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朝璽
(湖南師范大學 歷史文化學院,湖南 長沙 410081)
李棠階(1798—1865),溫縣南保豐村人,道光二年(1822)進士,先后任翰林院庶吉士、編修、侍讀,道光二十二年(1842)任廣東學政,后因鄉試違例錄取老年武生,部議降三級調用,便引疾家居。在鄉期間,他關心民間疾苦,賑濟鄉里,為民請命。他還受邀主講河朔書院十三年(1849—1861),尤推崇程朱理學。同治元年(1862),朝廷啟用舊臣,李棠階應召入京,后入軍機,官至戶部、工部、禮部尚書。同治四年(1865)卒于京師。李棠階著述頗豐,除詩文集外,還有《李文清公日記》。目前,對李棠階的研究多集中于理學思想及晚清政局等方面[1-4]。近年來,有學者提出災害史研究要“重視以人為主體的災害史,如此可以更人性化地看到自國家到地方、自個體到家庭面對災害的切身經歷和感受”[5]14。本文擬通過對《李文清公日記》記載的清道光丙午(1846)、丁未(1847)豫北旱災,探討災區士紳的救災活動,以期豐富此類研究。
道光二十六年(1846)、二十七年(1847),山西、山東、直隸、河南等省亢旱,因其干支紀年為丙午、丁未,也稱“丙丁旱災”。豫北三府尤為嚴重,陽武縣“大旱無麥禾,盜賊遍野”[6]248,滑縣“大饑,死者甚多”[7]765。道光二十六年四月,河南巡撫鄂順安就已察覺旱災的征兆,并在例行的雨澤奏報中稱“河北彰、衛、懷三府得雨尤稀,頗形干旱”[8],但并未采取切實行動。及至六月,旱情顯現,鄂順安才如實詳報:“安陽、臨漳、武安、涉縣、汲縣、新鄉、輝縣、獲嘉、延津、修武、武陟、溫縣、原武、陽武等十四縣二麥被旱,雖不成災,惟收成甚歉。”[9]后僅緩征各縣新舊額賦。八月,豫北旱情已趨惡化,各地農業用水量激增,以至“井又無水,須淘方可”,而民心也因此不安,李棠階感慨道:“終年澆灌不息而收成無幾,民力實已竭矣。”[10]377九月,官府開始采取應對措施。十二日,鄂順安上奏稱“汲縣、淇縣、林縣、陽武、祥符、原武、安陽、封丘等縣具報秋禾被旱,收成歉薄”[11],并準備派員前往調查災情。但旱情迅速擴大,至十月全省僅臨潁、靈寶、閿鄉在初四、初五日降雪[12]。十一月后,僅新野、淮寧、陜州在初六、初七有雨雪[13]。直到十二月,各地災情才稍有好轉,初四、初五日共四十四州縣先后降雪[14]。
降雪僅緩解農耕之需。旱災嚴重的豫北,饑饉仍是問題。鄂順安奏稱:“河北彰德、衛輝、懷慶三府屬地方苦旱,閭閻乏食。”[15]此后豫北雖偶有小雨,但仍未達到農業種植要求,李棠階無奈表示“旱已八月矣,麥既未普種,早禾若再難種,奈何”[10]463。
道光二十七年二月之后,豫北地區降水再次減少,其中“河北懷慶、衛輝二府屬較小,彰德府屬尤微”[16]。至三月中旬才恢復降雨。四月干旱再度襲來,河南省“僅據安陽等九州縣稟報于初三、初四、二十四五等日得雨一二三寸不等,其余府州縣均未得雨,地脈甚形干燥”[17]。五月,旱災加重,豫北則成為重災區。鄂順安奏稱:
據修武、武陟、濟源、原武、溫縣、陽武、延津、滑縣、封丘……等十七州縣稟報,二麥歉收……其中修武、武陟、濟源、原武、溫縣、延津、封丘、祥符等九縣上年均系被淹被旱,麥秋本未收成,雖于上年秋災及今春接濟……而本年又歉收,連次被災,困苦情形均堪憫惻。[18]
