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開心

我花了十分鐘時間寫就一段潦草又處處帶刺的文字,又用十分鐘時間壓下內心澎湃自大的情感,再花費兩個多禮拜的時間糾結是否要為它潤色。以至于我此時動筆,竟然覺得最初那段粗劣不堪唯有情感真摯的文字珠圓玉潤了起來。我反復思考如何開頭才能讓我的感情不那么突兀,終究無解。于是只能認命落筆,以破碎難成章的字句來疏通我那被初春凍僵的脈絡。
《禮記》云:“東風解凍,蟄蟲始振?!?/p>
從五樓走廊俯瞰,可見玉蘭花開灼灼。陽光大喇喇地打在上面,花瓣泛著玉質的光,可是因為太多了,竟然只覺得耀眼而非不可褻玩。自以為日子索然無味如每日上學的必經之路,便想著做點什么事情來滿足一下我的自大之心。于是,報名加入了一個文學院,不明白它要做什么,也無所謂它是什么,只泛泛地知道須得筆墨里較量幾場,在我無用的好勝心里平添一些經驗——如枯葉落在水面上只掠起些漣漪。
文學院位置略偏,環境幽雅。如果不是旁邊有工地施工而房內人來人往,我甚至會忍不住用“鳳尾森森”來形容它。當老師說我們以后可以在這里寫作讀書時,那四個字突然在我腦海中漸行漸遠,直至面目模糊了。這里窗明幾凈,書籍琳瑯滿目,排列得井然有序。同學們都朝氣蓬勃,而我只愿如窗簾一般安靜地靠在墻角,亮一盞小燈,手邊放瓶冰鎮可樂,聽著同學們的介紹,他們有的十二歲,有的十七歲——我們的年紀都能稱得上是“小”,而這“小”與“小”之間的差距竟也如此之大,甚至截然不同。他們在這文學課堂上端坐著,肆意談論個人的文學之路,言辭間帶著自謙,微微攥緊的手指和忽閃的眼眸又透露出幾分驕傲,而我分明身處其中卻又被漸漸推遠。每個人的臉上都有一種“長風破浪會有時”的意氣和熟知文學名著的自得。我好像是一個幡然醒悟的狂妄者,直到此刻才知道自己犯下一個無法彌補的大錯,而任何人都不會指出這個錯誤。如果拋卻對詞語的敬畏心,只能以“恍如隔世”四字來形容我此刻的心境。
曾在網絡上讀到一篇文章,分析太宰治與川端康成的不同,文章說一個過于注重自身,一個則是冷靜又深情地審視萬物。時至今日,我仍不知這種說法是否正確,但也知道了自己過度重視“己志”。我并不為此羞愧,我的人生到今日為止,時間維度也只在十七歲。
陽春三月,我斜坐在電腦前,夜幕仿佛一張保護罩,鍵盤敲打的聲音回響,我心郁郁漸紓。有些人懦弱又自負,所以便懼怕蓬勃向上又目空一切的朝氣,幸虧春夜無聲包容,給人一席“閑敲棋子落燈花”的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