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元湖的秋晨

李向前

永泰街向南，穿過車水馬龍的開元大道，就到了市民之家。時光還早，市民之家門前偌大的廣場還沒有人，往東徑直穿過斑馬線，就到了開元湖公園的西北隅了。

這是中秋剛過的一個清晨，秋陽不辣但還是很刺眼的，迎著秋陽往湖邊走，陽光在松樹和柳樹的枝杈上跳躍著，在窄窄的柳葉和細細的松針之間若隱若現地眨著眼睛，像一只調皮的松鼠。

細細的柳梢并沒有干枯，只是柳葉有些許泛黃，一陣微風吹過，有的便脫離枝條，在空中挽著花兒，打著旋兒，載著陽光，卷著秋風，或滑翔，或翻滾，紛紛然有節奏地飄落下來。散落路面的，被清潔工人及時清掃了；那些貼近樹根的，則錯落有致地鋪了一層金黃，軟乎乎、暄騰騰的，令人不禁想躺在上面，仰望著柳葉紛紛揚揚地從空中飄落，或附到身上，或貼在臉上，或敷上眼瞼，無邊落木蕭蕭下，耳旁但聞簌簌聲，那該是怎樣的一種愜意啊！

叢林中，不時看到有黑白兩色的花喜鵲、翅灰尾藍的灰喜鵲，還有成群結隊的小麻雀，在湖邊的松樹、柳樹、楝樹之間往來穿梭、上下翻飛。枝頭鳥雀輕輕語，撩起一簾幽夢來。它們可能見慣城市里的人流如織、車來車往了，不怎么怕人，但還總與人保持著一分距離，三五步遠它們都不帶跑的，稍近一點兒，便呼啦啦飛開去，只給你留下一溜兒的倩影和嬌俏的叫聲。

如果你是從東邊長興街跨過來的，那么你老遠就會看到公園的東北角，一片云霧繚繞間，刻著“開元湖公園”五個紅字的假山若隱若現，一架雙人座的秋千掛著花帶，藏在掩映的假山小道間，仿佛賈寶玉夢中踏進的太虛幻境，也像是武陵捕魚人誤入的桃花源。可是，你的背后就是十字路口的紅綠燈哦，就是川流不息、人聲鼎沸的開元大道和長興街呢。“更把浮榮喻生滅，世間無事不虛空”，真的讓人神思恍惚，仿佛進一步即踏入世外仙境，退一步便回到煙火人間，不勝唏噓感慨之至。

沿著精心鋪設的健康步道三扭兩轉之后，便到了碧波蕩漾的開元湖邊，清一色的白色大理石欄桿齊腰橫亙，闊大的湖面霧氣氤氳。這層霧氣不是成團成堆，而是均勻散漫；不是隨風繚繞，而是靜默以待。等你走近前去，卻摸不著，也看不到，但再望遠處，好像它又退卻三五百米，依然霧蒙蒙、笑瞇瞇，想你等你的樣子。

順著欄桿往前走，太陽偷偷地從正大廣場的高樓邊探出頭來，我怕它跑了，隨手給它一拍。“萬頃波光天圖畫，水晶宮冷浸紅霞”，高樓的倒影在水里呈鋸齒形波動著，太陽的影子也是忽扁忽圓、忽長忽短。在天上它圓臉如葵盤，東升西落、規規矩矩，在水中則好像貪玩的孩子，顯得那么的無拘無束、機靈隨性。

湖水里不只有陽光，肯定還有其他什么。湖水不是很清澈，是那種一眼望不到底的墨綠，這種墨綠雖顯渾散，但不是那種臭烘烘的污濁，而像一塊墨綠色的玉，雖不能一眼看透，但又極為精致和溫潤，讓人平生一探究竟之欲。

一只駁船斜斜地停靠在湖的西岸，船上散落著一些柳葉，似乎好久沒人開動它了，雖沒有年邁的艄公和長長的竹篙，但那“滿載一船秋色，平鋪十里湖光”的意境卻是早早就進入腦海了。

駁船的后面，就是低矮的不規則的圍欄圍著的荷塘。碩大的荷葉已殘了，有的呈深綠色，有的已干枯萎縮如一塊經久的抹布。黑黑的蓮蓬也低下了夏日驕傲的頭顱，想必是因為飽滿的蓮子在懷，平添了幾分可人的溫柔。

緊挨著這片荷塘的，還有一片荷塘是另一番景象。可能種荷人用的品種不一，這一片荷塘明顯比剛才看到的年輕并且高大強壯。“蓮葉層層張綠傘，蓮房個個垂金盞”，如果把剛才的荷塘比作風燭殘年的老者的話，那這片荷塘就是五大三粗的壯漢。莖干一柱擎天，目測有一米八九之高，荷葉如傘似蓋，尚自墨綠蔭蔭，未顯老態；蓮蓬也較其它碩大許多，像一個個金盞兀自仰面朝天。

如果你稍微當心的話，西北角和東南角之間，還有兩處睡蓮。這睡蓮趴在水面，仿佛瞌睡了似的，葉子大部分黑青黑青，仿佛對秋天不屑一顧的樣子，全然沒有一絲顧憐秋色之意，只偶爾夾雜著一兩片發黃的葉子，仿佛不耐煩地說，秋，知道你來了。