六月入伏后,“開封、衛輝、懷慶、彰德……等府州官民紛紛呈報早晚秋禾悉就黃萎,難望有收”[19]。七月后,河南雖有雨,但仍無法種麥。隨著旱情發展,饑荒日趨嚴重。鄂順安估計豫省旱災“約計賑撫之用已需銀一百數十萬兩”[20]。地方官府早已捉襟見肘,無力應對,于是鄂順安以豫省自兩次漫口之后,頻年蠲緩賑濟為由,又向道光帝請暫開捐輸,以解燃眉之急[21]。八月旱情逐漸好轉,“河南被旱各州縣業于八月初八日起繼續得雨,至十一日普被甘霖,極為霑足,雖為時稍晚于秋禾無濟,而二麥得以乘時播種,民心賴以安怗”[22]。但連綿秋雨產生了新的麻煩,如懷慶府自十七日后陰雨不止,麥苗皆被泡壞。在此期間,河南各地官員廣泛開展了查賑、辦賑工作。兩江總督李星沅也在籌辦江米運豫。無奈災情甚重,仍然緩不救急。自清初以來,豫皖及魯西、蘇北一帶就盛行“捻子”等民間秘密組織。遇到大災之年,捻子更是興盛。為了人身及財產安全,百姓和富戶紛紛結捻自保,以致有稱其“居者為民,出者為捻”,清廷多視之為匪類。這年九月,山東捻黨進入豫北,引起了官府的警覺,“現在豫省災民遍野,似此匪黨橫行,分起竄擾,儻闌入豫境勢必至裹脅饑民”[23]603。道光帝諭令下詔截留河南漕糧一萬四千四百余石備賑[23]627。十一月后,河南各地“雪澤霑足,地脈溢潤,二麥蟠根深固”[24]。至于饑荒,一方面地方官府責令地方士紳設廠救濟至二三月底止[25]31,另一方面,江蘇賑米也在十一月二十九日啟程。在多方的共同努力下,饑荒逐步得到控制。
此后旱災雖未蔓延,但對豫北的收成影響甚大。秋禾收成達五分的豫北僅占八縣。收成達五分的共十二州縣,豫北占三縣;收成達四分的豫北有三縣;收成達三分的豫北有二縣;收成達二分的豫北有四縣。[26]部分縣在道光二十八年(1848)仍出現“歲大饑,餓殍載道”[27]。
以往災害史對災區士紳的研究多集中于士紳賑濟活動,而缺少對災害中士紳生存狀況的關注。朱滸先生在談論“丁戊奇荒”時指出,華北紳富“這個群體本來就忙于自身的生存而不成一股統一的力量,也無法成為官府和下層民眾中任何一方的真正代表。與此同時,他們更容易成為官府和下層民眾同時擠壓的對象,從而難免與此兩方都保持一種高度的競爭關系”[28]61-62。可見,災區士紳是被地方官民寄予厚望的重要救災力量,但他們也是災民,不僅承受災害造成的損失,還需承擔因救災而帶來的額外負擔。災區士紳具備救災者和受災者的特點,亦體現在“丙丁旱災”中的李棠階身上。
道光二十六年六月,豫北旱情初顯。由于家中小輩反復害病,李棠階忙于家務,干旱未影響到他的生活。至七月,旱情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偶與友人談及年歲荒歉,與農人談及農事,常“甚憂天旱,心頗郁郁”[10]364。此時正值種麥時節,旱情對農業影響甚大,李棠階感嘆道:“旱既太甚,須澆地而后可種麥,難矣。”[10]372此后,李棠階每日外出了解農情。
但六月至八月間,李棠階并未能擔負起鄉紳的職責。張仲禮先生認為:
紳士作為一個居于領袖地位和享有各種特權的社會集團,也承擔了若干社會職責……他們承擔了諸如公益活動、排解糾紛、興修公共工程,有時還有組織團練和征稅等許多事物。他們在文化上的領袖作用包括弘揚儒學社會所有的價值觀念以及這些觀念的物質表現,諸如維護寺院、書院和貢院等。[29]40
李棠階對地方公務并不在意,如七月九日,曾有友人因向官府申請捐地于書院未成,而找李棠階向知縣說明情況,卻遭拒絕[10]359。
九月后,李棠階對地方公務的態度陡變。四日,他收到周濂堂來信,得知懷慶府知府汪喜孫準備向巡撫匯報災情,對此懷疑道:“風聞太守反復無常,催令開征,而令予陳旱災于藩臺,安能使信余而,而不信其屬耶?太守禱雨責己,而停征之示,未見救荒之策,無聞有責己之言、無便民之實,何益?”[10]388九日,他不滿道:“官不恤民,有水利而不為疏通救荒,漠不關心,只知催科。”[10]391實際上,汪喜孫在道光二十五年(1845)出任懷慶知府后,就在各地興修水利,包括疏通懷慶府廣濟渠“自河內七里屯起,至二仙廟止,長六十里”[30]1289的渠段,但未疏通李棠階所在村莊的一帶,也許這是李棠階不滿的原因。
