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 莉
(廣州圖書館,廣東 廣州 510623)
聯合國教科文組織1949年發布的《公共圖書館宣言》(以下簡稱“《宣言》”),是公共圖書館發展過程中極其重要的指導性綱領。1949版《宣言》(初版)原稱為《公共圖書館:民眾教育的生力軍》發布后,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國際圖聯共同在1972年、1994年對《宣言》進行了兩次修訂,所述內容對公共圖書館基本職能和社會責任有了更為清晰的定位。2022年,國際圖聯發布了新版《宣言》,進一步明確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定位。歷版《宣言》內容的變革,反映了公共圖書館使命和服務理念的變化與發展,時至今日,公共圖書館業界所關注的問題與方向,幾乎都能在歷版《宣言》的文本中找到蹤跡。
范并思曾提到,閱讀推廣從圖書館創新服務成了主流服務是公共圖書館事業的重大變化[1]。閱讀推廣是我國公共圖書館實踐發展的一種重要體現,筆者以歷版《宣言》內容的變革為基礎展開深入分析,通過剖析各版《宣言》對閱讀推廣發展的價值所在,重新認識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
每版《宣言》的內容特點都與其頒布時的社會發展背景密切相關,既能從宏觀層面反映公共圖書館在社會發展中扮演的角色,又能從微觀之處洞悉公共圖書館服務理念的變革。
1949版《宣言》由聯合國教科文組織發布于二戰結束初期階段[2]。當時正值戰后重建,世界的和平發展、教育體系的重建、社會文化的振興,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關注與重視,公共圖書館無疑是促進教育、文化體系重建的重要機構,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將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功能定位為“促進民眾教育和國家間相互理解的力量,從而推動世界和平”,《宣言》在任務上強調公共圖書館的“社會教育”功能,認為公共圖書館是“教育的民主機構”,任何民眾應平等享受教育的機會,從而促進社會文明發展。1949版《宣言》提到公共圖書館應通過策劃可持續性的公共關系項目激勵閱讀[2],筆者認為,“公共關系項目”是當今閱讀推廣的雛形。
1972版《宣言》是第一次以《公共圖書館宣言》為全稱發布的版本,國際圖聯也正式成為文本修訂主體,進一步確立了《宣言》對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指導性地位。1972版《宣言》修訂發布前,正值二戰后全球公共事業超高速發展時期,這一版《宣言》對公共圖書館的定位,從1949版《宣言》的“教育的民主機構”拓展至“教育、文化與信息的民主機構”,公共圖書館社會功能的拓展反映了時代發展特點,人們從戰后對和平的祈求轉向了對幸福精神生活的需求。1972版《宣言》加入了對平等服務對象的界定,“不論其種族、膚色……地位或受教育程度”,可見,平等服務成為當時公共圖書館服務顯著的價值取向[3]。
隨著全球經濟和文化的發展,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定位及運作和管理模式也日益發生變化[4],1994年《宣言》再次修訂,與前兩版《宣言》相比較,1994版除了在“公共圖書館的使命”部分明確了公共圖書館的12項具體任務以外,還增添“撥款、立法和網絡”“運作與管理”兩部分,最后以“宣言的貫徹和落實”結束,要求各級政府和圖書館業界的決策者,最大程度地貫徹和落實宣言的服務標準[5],其相較之前兩版剛性更強。顯然,公共圖書館對自身的社會功能定位更為明確,也因時代的發展被賦予了更高的專業性價值。另外,1994版《宣言》將“年齡平等”放在了平等服務對象界定的首位,為未成年人服務賦予了更高的優先地位[6]。
