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極了一次甜蜜的打盹

孫英倫

法國印象派畫家雷諾阿將玫瑰和茉莉插在一個色彩鮮麗的瓷瓶里，悄無聲息，卻喚醒了散漫在春日里的蒙眬睡意。有人這樣評價雷諾阿筆下的花：“那些花卉作品洋溢著女性氣質，像是和一次甜蜜的打盹糅雜在了一起，又像是一次突發(fā)奇想，但又散發(fā)出永恒的魅力。”當下覺得這句話真美，生活的特質就以花的姿態(tài)綻放開來了。

第一次讀到艾米莉·狄金森的詩歌，她這樣寫道：

剩余的月牙仍靜靜守候，

正如滿月，

在某個昏暗的夜里，

為潮水所召喚。

我們的內心也許流失了許多東西，精神上交出的所謂答卷也零散虛無，答卷上似乎少了《西京雜記》里的匡衡，“以書映光而讀之”；少了《岳陽樓記》里的范仲淹，“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生活的荒漠寸草不生，我們需要在某一個時刻靜靜享有自我，享有世界。我也試著從當代藝術中尋得一些自我思考的空間，所以我每次旅行一定要去的就是當?shù)氐拿佬g館和博物館。有一年冬天，我和好友在濟州島某處偏僻的地方撞進了一家個人的藝術畫廊，我倆待了好半天，畫廊的窗戶被雪封了厚厚一層——那天下午特別安靜。而首爾市的三星美術館里人頭攢動，還有很多外國人坐在長椅上靜靜看著眼前的畫。每個來這里的人只用一雙眼睛看，他們很快便進入了作品情境，他們思考著那些線條、色彩、構圖、主旨……也許他們之中并沒有考慮這些的，他們只想著自己的生活、未來……

在沒有畫展的日子里，我就看書、看紀錄片來喂食自己。我很快“移情別戀”了達利和安迪·沃霍爾，他們身上作為藝術家的特質似乎更張揚明確了，他們幾乎把自己做成了一件不可復制的藝術品。安迪簡單地重復了《金寶湯罐頭》，讓同一形象，通過現(xiàn)代廣告業(yè)的手法，滲透到公眾意識中。它們總是在不經意間撩撥著美術館里來來往往的人。曾經被質疑作品價值的安迪非常平淡地說：“你可以不來看我的作品，沒關系。”直到那些作品被瘋狂地追捧時，他依然是面無表情的樣子。這種用有意的單調性來挑戰(zhàn)藝術的行為，讓我們不得不驚艷于藝術家對于生活的再造本領。

我曾獨自在上海外灘美術館看了場裝置展，藝術家用大量生活物件如糖果、燈泡、白紙等建構起了自己的烏托邦，在那里延展了思想和精神的觸角。第一次感受到一種色彩具有的多種意義，一組同色系窗簾呼應著門口的天藍色，在微風晴日，在無風雨夜，這一抹天藍色隨著環(huán)境形成不同顏色的濾鏡。這些體驗是多元化的，不受限的，很多情感自然而然就出來了，和你眼前的作品呼應，在這個展廳的空間里，你單純就是你自己，一切都超然了，變得有了那么一點點超出生活的靈氣，那一秒你抓住了它們，覺得自己恍惚了那么一下，在正常運行的時間軸里，完美地開了次小差。

有人問我為什么執(zhí)著于藝術展覽，認為這不過是消遣而已，根本算不上閱讀。在我看來，閱讀的定義不是狹隘的總結或限制，“讀展”已經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雖節(jié)奏緩慢但幅員遼闊，藝術的具象化表達讓閱讀變得更為生動活潑，也讓我在以往單一的文字閱讀基礎上，找到了具象的出口標志：不遺余力地把精神美好做到極致。

沉浸在藝術里的時候，我好像打了一次甜蜜的盹，生活里的角色似乎都變得模糊了。值得驚喜的是，界限消失，你便可以擁有對世界的無窮大的想象空間，以及對生活的無窮長的思考時間。

生活不過是一次甜蜜的打盹，不僅是每天穿過形形色色的人群，也可以是從小巷走，穿過那些縹緲的“詩歌”。

孫英倫，一級教師、平湖市語文名師工作室成員、平湖市作家協(xié)會會員、《壟上行》校刊主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