九月十二日,李棠階再次收到周濂堂來信,得知汪喜孫已請求緩征,并在籌劃救荒和挑浚廣濟渠。廣濟渠“旱則河內利其灌溉,潦則溫縣受其淹沒”[31],民眾苦不堪言,南保豐村緊鄰溫縣也同樣如此。但當地鄉紳力量不足,難以興修工程,疏通河渠只能依仗官府。當得知官府有意挑渠,他說:“此皆眼前急務,挑渠更急。”[10]392次日又寫信勸挑渠,托人送往河內縣衙。由于河內、濟源民眾搶米日盛,汪喜孫廣勸富者救濟親族鄰里,以及賑濟饑民。[30]1290官府對挑渠只是半心半意。
鑒于官府的態度,李棠階轉換策略,試圖以捐輸換挑渠。九月二十日,溫縣富紳齊漁汀與李棠階談論捐輸。二十二日,二人前往河內縣拜訪李棠階的老友曹謹。次日,汪喜孫與眾人商談捐賑。但會談并不順利,事后有人同李棠階說起挑廣濟渠,他堅定認為:“非明斷之吏難成。”[10]407可知,汪喜孫并未接受其建議。九月二十四日,李棠階返鄉。經過此事,李棠階對官府救災能力產生懷疑。回鄉途中,他便考慮要同“玉輝先生專辦本里揀極貧者散米”[10]401。二十六日,李棠階同地保商討本村極貧戶口標準,以便救濟村民。十月,豫北旱情惡化,賑務在即,李棠階開始閱讀《荒政輯要》,尋求救濟之策,并擬定《崇上三本里恤領條款》。
十一月后,寒冬來臨,饑民增加,官府勸捐卻遲遲沒有進展。十一月四日,曹謹和汪喜孫分別致信李棠階,再次向他提起捐賑。六日,李棠階前往縣城,與曹謹說明情況,李棠階認為:“城工不可興,捐賑亦難辦,別無公項,只仗勸捐,而極富者已捐過,不容再捐,次富難以集事,府縣乖隔,紳士何從著手。”[10]429可見,由于官府未能滿足地方紳富要求,導致捐輸受阻。次日,汪喜孫與眾人商討了捐賑。由于未提及河工,引起眾人不滿,最終他們僅確定接濟各鄉親友鄰里的方案。十二月二日及四日,李棠階兩次前往南冷村同李玉輝商討救濟之事,五日確定開展冬賑,“共計本村極貧戶口,擬加周恤,每日大口二合、小口一合,至明年四月止”[10]447。
饑民稍安,然春耕將至。十二月二十四日,李玉輝與李棠階商討廣濟渠事,以解決春耕用水。由于同官府幾次交涉未果,李棠階便將此事推辭。翌年正月,仍無雨雪,望雨雪無果后,李棠階甚不安寧,“郁悶時事之,憂不能自解”[10]461。二十日,劉村村民取來沁水并邀南保豐村村民共同迎神,李棠階聽聞外面金鼓陣陣,想到“小民無奈為祈禱之計,不知神果哀之否”[10]463?竟不覺淚下。二十二日,南冷村李國瑞再次向李棠階提出引沁水灌田。李棠階認為沁南大戶甚少,難有足夠經費開展工程。念及鄉里困苦,他還是給齊漁汀寫信建議引沁灌田。[10]464
道光二十七年一月二十五日,眾人在李棠階處商討此事。后日,李棠階與李玉輝前往縣城,通過曹謹與知縣取得聯系,向其提議引沁灌田。因工程不用公款,知縣便答應次日勘驗。但至二十八日,沁河旁善臺村民眾得知此事,極力反對。而李棠階也恐啟事端,加之知縣認為“堤內比外高至七八尺,恐水勢太迅不便,應無庸議”[10]467,此事只好作罷。李棠階借機又向知縣提議挑廣濟渠,結果未被采納。所幸,隨后一場大雪使民情安定下來。二月八日,望著彌漫的大雪,李棠階喜不自禁地賦詩:“瑞雪驅旱魃,膏澤起枯槁,從此萟秋禾,未獲已先飽。”[10]470但在二月底,旱情復現,李棠階不由擔心起來。盡管曾拒絕過李玉輝的提議,但李棠階還是于三月一日與汪喜孫商討挑渠,可仍無果。至三月中旬各地重獲甘霖,旱情緩解,李棠階等人也結束了本村散米工作,卸去了救災者的身份。
道光二十七年五月,旱魃再次席卷中州大地。盡管四月降雨,糧食有所收獲。但經歷上年旱災后,李棠階心有余悸。隨著旱情的延續,他愈發擔心,甚至夜不能寐。六月之后,氣溫急速升高,面對炎炎烈日,他感嘆道:“熱極,絕無雨意,奈何奈何。”[10]540-541六月二十日,李棠階聽聞趙堡村有人商議前往修武白龍潭求雨,先是覺得“其費用甚巨,疑之”[10]538。別無他法的李棠階當晚與李泉東商討后,還是決定一同前往求雨。隨后兩三日,二人前往趙堡村、孟村等處商討求雨事。二十六日,眾人抵達白龍潭求雨。后日,李棠階歸家設壇供神。求雨并未取得效果,干旱仍在繼續。七月一日,見雨水無望,李棠階只好撤下神壇,并無奈表示“旱日益甚,秋谷棉花皆枯,井多無水,澆亦多無食,糧價騰貴,舉目愁愫,天乎天乎,奈何奈何”。[10]540-541
