廢銅送貨單被調包之后

陳曉梅

俗話說“虧本的買賣無人干”，然而本案中的三名主犯卻心甘情愿地做起了“賠本”買賣。那么，每公斤68.5元收購價的廢銅，為何被他們以每公斤65元的低價售賣呢？近期，法院對外公布的兩份關聯判決揭開了本案的謎底。

聽聞虛增重量可“吃回扣”

說起做這樁“賠本生意”的三個人，他們是劉文明、李金根和曹順基，劉文明和曹順基是郎舅關系。

2022年3月底，曹順基在福建寧化縣喝茶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江蘇省常州市有個金屬材料回收公司比較容易“吃回扣”。曹順基當時以為是正常做生意收取回扣，便來了興致，于4月底獨自開車到常州探個究竟。

到了常州之后，曹順基聯系到做過這個生意的福建老鄉“草包”，其稱所謂的“吃回扣”就是通過詐騙手段撈錢。“草包”向曹順基詳細介紹了“吃回扣”的方法，稱在售賣廢品過程中，在送貨單上虛增貨物的重量，拿著做過手腳的送貨單去跟老板結賬，就能夠騙到虛增重量的錢。

“草包”的話事后得到了一名受害人的證實。相關證據顯示，“草包”所說的這個金屬材料回收公司位于常州市天寧區某鎮的吉昌物資回收有限公司某回收站（以下簡稱“吉昌回收站”）。該回收站系由常州人劉全大負責經營，由其子劉懷勤協助管理。劉全大在后來的報警過程中向警方陳述稱，其經營的吉昌回收站多次被他人以調換送貨單的方式實施詐騙。

曹順基膽子小，一聽說是騙錢，就沒敢做這個所謂的“生意”，準備在常州玩幾天就回福建。之后，在與其大舅哥劉文明閑聊的過程中，提到了“草包”向其介紹賣廢品“吃回扣”的事，并把“草包”所講的通過虛增送貨重量和次數來騙錢的情況一五一十告訴了劉文明。沒想到劉文明一聽十分感興趣，決定也到常州試試運氣。

不法之徒將詐騙的魔爪伸向了廢品（銅）回收領域 （圖/IC photo）

同年5月5日，劉文明按計劃到常州做“生意”，與其結伴來的是其福建寧化老鄉李金根。路上，劉文明一直在與曹順基溝通信息。劉文明先是問曹順基到哪里拿貨，然后到哪里銷售。曹順基經詢問“草包”后，就把購買和收購廢銅的企業的微信號發給了劉文明。劉文明還說他忘記帶送貨單了，問曹順基手頭有沒有。當時曹順基正好隨身攜帶了一些送貨單，便在酒店退房時將六七本空白的送貨單和兩三本空白的信封放在一個白色塑料袋里，通過酒店前臺轉交給劉文明。

劉文明與李金根到達常州后，先到曹順基所住酒店取走空白送貨單，這時曹順基已從常州返回福建。劉文明向曹順基承諾，如果得手就給其兩條香煙作為好處費，曹順基表示同意，同時囑咐他小心一點……

調包送貨單，當場被抓獲

幾天后，劉文明又打電話詢問曹順基，表示自己想撈個十來萬元，問曹順基多寫多少重量合適。曹順基根據當時的銅價行情，對劉文明講，要虛增1.5噸到1.7噸。作案前，劉文明與李金根經預謀明確分工：由劉文明負責購買廢銅、聯系送貨事宜，李金根負責與吉昌回收站當面交易、偽造送貨單并結算貨款，兩人約定事后違法所得五五分成。

5月6日，劉文明與李金根根據曹順基提供的地址，先后聯系上出售廢銅的常州市宏利再生資源有限公司經營者楊琪亮和回收廢銅的吉昌回收站劉懷勤。在與楊琪亮洽談過程中，兩人以每公斤68.5元的價格購買了楊琪亮手中的廢銅。在與劉懷勤洽談過程中，雙方商定由劉懷勤以每公斤65元的價格收購劉文明與李金根向其出售的廢銅。以每公斤68.50元買入，卻以每公斤65元賣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個賠本的買賣。但劉文明和李金根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其與吉昌回收站進行廢銅交易只是個幌子，真正目的是想在交易過程中調包送貨單，用虛增廢銅重量的送貨單以假亂真，進而實施“空手套白狼”的詐騙伎倆。