記得前年的冬天，在西南角的荷塘我居然看到了兩只白鷺在，甚是驚喜，仔細觀察了好一陣子，一只待在塘里一直沒有動靜，另一只邁著長長的腿優雅地走來走去。去年的夏天又再次看到了幾只白鷺在湖面起舞嬉戲，想來已在此安家了吧！湖面太大了，我四處觀望，也沒有看到“一行白鷺上青天”的倩影，或者它們飛出去玩了，或者藏在一人多高的荷葉下卿卿我我，故意讓我找不著。哼，我就在這四周溜達轉轉，看你們好意思不出來會見我這老朋友。

且慢，從南邊半空翩翩飛來一只白色的影子，碩大的雙翼在空中滑翔，在荷塘盤旋兩個來回之后，落在湖邊的柳樹枝上，壓得柳梢一陣顛簸，觀察一陣子后，才又翩然飛下，落到欄桿內的湖水的西岸。湖水的北岸和東岸都是垂直水面的，而南岸和西岸則是有臺階逐步入水，最上面的臺階離水面僅僅幾公分，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水底，一些小魚兒游在水面曬暖，不時游來游去。

距離遠，我看不大清，便向西岸走去，看到有過來的人，我便問其中一位先生，那是只什么鳥？像是白鷺。先生回頭看著說。看來是不虛的了，心里一陣暗喜。慢慢走近前去，它沿著岸邊向前方一邊邁著大長腿，一邊盯著水底，不時將長長的喙插入水中，啄著什么。一會兒它支起長脖子，頭部來回轉動著，像土撥鼠一樣警醒地查看四周，發現沒有危險，則又低頭一上一下地找食吃。一遇到有人過來，馬上撲閃著翅膀飛到荷塘里躲避。雙翼展開的時候感覺它好大好威風，其實輕飄飄雙腿一落下，兩翅一收，則又顯得嬌小玲瓏，好想上前捧一捧它。

對面走來一個上穿藏紅夾克下著白色短裙的漂亮女子，約摸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已過中秋了，還穿得這么涼快，真是個愛美的人。她的右手提著兩個透明塑料袋子，一袋裝著顆粒狀的魚食，另一個袋子里裝著面包，不知是要拋給魚吃的，還是留給自己的早點。她走得并不快，但很勻速，一邊走，一邊用左手抓一把魚食撒向湖面。看樣子不像是公園的管理人員，似乎是頗有愛心的人士，怕魚餓著，來給魚兒加餐的吧！我經過她身邊的時候，似乎聽到她念念叨叨地自言自語：怎么不吃呀？

其實，誰說不吃呢，您總得給魚兒一些聞香識路的反應時間吧！她一路走一路撒，只差那么一小會兒，湖底湖面就立刻歡騰起來，好多兩三寸的小魚爭先恐后、上下游動，沉進水里的在水下搶，漂在水面的躍到水面爭，霎時就像開了鍋一樣，漣漪一圈一圈地疊加著散去又生來，生來又散去，只那么幾分鐘，眨眼分食殆盡，湖面復歸平靜，又呈墨玉一塊，好像什么也沒發生過似的。

順著湖邊走，偶爾看到近岸的湖面還有一兩粒魚食漂浮著，不時有小魚游到水面來搶食吃，激起一層一層的瀲滟波光。有的根本沒有其它的魚來爭，大可不必扭頭甩尾倏忽東西，但魚兒天性如此，總害怕水外有莫名的危險會傷害到它，時時保持著機警的狀態。似乎老祖宗有遺訓，有吃的地方必定有誘惑存在，故而吃到嘴里也要快速離開。又前走幾步，忽而又看到一群小魚浮在水面，似乎在曬太陽，玩游戲，幾十米外的隆隆車聲它們充耳不聞，岸邊人們散步的腳步聲也沒有干擾到它們。誰想這時有個小朋友猛地跺了一下腳，水面“嘩”地留下了一陣如疾風驟雨般的聲音，小魚們眨眼消失不見，小朋友則高興得咯咯直笑。

開元湖北鄰開元大道，南連展覽路，東接長興街，西挨永泰街，取名自唐明皇李隆基創開元盛世的年號。公園占地面積455畝，其中湖水面積273 畝，相當于25 個足球場那么大。湖水最深處達2.5 米，全部為人工開挖，引洛河之水貫穿洛南新區，形成了以開元湖為中心的洛南水系。水系南通興洛湖直到龍門高鐵站，北接一支渠、二支渠東西貫通王城大道和龍門大道，水質清碧草木葳蕤，魚歡蝦跳、鳥雀天堂，真正是城中有景、景中有城，達到了人文與自然的完美融合。

快到開元湖東頭的時候，看到一老者手持一桿長笊籬，一下一下地從水面打撈著落葉和雜物。“常伴夕陽吞暮靄，總攜殘月浣曦晨”，是啊，在你心情愉悅地欣賞著美景的時候，總有人在辛苦地勞作；在你愜意地與朋友散步的時候，總有人在默默地付出。

開元湖的秋晨是多么的靜謐、美好，她就像一幅畫，一幅氣韻生動的水墨畫；又像一支歌，一支和諧自然的晨鳴曲；還像一首詩，一首淙淙流淌的山水詩。