1994版《宣言》充當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風向標長達28年后,國際圖聯于2022年7月發布了新版《宣言》。事實上,在1994年完成第二次《宣言》修訂之后到2022年以前,全球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也經歷了一系列的變遷,如美國公共圖書館顛覆性地根據1994版《宣言》條款,大力發展包括推廣活動在內的新型服務[7],這種創新與變革,為公共圖書館發展提供了前所未有的參考價值,也進一步奠定了閱讀推廣在我國公共圖書館服務中的創新性地位。2022版《宣言》是在更大范圍內吸納來自全球圖書館界的意見后完成修訂的,內容上能更好地體現全球公共圖書館事業共同關注的層面[8],其最大亮點是進一步強化“社會合作”,并提出“可持續發展”理念。
雖然歷版《宣言》內容并沒有直接提到“閱讀推廣”,但已勾勒出現代閱讀推廣理論的某些準則,如1949版《宣言》提到“公共圖書館不應告訴人們思考什么,而應幫助人們決定自己思考什么。[2]”幫助人們自己去作決定,充分體現圖書館服務的中立原則。閱讀推廣中立原則一直以來是公共圖書館業界公認、通行的服務理念與職業操守[9];1994版《宣言》中12項“公共圖書館的使命”中提到“幫助……建立和加強閱讀的習慣”“為各種藝術表現提供文化表達的途徑”“支持并參與各年齡群體的掃盲活動和計劃……”[5],這些條款足以在閱讀推廣主體(館員)、對象(任何年齡段人群)、形式(讀寫活動或項目)、客體(館藏)、目標(培養閱讀習慣)5方面刻畫出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基本面相,對閱讀推廣有著相對完整的詮釋。《宣言》自1994年修訂后在我國公共圖書館業界得到廣泛傳播[10],從國家層面到省、市級層面的相關立法文本中,幾乎都能找到關于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法治要求。
歷版《宣言》內容都會提到專業化發展、平等服務、社會合作和制度建設4方面內容,并隨其改版呈現出各自清晰的發展脈絡,這4方面內容上的變革,對現今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工作的發展有著深刻的意義。
《宣言》從問世之初,所歷經的每一次修訂,均提到了對圖書館員的專業性要求,只是所用篇幅和措辭略有不同,這與當時的社會環境有著密切的關系,但也能看出《宣言》對圖書館員的專業要求是與生俱來的,并隨著時代的發展越來越明顯。
1949版《宣言》中使用“訓練有素、足智多謀、充滿想象力”去描述對館員的要求,對專業性的要求并不明顯[2]。1972版《宣言》提到“無論是從事組織文獻資源,還是組織活動,館員都應接受過訓練以及具備相關專業能力……以不同的閱讀活動形式回應有特定閱讀需求的人群”[3],自此指明對館員的閱讀推廣專業能力的要求。1994版《宣言》提到“圖書館員是圖書館用戶和館藏資源之間的媒介”“館員的專業培訓對保證服務質量非常重要”[5]。2022版《宣言》提到,館員在用戶和資源之間發揮中介作用,針對圖書館員開展專業教育對于確保公共圖書館服務質量必不可少[11]。《宣言》頻繁提及的“組織能力”“專業教育”等,時至今日仍是構成閱讀推廣的專業化發展基石。
在實踐發展層面,我國很多城市相繼嘗試推行閱讀推廣人管理機制。2017年,深圳市出臺了《深圳市閱讀推廣人管理辦法》,并正式成立“深圳閱讀推廣人協會”,同年,上海圖書館學會組織設計閱讀推廣培訓制度和管理制度的框架性制度文件[12]。近年來,各層級法律、條例相繼出臺,政府主管部門以及各級公共圖書館學會著手推動閱讀推廣的專業化建設工作,閱讀推廣人也成為業界的研究熱點。