八月后,重獲甘霖,李棠階的生活回歸閑適。不過此后陰雨綿綿,始終不止,“自十七日以后陰雨不止,晚谷又壞了”[10]565。對李棠階而言,如果上年受災加之冬賑還尚可承受,那么連年亢旱使其舉步維艱。因此在旱災之初他便格外緊張,并將希望寄托于供神求雨,卻事與愿違。綿綿秋雨又將麥苗泡壞,這無疑使其生活雪上加霜。李棠階為了維持家產,開始回避地方公務,以減少損失。隨著饑荒日顯,饑民難以生計,拋妻棄子。八月二十九日,李棠階曾與族伯母說:“付人錢令收養所拾人棄小女事。”[10]569九月,地方開始查賑,地保找李棠階商討造冊一事,他僅“勸伊據實以待查點而已”[10]574。此外,李棠階在這一時期未提及自己參與其他救災事務,并且對公共事務極力回避,九月二十五日,有人邀請其出面說事,他也果斷拒絕。[25]4
隨著寒冬來臨,尋求李棠階幫助的人明顯增多,他盡可能地給予幫助。十月二十六日,徐仁叔說起困乏之狀,李棠階“適有銀六兩與之”[25]16。十一月八日,鞏縣遠親劉葉六尋求幫助,他又助十金[25]21。家產日趨拮據,李棠階也無法做到有求必應。當日下午,親戚來借錢,他認為已幫助過而拒絕。[25]26
十二月七日,李棠階得知曹謹生病,便前往縣城看望,得知官府打算讓士紳捐輸設廠的消息。次日,他向曹謹告辭,臨走前告誡其“斷房闈,戒貧怒,以養病”[25]32。可見此時李棠階仍規避公事。但或許受到曹謹和捐賑士紳影響,李棠階的態度略有改變。歸鄉途中,李棠階拜訪了蘇王村捐戶王華國,勸其盡力捐輸。之后又至南冷村,勸復興號捐輸。九日,李棠階與親友談及饑荒,面對千萬災黎,眾人無不動容,高呼“義不容辭,隨分應之”[25]32-33。縱使心系災民,奈何家產有限,不久他表示:“窘餓者多,己實無力捐款而已。”[25]35生存壓力終究壓倒了心憂天下的儒家理想。直到災荒結束,李棠階都未提及捐款之事,也再未組織各鄉士紳開展冬賑。
李棠階在“丙丁旱災”中的財產損失難以量化,但從其日記中仍可窺見一斑。道光二十七年十二月底,李棠階在日記中寫道:“薄官余資適度兇年至年底。”[25]36為了節約家產,他不得不向三弟提出分家各持門戶。道光二十八年(1848)五月,友人向其求助,他以“自家囊空如洗”[25]69而拒絕。在這一年豐收時節,李棠階望著盈車嘉惠,不禁賦詩:“村童拾穗亦歡然,滿滿攜框夕陽邊。回首哀鴻悲未已,不堪饑饉已三年。”[25]77
地方士紳是地方利益的代表,有承擔維護地方社會穩定的義務,災害發生時,地方士紳捐輸以賑濟災民。但他們也是受災者,從災害親歷者的視角來看,災害的恐怖不僅表現在對生命財產的威脅,還表現在災害的不可預測性。因此,盡可能減少自身損失,尋求安全、平穩的方式度過災害,這是災害中個體的生存法則。華北地區的士紳通常受到小農經濟限制,時而抗捐、時而救濟的特點,需要深入到具體的歷史場景中加以理解。
救災義務和生存壓力具體到災害中的個體時,不同經濟實力的士紳會有不同的反應。如曹謹這樣的殷實之家,有足夠的經濟實力參與到廣泛的公共事務中,與地方官員合作聯絡各地士紳捐賑。但大部分士紳難有足夠的經濟實力支撐其開展廣泛救濟,他們只能選擇參與更有利于自己的活動,對于更廣泛的地方公共事務并不積極。蕭公權先生認為:“在小而貧窮的鄉村,紳士沒有多少活動的空間……在這種鄉村,紳士變得幾乎同村子里的普通居民一樣,沒有什么活力,實質上已經放棄了他們在繁榮鄉村中的同伴正在履行的職責。”[32]375這在李棠階身上亦可體現。災害發生之初,他為了爭取地方水利,才參與到捐賑活動中。由于官府無法滿足要求,李棠階的態度逐漸改變,轉而參與到鄉里的賑濟中。災情不斷惡化后,在生存壓力下,為了保全家業,李棠階放棄救濟鄉里。隨著受災者的身份日益明顯,其救災者的身份則逐漸褪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