉向以“高技術”“名品牌”“強標準”取勝的價值鏈思維和以功能性產業政策引導產業集群升級。圍繞重點產業鏈優化競爭政策,維護市場公平競爭,完善優勝劣汰機制和落后產能退出機制,以有效市場激勵集群內各類創新主體培育成長,打造一批擁有關鍵核心技術、自主知識產權和自主品牌的鏈主企業和專精特新“隱形冠軍”企業。另一方面,以市場需求為導向,采用開放式創新模式,依托“互聯網+”,根據區域資源稟賦,因地制宜構建完善“三個平臺體系”。一是構建完善科技創新服務平臺體系,包括由創新鏈上游的國家實驗室、中游的國家工程實驗室和下游的企業國家重點實驗室、企業技術中心等組成的科技基礎條件平臺,以及為科研機構和企業提供科技檢索、數據標準、品牌標識、檢測檢驗、設備共享、技術交易等專業科技服務的公共技術服務平臺。二是構建完善科技創業孵化平臺體系。以培養高新技術企業和企業家為宗旨,以降低企業的創業風險和創業成本為目的,以科技企業孵化器、加速器、眾創空間為主要內容,緊密結合新技術、新產業、新業態的創業需求,建設一批商業模式創新、運行機制靈活、資源集聚度高的新型孵化器和創業服務平臺。三是構建完善研發創新合作平臺體系。深入實施產業鏈“鏈長制”,不斷完善創新收益分配體制,按照各主體所承擔風險比例的不同決定其可獲利益,逐步形成資源共享、風險分擔、協同發展的區域產學研創新聯盟。
創新鏈與產業鏈的互動融合,作為“四鏈融合”的核心內涵,成為新形勢下我國推動產業鏈現代化、發展新質生產力和實現經濟高質量發展的迫切要求。理論上,創新鏈與產業鏈作為全球創新體系和現代生產體系的重要組織形式,具有一致的核心主體、組織屬性和目標指向。兩者互動融合的具體機制主要體現為四個方面:一是產業鏈拉動創新鏈形成與發展,其作用有效發揮的重要表現特征是較強的企業研發創新能力;二是創新鏈推動產業鏈延伸與升級,其作用有效發揮的重要表現特征是較高的科研成果轉化率、良好的高新技術產業發展態勢以及顯著的生產性服務業促進制造業升級效應;三是創新鏈與產業鏈的協同發展,突出表現為產學研合作緊密、協同創新活動多;四是創新鏈與產業鏈的融合發展,一個重要表現是生產性服務業與制造業的融合發展,特別是高端生產性服務業與先進制造業的深度融合。
實踐上,從實體經濟大省和創新大省江蘇來看,創新鏈發展水平仍顯不足,并未有效匹配產業鏈需求和支撐產業高質量發展,創新鏈與產業鏈協同融合發展水平有待進一步提升。究其原因,可以從自主創新能力、科研成果轉化、創新資源配置、產業關聯等角度來解釋。成因機理在于,低端嵌入全球價值鏈的產業鏈發展模式下對模仿創新的路徑依賴,使得企業自主創新能力不足;科教資源與產業資源的空間分離下科技創新與產業創新脫節,使得科研成果轉化率不高;傳統產業集群中創新資源配置能力和效率有限,使得產學研合作力度不大;國際代工模式下產業鏈上下游環節的產業關聯割裂,使得“制造—服務”融合度不深。這也構成了當前江蘇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面臨的關鍵問題。為此,在總體戰略上,應分別實施開放經濟轉型戰略、創新布局優化戰略和產業集群升級戰略,著力超越國際代工模式、打造跨區域產業創新帶和培育發展創新集群;在具體路徑上,則應遵循提升對外開放與擴大對內開放并重、完善要素供給和強化需求激勵并舉、推動省域一體化與跨省一體化并進、加強產業規劃引導和公共服務平臺建設并行的“四并”路徑,加快促進創新鏈與產業鏈有機互動和深度融合。
本文聚焦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議題,基于理論機制闡釋和區域實踐分析得出結論,不僅對于新發展格局下加快構建自主可控、安全高效的現代化產業體系具有直接的思路啟示,而且對于新發展階段重塑經濟新動能、加快形成新質生產力也具有重要的示范價值。當然,對于創新鏈與產業鏈互動融合水平的動態演進、區域差異及其影響因素,還有待通過構建科學系統的評價指標體系并結合大樣本數據做進一步的實證分析,這也是我們將來研究的重要方向。
注釋:
①本部分數據主要根據《中國科技統計年鑒2020》計算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