在國際圖書館界,2019年美國圖書館協會、博物館和圖書館服務研究所啟動了“圖書館公共活動國家影響力評估”項目(NILPPA),NILPPA報告規定了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館員應具備以下專業能力:組織能力、社區協調能力、人際交往技巧、需求分析能力、創新能力、統籌能力、宣傳與營銷能力、財務管理能力、評估能力[13]。NILPPA報告還提到閱讀推廣館員應具備的學科背景、學歷水平以及在職培訓等問題。國際圖聯發布的《在圖書館中用研究來促進素養與閱讀:圖書館員指南》提及家庭閱讀、故事分享、各類創作交流、作家見面座談會等閱讀推廣活動是公共圖書館最有影響力的促進項目,閱讀推廣活動對館員研究能力的提升存在著確實的價值[14]。由此可見,對于館員在閱讀推廣創新發展中需要的專業能力,歷版《宣言》理念都發揮著前瞻性和指導性作用。
歷版《宣言》都有關于平等服務的內容,且從內容變革可以看出,平等服務內涵的變革間接驅動著現今閱讀推廣的發展。一是兒童服務。1959年,聯合國大會通過的《兒童權利宣言》提到“兒童應享有受教育的權利”“兒童在一切情況下均應屬于首先受到保護和救濟之列”“各類組織、各國政府應按照《兒童權利宣言》的準則逐步采取立法”[15]。1967年美國圖書館學會修訂《圖書館權利法案》,增加了“一個人使用圖書館的權利,不因為其出身、年齡……而被剝奪或削減”的年齡款目[16]。一系列關于保障兒童服務優先的條文,為1972年《宣言》修訂工作帶來一定程度的影響。1972版《宣言》在平等服務的項目陳述中加入了“不論年齡”的平等理念[3],從而引出了未成年人使用圖書館服務的平等權。1994版《宣言》更把年齡上“無差別”放在平等服務首位[5],無疑將未成年人服務放到了更重要的位置[6],這與當時西方發達國家發起的嬰幼兒閱讀推廣項目有著極大關系,如1992年英國發起的“閱讀起跑線計劃”(Bookstart),以及美國公共圖書館、美國兒童圖書館服務協會、醫療機構等合作開展的“出生即閱讀”(Born to Read)項目等。二是困境中群體服務。除了兒童與學生,1972版《宣言》對殘障讀者服務的表述也單獨成節。1994版、2022版《宣言》對特殊服務人群的界定更為廣泛,從“老年人、醫院病人、監獄囚犯以及身心障礙人士”拓展至“因各種原因不能利用公共圖書館常規服務和資料的人”[5,11]。
現今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服務對象,充分對應了歷版《宣言》對平等服務對象的界定,通過開展閱讀推廣拓展特殊服務對象群體、推進平等服務理念的成功實踐案例比比皆是。如,長三角一體化閱讀聯盟探尋先進的公共圖書館特殊群體服務理念,創新探求閱讀推廣的新思路,其服務體系中各區圖書館均對焦特定特殊群體,并聯合不同的社會專業機構開展閱讀推廣活動[17]。其中,吳江區圖書館聯合電臺志愿者為視障讀者開展“用聲音傳遞關愛,用悅讀呈現精彩”盲人閱讀服務項目;廣州圖書館搭建平臺,將讀寫困難兒童服務的專業隊伍聯結來,共同合作推動實施廣州讀寫困難兒童服務項目[18];東莞圖書館廣泛收集社會各方資源,其中包括實地考察國內現有的讀寫困難癥專業矯治機構[19];嘉興市圖書館讀寫困難癥兒童服務項目依托學校教材進行優化整合,聯合專業團隊將教材內容和訓練內容進行優化與延伸[20]。
以國際圖聯為首,與實踐發展并行。國際圖書館界發布多項面向兒童、老年人、監獄服刑人員、醫院病人等不同服務群體的服務指南,內含閱讀推廣的相關內容。《國際圖聯0~18歲兒童圖書館服務指南》指出“兒童圖書館應為各種能力的兒童提供特別活動,如講故事和與圖書館服務及資源相關的活動”[21]。國際圖聯《監獄圖書館服務指南(第三版)》指出“圖書館應該組織和支持一系列的活動和項目來促進閱讀、讀寫和文化追求。[22]”國際圖聯《讀寫障礙人士服務指南(修訂擴充版)》《醫院病人及老年人服務指南》等均有針對讀寫障礙人士、醫院病人和老年人開展閱讀推廣的相關內容,進一步細化了《宣言》的平等服務理念。