5月7日，根據事先分工約定，劉文明購買廢銅后聯系貨拉拉送貨，李金根至吉昌回收站向劉懷勤出售廢銅630公斤。劉懷勤在送貨單上簽字確認廢銅重量后，李金根將送貨單白色一聯撕下保存，送貨單紅色一聯附帶整本送貨單放進信封后留存于劉懷勤處。

5月8日，李金根、劉文明根據曹順基的建議，確定虛開1622公斤廢銅的送貨重量（虛開廢銅價值人民幣10.54萬余元），并由李金根根據確定虛開的廢銅送貨重量偽造了兩張送貨單。

5月9日，李金根再次來到吉昌回收站，向劉懷勤出售廢銅634公斤。其間，李金根趁劉懷勤不備，采用隱蔽手段，將載有偽造廢銅重量送貨單的整本送貨單，與此前留存于劉懷勤處且有其簽字確認廢銅重量送貨單的整本送貨單進行了調換，并要求劉懷勤在調換后的送貨單上簽字確認收購廢銅的重量。由于李金根作案手段比較隱蔽，劉懷勤當時并未發現異常。

同日下午，李金根、劉文明再次來到吉昌回收站，準備結算廢銅貨款時，被劉懷勤當場發現并報警。民警趕至現場后調取了李金根處四張白色送貨單、一張結賬單子及劉懷勤處三張紅色送貨單，經比對后發現李金根、劉文明只向吉昌回收站賣了兩次廢銅，卻出現了三份送貨單，且其中兩份送貨單上書寫的重量與實際送貨重量并不一致。劉文明、李金根涉嫌通過偽造送貨單、虛增送貨重量的方式，使受害人因形成錯誤認識而按照虛假送貨重量及總價多結賬來實施詐騙。

到案后，曹順基證實，劉文明作案過程中一直與其保持微信聯系，劉文明第一時間將李金根前往吉昌回收站結賬的情況告訴曹順基，但此后半小時一直沒有向其發送信息。他擔心劉文明和李金根出事，就通過微信詢問劉文明和李金根出來沒有，但劉文明依舊沒有回復。曹順基預感劉文明和李金根可能出事了，在獲悉劉文明和李金根被抓獲后，擔心這件事會連累到自己，于是便把與劉文明微信溝通時使用的手機扔掉，不再使用。但曹順基逃得了初一逃不過十五，警方于5月26日對其實施網上追逃后，2022年5月27日他便在南昌落網。

東窗事發，三案犯均獲刑

劉文明、李金根因涉嫌犯詐騙罪，分別于2022年5月11日被刑事拘留；因疫情原因看守所不予收押，于2022年6月1日被取保候審；因疫情原因，二人分別于同年9月28日和10月18日被執行逮捕。曹順基于5月27日被刑事拘留，因疫情防控原因被隔離21日，后未予收押；于同年6月16日被取保候審；于2023年5月29日被執行逮捕。

此后，江蘇省常州市天寧區人民檢察院起訴指控劉文明、李金根、曹順基涉嫌犯詐騙罪，向法院提起公訴。常州市天寧區人民法院分別于2022年10月19日和2023年5月29日受理后，依法組成合議庭，公開開庭審理了本案。

天寧區人民法院經審理認為，劉文明伙同李金根、曹順基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虛構事實、隱瞞真相的手段實施詐騙，數額巨大，公訴機關的指控成立；其行為均已構成詐騙罪，依法應處3年以上10年以下有期徒刑，并處罰金，屬共同犯罪。三被告人已經著手實施詐騙行為，因意志以外的原因而未得逞，可以比照既遂犯減輕處罰。三被告人歸案后如實供述了犯罪事實，且承認指控的犯罪事實，愿意接受處罰，依法可以從輕處罰。曹順基在共同犯罪中積極提供詐騙信息，提供實施詐騙的相關資料及工具，對虛開廢銅的送貨重量提出建議，其在共同犯罪中所起作用并非次要、輔助的作用，與其他共同犯罪參與人不宜區分主、從犯；對曹順基的辯護人就此所提其犯罪情節非常輕微，在共同犯罪中系從犯，請求對其減輕處罰的辯護意見不予采納。

2022年12月6日、2023年6月20日，天寧區人民法院分別對劉文明、李金根及曹順基詐騙案作出一審判決：劉文明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元；李金根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2年，并處罰金人民幣5000元；曹順基犯詐騙罪，判處有期徒刑1年2個月，并處罰金人民幣2000元。一審宣判后，三被告人均未提出上訴，目前判決均已發生法律效力。

（文中除三名被告人外，其余人名及企業名均為化名；本文謝絕轉載）

編輯：黃靈? yeshzhwu@foxmai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