歷版《宣言》均認可社會合作在公共圖書館服務中的價值。1949年初版《宣言》提出“公共圖書館應該將其活動與其他教育、文化等社會機構相配合”[2],直到2022年最新版《宣言》問世,更完整地定義了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合作范圍,并以“合作伙伴”(Partnerships)替代前3版“合作”(Cooperation)的表述,以此進一步肯定了社會合作是公共圖書館工作不可缺少的部分,這與公共圖書館自身的社會定位有著密切關系。公共圖書館是地區的信息中心,它向用戶提供各種可獲得的知識和信息,由于其“知識和信息”除了源自館藏資源以外,還由不同的社會智識匯聚而成,因此社會合作必然成為公共圖書館服務資源的一大來源。
我國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理念深刻地吸納了《宣言》中對社會合作價值的認可,2008年中國圖書館學會發布的《圖書館服務宣言》明確提出“圖書館與一切關心圖書館事業的組織和個人真誠合作”等條款[23],可視為我國公共圖書館的行業風向標。在立法層面,一系列國家層面的法律和政策也相繼出臺,為公共圖書館通過社會合作開展閱讀推廣指明了方向,如《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志愿服務條例》《全民閱讀促進條例》《關于加快構建現代公共文化服務體系的意見》《關于進一步加強少年兒童圖書館建設工作的意見》,均明確提出了政府應提倡、鼓勵、引導社會力量參與公共圖書館建設,從法理上對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社會合作發展提供保障和支持。《中華人民共和國家庭教育促進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等在館校合作開展活動方面為公共圖書館指明了方向。在實踐發展中,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切實離不開社會力量的廣泛參與[24],通過社會合作,社會力量主要從做大服務體量、引入專業資源、拓寬覆蓋范圍和提供經費支持4方面支持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工作。
國際圖書館界也為通過社會合作開展閱讀推廣活動制定了一系列指南和條款。如,國際圖聯發布的《公共圖書館、檔案館與博物館:合作趨勢》梳理了一套完整的圖書館、博物館和檔案館在世界范圍內的合作規劃,包括共用設施方法、合作指南、合作發展趨勢、合作步驟和合作實踐案例等內容[25];《多倫多公共圖書館政策和使用條款(活動)》提到閱讀推廣活動中,社會合作關系是多倫多公共圖書館與組織、企業或個人之間的互惠協議,雙方將密切合作以實現擴展活動、建立社區或最大程度地利用空間等目標,合作內容可以包括共享空間、共享資源和服務交付等方面,也提到了提供閱讀推廣活動的社會力量不應借此招攬業務、客戶……并推行《利益沖突政策》以化解可能出現的合作訴求與沖突[26];《辛辛那提和哈密爾頓縣公共圖書館》提到,與公共圖書館合作開展活動的社會力量必須與圖書館的公共關系部門協調宣傳工作[27]。
無論從《宣言》內容變革所反映的角度,還是從實際發展的需求來看,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工作的社會合作理應是多樣化的。隨著“社會合作”“閱讀推廣”在《宣言》中的分量不斷加重,預計未來我國關于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社會合作的相關制度與政策將陸續涌現。
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功能在1949版《宣言》中被定位為“國家間相互理解的力量,從而推動世界和平”,這一社會意義無比清晰地揭示了公共圖書館的制度內涵[7]。1972版《宣言》將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功能定位為“教育、文化與信息的民主機構/制度”,由此可見,公共圖書館本身就具備制度的性質,是向公眾平等提供資源和服務的一項制度。另外,1994版、2022版《宣言》均出現“立法”(Legislation)一詞,2022版《宣言》更提及公共圖書館應以法治的方式保障區域性圖書館的協調與合作以及公共圖書館服務的公益性和開放性,使立法保障成為任何有關文化、信息、素養和教育長期戰略的重要組成部分,這說明公共圖書館應通過構建專指性制度對各項工作加以約束。雖然歷版《宣言》對于制度的闡述并沒有直接在閱讀推廣上的落腳點,但時至今日,公共圖書館事業除了經歷信息技術帶來變化以外,最大的變化莫過于閱讀推廣成了主流服務[1]。為更好地保障閱讀推廣工作的有序有效開展,并使其進一步成為圖書館行業服務的專業壁壘,應推進立法協同、戰略規劃制定、理論體系構筑等頂層設計行為,這也是閱讀推廣的長遠發展路徑。其中,“制度思維”更是保障閱讀推廣發展的首要推手。所謂閱讀推廣制度,是針對閱讀推廣過程涉及的主要問題,制定共同遵守的、按一定程序操作的規程或行動準則[28],閱讀推廣服務與公共圖書館一般性服務同樣需要,甚至更需要建設制度去保障其有序開展以達到預期目標。
首先,我國在國家層面頒布實施多項法律、條例、規范等。2016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文化服務保障法》,2017年通過實施《全民閱讀促進條例(草案)》,2018年頒布《中華人民共和國公共圖書館法》,2019年頒布省、市、縣級的《公共圖書館業務規范》,在上述法律法規及政策的文本中,都有明確規定“促進優秀公共文化產品的提供和傳播”“支持開展全民閱讀……藝術普及、優秀傳統文化傳承活動”“關注未成年人等重點群體閱讀”“公共圖書館應當通過開展閱讀指導、讀書交流等活動,推廣全民閱讀”等促進閱讀推廣工作的條款,構成了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宏觀性制度。其次,多省、市相繼出臺了《全民閱讀促進條例》《公共圖書館條例》等地方政府政策、法規,其中大多包含閱讀推廣相關條款。最后,從公共圖書館自身角度,近年來不少圖書館也發布了一系列針對單體館服務體系的管理辦法、發展規劃、實施方案等,對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具體工作提供了制度保障。值得一提的是,越是靠近基層閱讀推廣工作的制度文本,其可操作性越強、各項指標越具象。
在國際圖書館界,不少國家的公共圖書館制定發布的相關政策均有涉及閱讀推廣。如《溫哥華公共圖書館活動政策》指出“圖書館發起各種活動和展覽,以刺激圖書館及其資料的使用,并為社區帶來普遍的享受和啟發。[29]”澳大利亞國家圖書館《活動與教育政策》指出“閱讀推廣活動旨在使讀者與圖書館互動,鼓勵對圖書館藏書或其作為知識創造者的作用有更深入的了解。[30]”以上政策均以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的工作目標作為約束。
再回望1949版《宣言》初版提到的“公共圖書館必須在清晰的法律授權之下建立和維護”[2],這一表述早已確立了建設相應制度體系在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中的地位,而經歷了七十余年的發展,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制度已經滲透在不同范圍、不同層面的制度體系當中。可見,《宣言》從發布之初就為公共圖書館服務制度建設奠定了基礎,無論是傳統服務、創新服務或是主流服務,都可以通過制度建設實現規范化發展。
1949版、1972版《宣言》均出現了“設置分館和流動圖書館”的提法[2-3],1994版《宣言》更指出了創建同一服務標準的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保障各圖書館的協調與合作[5],2022版《宣言》除了延續1994版《宣言》對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的精神以外,還提到了公共圖書館服務體系必須考慮與科研圖書館及中小學、高校圖書館之間的共建共享[11]。由此可見,體系化是公共圖書館發展的大勢所趨。由于國外公共圖書館界受《宣言》影響較早,因此其總分館制度發展起步也相對較早,早已形成體制完備的服務體系管理模式,除實現了人員、資金、文獻及設備等統籌管理以及業務上統一協調外,在閱讀推廣活動上,實現了整個服務體系標準、要求和流程的統一[31]。2000年,上海市中心圖書館以上海圖書館為總館,以全市通借通還為著力點,實現了總館與分館之間的文獻資源和信息服務的共建共享[32]。經過多年的發展,我國總分館服務體系雖基本實現了文獻服務互聯互動并創造出顯著的服務增長點,但事實上,我國大部分公共圖書館總分館并不是以“服務體系”作為建設起點,加上閱讀推廣服務本身所具有的創新性和復雜性,要使其從發揮“單館效應”到發揮“體系效應”,資金和人員是最主要的痛點。即使在文獻流通上實現了通借通還,但各館往往還采用“分灶吃飯”的財政體制;在人員方面,相較基礎文獻服務,閱讀推廣服務人員的專業性要求顯然更高,但總、分館在人員編制上往往各自為政,人員編制、專業水平的差異為服務體系和閱讀推廣的協同發展提出了新的課題。
“推進可持續發展”是2022版《宣言》的一大亮點,2015年聯合國發布《可持續發展目標》,國際圖聯將其看作一項全球圖書館界的重要任務[8]。2022版《宣言》特別強調“實現社會可持續發展”。在閱讀推廣層面,可持續發展體現在對服務對象的影響上,從1994版《宣言》“培養并加強兒童養成早期閱讀習慣”擴展至2022版《宣言》“培養并加強兒童從出生到成年時期的閱讀習慣”[5],從“兒童”擴展到“從出生到成年時期”實際上強調的是閱讀習慣的可持續性,也是對歷版《宣言》中均有出現的“終身學習”的另一種表述。公共圖書館服務包括閱讀推廣服務,應覆蓋人生的各階段。
另一方面,可持續發展還體現在閱讀推廣影響力評估上。2022版《宣言》創新性提到“應持續開展關注圖書館影響評估的研究,并收集數據……圖書館的社會效益往往需要經歷一段時期才能顯現出來,因此需要長期收集統計數據”[11],證明了公共圖書館事業進入了理性發展期,不僅需要關注“應該做什么”,還要關注“做得好不好”,而且要持續去關注,以此向國家和社會公眾明確公共圖書館的社會價值。如Bookstart在2009—2010財年的社會投資回報,英國政府每投入1英鎊到Bookstart中,就會產出25英鎊的社會價值[33]。事實上,早在1974年美國研究圖書館協會開始利用服務數據統計對會員圖書館進行評價時,這一評價方法便隨著圖書館服務內容不斷擴展,到1995年已形成較為廣泛和完整的評價體系,隨后SERVQUAL評價模型與LibQUAL+TM量表開始發展并投入應用[34],與此同時,不同的評估體系層出不窮。隨著閱讀推廣成為公共圖書館的一種創新性服務,我國自2017年第六次全國縣級以上公共圖書館評估工作開始,將“閱讀推廣”指標納入關鍵指標內容,閱讀推廣可持續影響力成為公共圖書館事業發展的核心指標[35],“圖書館影響評估”出現在最新版《宣言》中也是順理成章之事,且必將在未來對閱讀推廣這一新主流服務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吳建中館長指出,2022版《宣言》必將在圖書館界產生積極的推動作用,并會在一段時期內產生深刻且持續的影響[8]。歷版《宣言》的內容變革,為公共圖書館所肩負的使命辨明了演變、發展路徑,在為全社會提供信息服務、知識服務和文化交流服務的同時,“推廣閱讀”“培養公民的閱讀習慣”成為歷版《宣言》恒定不變的核心精神。迄今為止,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實踐中出現的各種問題,在不同版本《宣言》文本中幾乎都能找到應答,這一點充分體現出《宣言》在指導公共圖書館工作中的“根本大法”地位,但其表述相對抽象、不夠具體,需要公共圖書館閱讀推廣學理成果或法理成果的進一步發展作補充與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